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澄明——歌斯晴
时间:2022-09-02 07:17:54

  这大热天的,非得给他捂出一脖子的痱子不可。
  前台小姑娘在电话那头兴冲冲地向她保证:“明舒姐你放心,我肯定帮你严守秘密,绝对不会告诉姐夫的。”
  屋里,许成熙翻着菜单,转头对服务员说:“来一份杨枝甘露吧。”
  杜平越一看便知道,那是谢明舒素来喜欢的。这些年他虽然也见惯了,但此刻心里忽然抑制不住有些羡慕:“哥,我从前一直不理解,当年你为什么要那样做。现在我好像明白了。我觉得你这几年,确实比从前开心多了。”
  许成熙翻过一页菜单,抬起头目光平和看着他说:“我们曾经错过了那么多年,只要一想起这个,自然就更加珍惜现在能在一起的日子。”
  当年那么难,他都熬过来了,现在能整日陪在她和女儿身边,他怎么会不开心呢。
  杜平越慢慢垂下眼睛,低声说:“哥,你跟明舒姐现在这样真好。”
  许成熙略沉吟了片刻,将菜单推给他:“平越,生活都是需要经营的。有时候只需要稍微准备点什么,为对方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或许对方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也一定会记着你的用心。前些年慕仪不是有时候也会给你准备便当?”
  “她就是三分钟的热度,想起什么是什么,”杜平越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随便指了两个菜,便将菜单放回去。
  “还不是你先嫌弃人家的手艺。后来她也交给保姆做了嘛,”许成熙耐心劝他:“不管她做得怎么样,至少是用了心的。现在有个流行的词,叫仪式感,你听说过没有?”
  杜平越点点头:“我知道。”
  “生活嘛,糊弄着过是一日,用点心认真过下去也是一日。总还是认真过下去好,”许成熙见他神色倦怠,似不愿意听到这些,便也点到为止,“你凡事多上心着点,我看你们俩现在比前几年是好多了。”
  杜平越舒了口气,自嘲道:“就是那样吧,幸亏有了潇潇。”
  听他的语气,许成熙也不知道该怎样劝他了。当年杜平越和谈了五年恋爱的女朋友第三次分手之后,大约是对爱情彻底死了心,没两个月就跟他打电话说预备和姚慕仪结婚。当时他便不太赞同,倒不是还对姚慕仪心存芥蒂,主要是觉得结婚不说是终身大事,至少也事关重大,就这么近乎赌气地做出决定,未免太过仓促了。
  可是他劝也劝了,从感性到理性都分析了一通,架不住杜平越态度异常坚决,在电话里跟他说:不就是结个婚吗,既然有这么多好处,为什么不结。大不了再离婚就是了。
  等到真正结了婚,他们两个似乎过得也没有怎么好,中间还一度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直到后来有了女儿,才算是将前事一笔勾销,磕磕绊绊着过了下去。
  事已至此,许成熙也只能宽慰道:“会慢慢好起来的。”
  谢明舒恰在这时候拿着手机走进来,他便不再劝杜平越,转头递了张餐巾纸过去,又让服务员把记菜单的本子交给她:“我和平越点了几个菜,你看看还要加点什么?”
  谢明舒擦去额角的汗,接过本子来翻了翻说:“我看差不多,点这几个菜就行了。天气这么热,又是晚上,也吃不下太多,别浪费了。”
  许成熙望着她一笑,从善如流道:“那好。”
  服务员收了菜单和点菜本子下去,谢明舒想起了另一件事,转头问:“平越,潇潇是不是该过生日了?”
