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边伏影——吃一首诗
时间:2022-09-02 07:05:26

  “你把所有办法都想好了。”章晚冷笑,“商渔,你给我选择机会了吗?”
  “姐姐,我只是想冲动一下,我没想害你们。”商渔哭出声来,“我想你,我想你和妈妈,但是我忍了,我忍了十年,如果,如果不是这次……”
  她哽咽了一下,“我好想你姐姐,我只是想见见你。”
  “事实证明,分开了,太阳便只能有一个,阴影里的就应该永远在阴影里。”她鄙薄道。
  “姐姐,我才是那活该在阴影里的。”
  “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别再给我打电话了。”章晚冷漠又清醒道:“商强仕的女儿只有一个,背叛者永远是背叛者。”
  她挂掉电话,转身回到木屋前,对上男人好整以暇的审视目光。
  在男人哼笑着喊了她一声“商渔”时,章晚站在卡朗草原的冷风中,对着一个全然陌生又本该熟悉的名字,努力调起血液里涌动着的经年未忆的怀念。
  她看着男人,嗯了一声。
  商渔。
  对,她是商渔。
  她也扮演商渔。
 
 
第63章 
  卧室里,章晚从回忆里抽身,房间是长久的沉默。
  章晚指头戳了戳温舟勍,他敛眉看她。
  “替我捏捏眉心。”他说。
  章晚笑容滞了下, 努力勾起的风轻云淡落下来, 抬手捏上他眉心打圈, “老温, 都已经过去了。”
  他偏头看她,“我该叫你商渔还是章晚?”
  她耸耸肩, “商渔已经是七岁前的事了,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章晚, 当然……我暂时还是商渔。”
  “商渔请求你的第三件事, 就是让你再演一次她?”温舟勍一针见血。
  “不算是。”章晚摇头,“她和厉斯远在一起的第二天……确诊了白血病。那天之后,她就联系了我,请求是让厉斯远忘掉她。”
  “你答应了?”
  结果呈现在眼前, 实际上根本不用问。
  章晚点点头, “是。”
  “好,我知道了。”温舟勍按了卧室的灯,“睡吧。”
  “老温……”章晚慌张起来, “你怎么了。”
  “商渔,不,章晚。”他嘲讽的笑了声,“你有没有想过, 我们在卡朗的相遇就是小丑的闹剧。”
  “你怎么会这么想!”章晚按亮灯看他,无论这六年有多艰辛, 她始终庆幸自己在最孤单的时候遇到了温舟勍。
  温舟勍漆黑的眸子望着她, “章晚, 我会遇到你,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
  接着,他坦然告诉她温雄的逼迫和他的妥协。
  章晚听完,怔怔看他。
  “两个相互欺骗的人相遇,只会像平行线一样越走越远,难怪我们分开六年,再见还有这么多谎言。”
  “可,可我已经把真相都告诉你了。”
  “嗯,就像撕开了一床花团锦簇的被子,原来里面都是烂棉花。”
  “不是这样的!老温,你别这么想。”商渔扑过去抱住他,原本以为温舟勍会躲开,他伸手护住了她的腰。
  “老温。”她声音发颤,“没那么糟糕,没那么糟糕,我喜欢你,这绝对不是谎言,否则就算答应商渔万千个事我也不会去做的,我答应她是因为能见到你啊,这是我的一己之私。我扮演商渔,说是帮她,不如说是成全我自己。老温,你不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有多久,我想见你,想找你,六年时间,我每天都很难熬,我一点也不想放下你。”
  “老温,你不要这么说,我很害怕,我们的婚姻绝对没有那么糟糕。”
  “那我娶的人是谁?”温舟勍拂走她嘴边的碎发,“是你,还是商渔。”
  “你想我是谁,我便是谁。”章晚认真的看着他,“老温,我可以为了三件事成为章晚,我也可以为了爱你做一辈子商渔,只要你不生气推开我。”
  她牢牢抱住他,“我没有办法的,当时真的没有办法,否则我不想骗你。”
  温舟勍清楚的感受到身上的人在害怕的颤抖,也清楚的感受到胸腔里活跃的愉悦,只是他仍绷着脸说:“你可以先来找我的。”
  商渔苦笑,抬头看温舟勍,“老温,你真的不懂吗?”
