粱晏知道她只是想找个人倾诉，接着话头问道：“既然这么不容易才找到他，又为什么要离婚呢？”
周冉一杯喝尽，又叫了一杯，洋酒，度数很高。混合的液体从她的喉咙里浸润再咽下，嘴角还有残留的几滴。
周冉摇晃着酒杯，透过酒杯的五光十色仿佛看见的是自己的人生。
“他有病。”
粱晏疑惑看着。
周冉嘴角抽搐，“生不了。”
粱晏没想到竟然是骗婚。
周冉一口饮尽，“可笑吗，我觉得挺可笑的。我说为什么他不肯和我一起去医院体检，原来是不敢让我知道。”
“我还奇怪为什么我婚礼后他只是生气我骗他，却从来没和我提离婚，他父母也是；我还真以为是我捡到宝了，他是真的爱我。所以他出去找，我都忍了，我想着只要这个男人他心里有我，还有钱花，我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呵……”
粱晏看着她，姣好的面容，精致的妆容，却怎么也掩不住眼里的那抹寂寞，还有她眼角清晰可见的一丝细纹。
梁晏道：“这样也好，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呵，是啊，要不是照顾他妈的时候，去他家看到那张化验单，我也不知道还要和他纠缠多久。”周冉手里拿着酒杯，另一只手撑着头，斜倚在桌上瞧着粱晏，“真好啊，你还这么年轻。”
她透过粱晏的眼睛，看见的仿佛是二十多岁的自己。那些年，自己也这样年轻过。也像她一样，可以虚度年华，以为自己永远会如花美眷，可年轻，人间最不缺的就是年轻。
周冉话锋一转：“你挺讨厌我的吧？”
粱晏听见她这话，兀自沉默了一下。周冉低头自斟，“之前和你做方案的时候，总是让你改，挺讨厌我吧。”
粱晏轻笑了下，“那会儿刚入行，还没见过太多的客户，现在回头再看，你已经好很多了。”
“你也别怪我，我也是没办法，就是想找点存在感。我要什么都不争，庄严只会看轻我。他这种人，就是个暴发户，在你们小姑娘面前装的人模人样。到了男人堆里，不是遇到比他强的抬不起头，就是比他弱的，他看不起。我不把自己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不可能在他身边待得长久。”
她说完看了眼粱晏的酒杯，“怎么不喝啊？”
“我酒量不好，不喝了。”
周冉没说什么，把她那杯端过来，喝了一口。
粱晏想到庄严说周冉是上海人，问道：“你以后要回上海吗？”
周冉放下酒杯，“不知道，回老家吧。”
“老家？” 粱晏问道。
“山东。” 周冉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样，我之前的上海话讲得还可以吧，你不知道，我为了讨庄严他妈喜欢，学了好久……”
周冉喝了许多杯，粱晏制止她，却根本拦不住。只得小心看着她。
她说了很多，她的童年不幸到走上歧路，好像是要对着她把自己的小半生都说尽了……
说到一半，她突然握住粱晏的手，很认真的说道：“别相信男人，越有钱的男人越不值得相信。”
粱晏眼皮微抖，没有说什么。兜里手机响起，是前台萝莉催她，她留下一包纸巾放在桌上，周冉笑着看她，那种眼神像是穿透了她，梁晏不敢再看，起身告别了。
周冉还在继续一杯一杯喝着，有些人至多就是一杯酒的缘分，所以才能推心置腹到衷肠诉尽。
粱晏赶到包厢里，她靠着墙，前面一对新人，闪闪放光，外头却是落寞又繁华的人世，她在闪动的灯光里看见一张脸渐渐清晰……
她想起好久以前前台萝莉给她讲过的一个段子。
“这个世界会有灰姑娘的故事吗？”
前台萝莉自问自答， “不会。”
粱晏问道：“为什么？”
“因为只有dang才会精准扶贫。”说完前台萝莉哈哈一笑，“还好我找的这个真是组织的。”
……
第二日刚到公司，正赶上白雪公主来上班。
她最近正和公交男友闹了些小别扭，近一周一直在粱晏耳边说他的坏话，粱晏有了上次KTV的经验，这一次她秉持中立态度，只听不说。
白雪公主正和她絮絮叨叨，她看见微信进来条消息，还以为是晋卿，身子转了个角度，避开了白雪公主的目光。
却看见竟是周冉来的，“昨晚喝多了，酒后失态，不用当真。”
粱晏一侧嘴角微翘，这就是酒后不认人吧，不分男女。她想了一会儿回复道：“最近工作太忙，脑子不太清楚，昨天都忘给你酒钱了。”
“不用了，这点钱我请的起。”
粱晏随意选了个表情，发过去，那边再无回音了。
白雪公主看她一直看手机，不回她话，便凑近了看。
