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说:“他夫人不太舒服。”
“啊?裕总什么时候结的婚?”客户惊讶,“他是现在赶回去吗?”
周正见怪不怪,“是啊,两人小学同班,青梅竹马,定过娃娃亲。”
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也是得力干将的必学技能。
岳海市临海,气候潮湿多雨,雨季尤其。倒春寒混着疾飞的雨水,体感湿寒,像是又回到了冬天。卓裕不断看时间,几次让司机再快一点。
司机姓王,“裕总,饭局上你也喝了不少酒,就不休息一晚再走?”
“姜姜没接电话,店里人说她今天不舒服。”卓裕的手机一直握在掌心,怕错过信息,“我不放心。”
“你对小姜真好。”老王跟他时间久,偶尔也能聊上几句真心话。卓裕的情况他很清楚,也是由衷替他高兴,“两口子感情好,做什么事都会越来越顺的。”
卓裕不由笑起来,“嗯,你是过来人。”
“那可不,家和万事兴,老祖宗的话是有道理的。”手机在仪表台上震,老王瞄了眼,没接。
卓裕也瞧见了,发话:“是嫂子的电话,接吧,别让她担心。”
“诶诶,谢谢裕总。”老王降慢车速,伸手摁了接听,开了免提。
可就是这一秒的分心,卓裕率先看到危险,一辆水泥车车速极快地从右边变道过来,“往右打方向盘!!”卓裕大吼,老王反应已足够快,一把将方向盘横转打死——“嘭!!”的一声巨响,来不及了。
水泥车撞在副驾和后座中间的位置,老王没事,但卓裕被这剧烈的冲击力震得五脏六腑都在颤,脑子嗡声一片,眼前混沌沉沉。耳里像被塞进一个喇叭,循环着刺耳尖锐的金属声。
等他恢复意识,心跳一点一点归于原位置时,才发现右边身体疼得难以言喻。
副驾座位被撞偏离,正好卡在卓裕的右腿和右车门缝隙中,这样相当于形成一个三角空间,卓裕受钳于当中不得动弹。他仔细甄别身体所有的疼痛反应,左手能动,没有呕吐眩晕感,没有生命危险。
老王吓坏了,“裕、裕总。”
卓裕深呼吸,冷静吩咐:“受伤没有?能不能动?能动就先下车。”
路人报了警,好心人纷纷围过来帮忙。车门打开后才发现,卓裕被移位的副驾座位卡得死死不能动弹。十分钟后,消防车赶到。消防员仔细看了现场后,做出救援决策,“钢筋卡住了右腿,蛮劲出不来,要用液压钳把座位剪断。会有点疼,忍着点。”
受困的角度十分精妙,贴着他的腿、右手腕内侧,无论哪种切割方式,都难免二次受伤。
卓裕说:“来吧。”
液压钳,切割机轮流运作,滋滋金属声连带一片火花闪电星子。
卓裕手腕被灼得一片黑,继而发红,反复作业的位置甚至开始出血。他忍痛,咬牙,额头上豆大的汗往下坠,贴身的衬衣也已湿了不知几遍。
就在这时,手机响。
卓裕一看,登时沉了眼,他看向消防员,“麻烦先暂停一下成么,我媳妇给我打电话了。”顿了下,他又说:“麻烦您别跟她说。”
电话接通,姜宛繁声音还有点干哑,“我刚睡醒,你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啊。”
卓裕压着呼吸的频率,“没事,有点担心你。今天很累吗?”
“事有点多,一万个不想动。”姜宛繁问:“你呢?现在在哪?晚上喝酒了吗?”
血从手臂伤口往外冒,卓裕疼得龇牙,汗水咸且冷,滑到他舌尖,卓裕忍不住咽喉咙,他说:“喝了点酒,现在在回酒店的路上。”
姜宛繁释然,“难怪听着有点吵,像在马路边。”
卓裕深吸一口气,尽快结束通话,“我明天回来,你早点休息。”
“好,明天见。”
电话挂断一瞬,卓裕忍不住伏腰,头往下埋了埋,缓过这几秒剧烈疼痛,他抬起头,冲消防战士抱歉道,“可以了,继续吧。”
姜宛繁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周正在次日清晨六点给她打的电话。
姜宛繁坐在床上,还以为是幻觉。听清楚了,慌慌忙忙下床,被柜子一角勾得绊倒,膝盖实打实地跪在地上,疼得她眼泪狂飙。
到岳海也就一小时车程。
姜宛繁出现在病房时,卓裕以为在做梦。
两人对视的此刻,非静止场景。直到姜宛繁几度张了张嘴,想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卓裕连忙道:“我没事,就是手擦伤了,不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
这几日的阴郁情绪似是到了一个阙值,姜宛繁心里堵得慌,脾气冲地脱口而出:“你这是自以为是,自我感动。你是不是还觉得挺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