  “我如果不爱你,我就会先找你。”
  如果我带着请求,带着可怜,带着麻烦,带着卑微出现在你面前,那么再过六年,我也还是会在溱溪,坐在码头,看日升日落,想着遥远的人,听着汽笛声远去,却永不上船。
  温舟勍抚摸她后背的手顿住。
  他看着她,昏暗的台灯照不亮漆黑眸子里的深意。
  “老温……”
  温舟勍轻轻叹了一口气,“忽然想要你没那么爱我了。”
  尾音带着骄矜愉悦。
  商渔:“……”
  “什么意思。”
  温舟勍嘴角衔起笑,“没什么。”
  章晚坐起审视他,“老温……你不生气了?”
  温舟勍:“气有什么用?和我做夫妻勾当的是你吗?怀了我孩子的是你吗?我喜欢的人是你吗?木已成舟,你做再多傻事,不也得我来纵着。”
  章晚看着他,眼眶又红了。
  他伸开手臂,吊儿郎当的语气,“过来。”
  章晚依偎过去,心还在酸涩茫然。
  “你真的不跟我计较了?”
  “算来算去算得清吗?”他低头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卡朗就没少被你欺负,出了卡朗好日子也没过几天,自个的小姑娘跑了。一跑六年,回来带着满肚子苦水,你说我是打还是骂?”
  商渔摇头:“小姑娘愿意被骂,但是不能打人,男人不能打女人。”
  “骂也不行,是自己的人啊。”他轻轻摸上她肚子,“这个就更不用说了。”
  商渔恍惚:“你就这么放过我啊。”
  温舟勍捏了捏她鼻子,意味深长道:“不是放过,是放不过了。”
  夜深人静,昏暗的卧室陷入黑暗,江边的风缓缓吹进卧室,带起浅浅清凉。
  眼角染着红意的女人侧身已经睡着,男人从身后抱住她,低头轻轻捋下她脖颈间的乱发。
  温热的呼吸里,男人沉迷的抱住她。
  偏执,深刻。
  哪有半分生气要放手的模样。
  翌日,姥姥和裴瞳瞳回溱溪,送他们离开后,温舟勍送章晚回公司,一路上章晚都很沉默。
  当初她接手工作,有商渔在背后指点,身边还有个精明能干的康雯,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事情她都应付不过来,现在商渔忽然消失,联系绿岛那边也只是重复性道歉。
  康雯拿文件进来,签三个名字听她叹了五声气。
  “小商总,周末不愉快吗?”她问。
  章晚看她:“和当初预想的一样,好像没什么不愉快的。”
  “那?”她挑眉。
  章晚:“关于一个错误事情的预想,怎么发展都是错。”
  “那倒是。”
  两人对视一眼,摇摇头笑了。
  “晚上一起吃饭?”章晚邀约。
  “好。”
  下班点,康雯开车载章晚离开,停车场遇见何笑,站在出口的中央发愣,远处一辆黑色大G刚刚驶离。
  康雯嘀了下,喇叭震得何笑回过神来。
  看到她,扯唇笑了笑,转身往停车场里走了。
  章晚看着后视镜里逐渐消失的人,心里又叹了口气。
  “最近公司还在传她和杨毅?”章晚问。
  “连你都听说了?”康雯说:“也是,整个公司还有谁不知道的。”
  章晚也是今早听助理小鸽说的,金钛老总在一次酒宴上说起了杨毅,话里话外都是把人当自己女婿看,这件事在公司传开,再看何笑就少了几分戏弄。
  原来不是舔狗,早就将人收入囊中。
  到餐厅前,路上章晚给温舟勍打电话。
  “嗯,估计九点多结束,到时候你不用来接我了。”
  “地址分享给我。”
  “好吧。”她发完,“吃饭了吗,我今早出门看花好像有点蔫,天气太热了,我浇了点水,你看行不行。”
  “好。”
  “嗯……那我先挂了。”
  章晚放下手机,笑容敛了几分。
  手指点着窗玻璃,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其实不太了解你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做?”