“谁啊？”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粱晏见她过来，顺势关了屏幕，“情感类公众号。”
“那你快推给我看看，我正好需要调节一下。”
粱晏轻轻踢了她一脚，“快工作吧，别想些有的没的了。”
土行孙刚好从门口进来，白雪公主赶紧溜回自己的工位。他却在粱晏的桌前敲了两下，粱晏立即明白，跟着他去了办公室。
进门后，土行孙把杯子递给她，粱晏接满茶水给他放好。土行孙给她扔来一份文件，“咱们学校之前和国外的学校合作你应该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这回那边要招博士，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挺不错的机会。”
粱晏知道这个项目，但她一向没有继续读的心思，所以从来没关注过。今日土行孙郑重其事，她却不明白什么意思。
土行孙接着道：“干这行的总在国内学也不行，不如出去试试。学费都是减免的，负担也没那么大，还有奖学金拿，年轻时候多看看还是有好处。”
粱晏道：“我明白，只是我觉得自己可能不适合读，没有那么大的热情了。”
土行孙喝了一口水道：“适不适合也得读了才知道，你跟了我这么久，你什么水平我心里有数，先报个名也没关系，到时候不想去也可以不去，要是错过了就没机会了，你看呢？”
粱晏应好，报个名倒也不耽误什么，就同意了。刚想退出去，土行孙接着说：“晚上我有个饭局，但是你师母今天不舒服，你晚上替我去。还有夏老师在，多接触接触这些合作方，对你也有好处。”
下班后，粱晏和夏老师到了酒店后，发现自己学院的院长也在，席间人不多，一个包厢坐下了。
不过两个女士，一个粱晏，另一个是另一家地产公司的一个女孩，看着和粱晏差不多大。
她以为只是学校间的应酬，却没想到她看见了晋卿，他带着手底下一个能喝的销售总监，还有于舟一起来的。
晋卿眼风一扫，看见粱晏，什么也没说。他将韩院长请上主位，他坐在副手，粱晏跟在夏老师旁边，离得远些，靠在门边。
粱晏自来有个毛病，就是心里越慌张时候反而面上显得越放松，话也会多。别人看来只觉得她是松弛有度，只她自己明白说话是为了缓解紧张。
正巧旁边坐着另一家地产公司的一个小领导，看着对她十分感兴趣，总是有意递话过去。粱晏也是来者不拒，他说她就回，不说就静静坐着。
晋卿的眼神无意间看了她，粱晏和他对视，跟过电似的，好像被人抓包，立马停了话头。后续那人还想再说些什么，粱晏却只是笑笑，礼貌回应，不再多搭话。
她坐在门边，服务生进来都要从她这边走菜，她还算有点眼力，就自动承担起服务的任务，帮忙给众人分汤递碗。
众人谈的都是些行业内幕，不时吹嘘几句韩院长最近做的城中剧院项目，韩院长为人不算迂腐，且常年经营在这样的场合内，早已对这样的话语熟透，也不过打个哈哈过去了。
粱晏正把盛好的汤让服务生递到韩院长那处，韩院长接来，随口说道：“小梁，别忙活了，坐下吧。”
粱晏把另一碗已经盛好的汤递给服务生后，就顺势笑着坐下了。
地产公司的一个老总，看见粱晏跟夏老师在一起，便问道：“这是夏教授的学生吗？”
夏老师替她回道：“这是我们学校孙清祥孙老师的学生，得意门生。”
韩院长眯着眼想到，“你是本科就跟着老孙是吧，我记得那会儿还来我这儿实习过。”
粱晏道：“就大四那会儿，做电视台翻修项目时候，跟过您一阵。”
韩院长道：“我想起来了，那会儿还跟着你们孙老师呢，现在就能独当一面了，行，不错，好好做。”
晋卿只是淡淡听着，不见什么情绪，嘴角却有些上弯。
粱晏见话已经说到这了，她不好不表示，便提了杯酒转到韩院长身侧，正卡在晋卿和他之间。
粱晏半俯身，摒弃了平时在外喝酒的习性，很学生姿态端端正正的站着，柔声说道：“韩院长，上本科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给您那会儿添了不少麻烦。今日正好来赔个罪，也多谢您的照顾。不知道能不能敬您一杯？”
韩院长见她话说的真诚，心里本来就对她印象不错，这会儿自然更添了几分喜爱。他杯中酒满，自然举起，看着粱晏说道：“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看得出来是个好孩子，以后跟着老孙好好干，我看人错不了。”
他和粱晏碰了杯，还说道：“意思意思就行，不用多喝。”