  “怎么这么问?”康雯说。
  章晚耸了耸肩,“只是这么觉得,我目前处境应该是这样。”
  就像她对公司业务没那么熟练一样,离开卡朗,隔着六年,温舟勍其实并不了解她,他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商渔,在知道真相后又因为爱她而接受,但是这之间的隔阂,不是一个“放不过”就可以解决的。
  就比如今早两人起床送姥姥和裴瞳瞳离开。
  想到她熟悉的溱溪,回来路上章晚心情有些沉郁,温舟勍见状安抚她,“以后我陪你回去。”
  “好啊。”章晚点点头,“带你走过溱溪最长的那条街,我肯定有很多话对你说。”
  “比如,你这些年都在那里做了什么?”
  章晚顿了下,“你想听,也可以讲一讲啊。”
  “可以先讲一讲,为什么瞳瞳叫你小老板。”
  “这个啊……”章晚摸了摸鼻子,“就是那条街上有十几家门面都是我的,她觉得厉害,后来就一直这么叫,我也随她了。”
  “十几家门面?”温舟勍掠了她一眼。
  只是很短促的一眼,章晚心口却刺了一下。
  为他的惊讶。
  因为不了解,所以惊讶。
  六年前的商渔还在满草原跑着放羊,六年间的商渔是商家千金。
  而她说起的是没日没夜为了挣钱在货车能凑合一晚是一晚的章晚。
  他的惊讶源自于对她的陌生。
  章晚点头动作慢了半拍,“嗯……开了些店。”
  温舟勍:“挺好。”
  章晚不知道怎么接,便没有接了,她的谎言,注定了自己的心虚和气短。
  到达餐厅,康雯点服务员先上了两瓶酒。
  “少喝点?”章晚说。
  “偶尔喝一喝。”停车场门口何笑怅然的背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低头给自己灌了一杯,干完后说:“我和杨毅,你应该看得出来吧,我喜欢他。”
  章晚点头,“挺明显的。”
  康雯闷笑了一下,又给自己倒酒。
  “我第一次知道他名字,不是在公司的人员表上,你猜猜在哪里?”
  “……不会是早就暗恋吧。”
  “呵。”康雯纯粹的笑了一声,“我初中上的希望中学,捐过来的一本书里,夹着一张纸条。”
  【这么难看的书你都看,要是还想看,给我打电话。】
  康雯笑:“是不是和现在不太一样,一点没现在装出来的风流绅士,装模作样,自恋臭屁。”
  “我想那时他应该在上大学,一个中国人在国外长大,大学回国做交换生,好死不死的参加个捐书活动还让我碰到了。”
  “说实话,那本书是真难看,一堆生僻字,读都读不通,只是那时候我动作慢,偌大校园没几本书,那本书没人愿意看,我就只能硬啃那一本。”
  “你给他打电话了?”章晚问。
  康雯怪笑地瞥她一眼:“怎么可能?我那时候又穷,脾气又怪,看完书后发短信把这个人骂了一通,这么难看的书为什么还只捐个下册。”
  “我现在都不记得那本书是什么了,看的有尾无头的,短信骂的很毒。”
  章晚没问是不是真不记得书名了,“按他当时的性子,应该也是一顿输出。”
  康雯晃了晃手里的酒瓶,笑了一声。
  “没有,只是在我期末考试前,往学校又邮了一本书,是这书的上册。”她叹气,“当时学校里快递都不通,邮政小哥从很远把书交给学校门卫,学校门卫又交给图书室老师时,还不解的问怎么现在又寄来一本。”
  “我那个期末考了整个学习生涯最差的一次成绩,因为从我借到那本书后,就在点灯熬油的看。”
  “他在书的扉页写,下册是垃圾,上册就是大垃圾,送下本是要你们学会鉴赏,以后记得绕开此类书。”
  康雯浅笑,“我看完后很生气,因为明明下本才是狗尾续貂的大垃圾,怒喷他没有文学素养,根本够不上作家的心理境界。”
  “在我以为他忍不住要回怼的时候,他又寄了一大摞书过来。”
  “商渔,你不知道那些书有多难看,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复杂、晦涩、深奥、枯燥、无味的书,为了骂他,我一本本都认真看完了。”康雯握酒杯的手指颤了下,“那段时间,我爸刚死了,我妈忙着打麻将没空管我,我因为所谓长得不错的缘由遭受着班里女生日复一日的霸凌。”
  “有几次看书,嘴边的血都没来得及擦。但是因为那些书实在难看,我恶心的连脸上的痛都忘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