粱晏哎的支应了一声，正打算喝完一整杯，就觉得大腿内侧被人顶了一下，她不自觉把酒杯拿开，喝了大半杯，没敢朝后看，匆匆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那老总似乎对粱晏很感兴趣，见她模样标致，人又很是得体。又多说了一句，“梁小姐有没有兴趣上我们这来试一试啊，我们也不比孙老师那差。”
他带着话调侃，半真半假的意思，粱晏也客气道：“您抬举了，我就三板斧，不好去您哪耍了。”
那老总还要开口，就见夏老师帮她说话道：“王总这是挖墙脚挖到我们自己这来了啊？”
众人哈哈一笑，便不再提这茬了。那席间的另一个姑娘见粱晏去提了酒，也顺势站起来，从韩院长那处开始，韩院长意思喝了一下。
她逆时针敬酒，像是要将晋卿故意留到最后一样，等她敬道晋卿那处时，粱晏身边的那个小领导果然像是有备而来，有些起哄道，“这是故意留到最后一个敬晋总啊。”
席间男士都淡淡笑着，粱晏也淡淡陪笑，眼睛却盯着自己的杯子，未看俩人。
只听得那姑娘说：“我一直仰慕晋总已久，今日终于得见，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和晋总喝一杯？”
那老总是她老板，淡淡开口说道：“怎么说的，女大不中留，这还是看人晋总比我们年轻啊，我们这些个中年油腻男，行情不行了啊。”
晋卿身边的销售总监是个能混的，直接回道：“王总别扯上我们啊，我们还正值壮年呢、闪闪放光芒呢。”
那老总不甘示弱回怼道： “你是头皮金光闪闪啊。”
席间各人都哈哈一笑，却见那姑娘仍僵在原地，端着一杯酒，纹丝不动。
那老总看了眼晋卿，“怎么晋总，是我这人你不和胃口？”
晋卿抬眼看去，也不着急，只是淡淡抬起酒杯。
正要碰杯时候，却又听那小领导说道：“这晋总的酒可不能像和我们这么喝，小李这是一看见晋总，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姑娘反应过来，脸上羞红地望着晋卿，“晋总，能否赏脸喝个交杯呢？”
席间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粱晏看明白这姑娘估计就是故意派来给他的，她倒是起了兴头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二人，看他有什么招数。
晋卿眼神直接对到粱晏，她也不甘示弱回看。不过一瞬，晋卿便收回目光，淡淡笑着说道：“赏脸谈不上，只是这么水灵的姑娘和我交杯，传出去倒说我吃嫩草了。”
说罢起身，携杯和她碰了一下，“我干了，你看着喝。”
众人也不敢强逼他，见他也喝完了一杯，不再多说。姑娘后知后觉，只觉得他比起在坐的那些老总，实在体贴入微，不由得眼波传递，流露出几丝说不清的情绪。
晋卿拂了一眼，就转身落座了。粱晏不是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晋卿瞳孔微缩，嘴角露出个邪笑。
夏老师也起身跟韩院长喝了一杯，又递过去和晋卿喝了一杯。
放下酒杯时候，晋卿似故意向粱晏看了一眼，土行孙看见。他点了点粱晏，让她过去敬晋卿一杯，好歹是一块儿做个案子的。
粱晏不敢执拗，便倒满了酒杯，走到晋卿那侧。众人见她袅袅婷婷的过去了，那老总看她身段窈窕，眼神一时跟着去了。
晋卿酒杯空了，粱晏把自己酒杯放在旁边，把桌上的白酒拿起，给他倒了一小樽。
晋卿的目光一直落在她手腕上，凝着霜雪，几日不见倒是更白了。
粱晏把杯子举起来递给他，他接过，靠在椅背上，也不起身，就直勾勾地望着她。
粱晏一时间被他这目光弄得有些晃神，愣了两秒，听见旁侧有人咳嗽，才收回目光，端起桌上那杯酒。眨着眼睛含情脉脉地说道：“晋总，我敬您一杯。”
晋卿只是点着那酒杯，也不做声。席间有人问道：“这是为的什么敬酒啊，你不说明白，晋总也不知道这酒该不该喝啊？”
粱晏恍然，继续说道：“自然为的是晋总今日多陵大的照拂，多谢您了。”
他像是故意刁难：“这桩我可是不敢接啊。” 眼里充满了玩味。
粱晏看他这眼神便知道他是等她服软呢，粱晏也不矫情，径自说道：“晋总这桩不为，那念及我们之前的合作情谊，总得赏脸喝一杯吧？”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韩院长听他提起合作，随口问道：“怎么你的房子是她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