  提起女儿,杜平越面色都柔和了几分:“巧了,我也正要说呢。她这两天就开始念叨,说今年要跟小伙伴们一起过生日,还跟我说一定要把杨哥哥请来。”
  “小杨同学还挺招潇潇喜欢,”谢明舒想起杜潇潇那副憨态可掬的样子,也觉得十分可爱,“按理说燕子家儿子还是她表哥呢,都没有这待遇。”
  “还不是因为他们家孩子跟老罗一样嘴欠,”许成熙无奈道。
  这话不说则已,杜平越一听见就愤愤道:“就是,上回把我们潇潇都说哭了。”
  坐在他旁边的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别过脸去忍俊不禁。杜平越这人其实脾气挺好,也不怎么爱翻旧账,很多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只不过一旦涉及宝贝女儿,他就比谁都记仇。
  林念与杨景辉复婚之后,经历了种种艰难,终于在三十七岁那年生下了一个孩子,总算是圆了做母亲的梦想。杨景辉中年得子,对孩子也是极为疼爱。他们两人工作繁忙,平时大多是把孩子放到姥姥姥爷家看着。这孩子长相遗传林念,性格却像极了杨景辉,对着不熟的人像个闷葫芦似的,等到熟起来才知道他性格其实颇为体贴,尤其是对待比自己年纪小的小朋友时,向来很会照顾人,亲戚朋友家比他小的孩子大多爱黏着他。
  罗启航家儿子则恰好相反,全盘继承了双亲性格中不羁的一面,尤其是在嘴炮功力上青出于蓝,小小年纪就练出了脸不红心不跳、嬉皮笑脸着把人气死的本事,以至于傅秋燕每次见到林念都要羡慕一番,说他们既会生又会养,不用像自己两口子这么遭罪。
  许成熙忍着笑提醒他:“孩子们都未必想得起来这事了,你还老记着呢。”
  杜平越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跟一个还没上学的小孩较劲有些无聊。他赶紧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问他们:“容容来不来呀?潇潇也说想听大姐姐弹钢琴呢。”
  谢明舒犹豫片刻,委婉道:“容容说她们班下个月要举办个活动,可能没什么空。”
  他们早婚早育,谢云馨比亲戚朋友家的孩子都要大上许多。她现在正值青春期,对这些只会跟在她身后嚷嚷叫姐姐的小屁孩子实在没什么兴趣,他们也能理解女儿这种心情,从不勉强她跟着参与亲朋好友的聚会。
  许成熙亦接过话题笑着打趣:“要不就我们两个去一趟算了,你们不嫌弃就行。”
  “这我们哪儿能嫌弃啊,”杜平越赶紧说,“我妈也盼着你们过去呢,还老念叨说,哥你在学校里要是碰上什么青年才俊,记着给许安南介绍介绍,她今年迷上了个什么男团,整天就知道追那些二十岁的小男孩子,幻想人家谈恋爱。”
  许成熙惊讶道:“安南现在喜欢这么年轻的了?”那岂不是要他从学生中找人。
  话音未落,谢明舒已经听明白了意思,悄悄向丈夫使了个眼色。
  杜平越撇撇嘴,含糊道:“要真是那样我妈也认了,她是喜欢幻想人家两个小男孩子谈恋爱,不是跟她谈。一下了班就窝家里,不是看直播就是刷综艺,我妈都快愁死了。”
  许成熙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表情怪异地消化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说:“姑姑也别这么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吧,只要安南自己过得开心就行。”
  吃过饭,三个人在门口分别,杜平越自己开车走了。许成熙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忽然肩上一重,他偏过头,看见妻子握着他的手,将头枕在他肩上。
  虽然结婚多年来他们一直感情很好,但她生性容易害羞,很少在外面与他这样亲昵。许成熙伸手揽在她腰间,低声问:“怎么了?”
  谢明舒摇摇头说:“我瞧平越这样,心里有点不好受。他还这么年轻,一天到晚就总是暮气沉沉的,也就提起潇潇的时候才高兴一点。”
  许成熙何尝看不出来,他语气略沉,无奈道:“当时我就劝过他了,最后主意是他自己拿的,咱们也不能强拦着他不是?不管他结婚是一时冲动,还是想绝了跟原先那个女朋友再分分合合的机会,现在他和慕仪结婚也有六七年了,潇潇都三岁了。平越自己也跟我说,就这样吧。”
  谢明舒当年也帮着他一起劝过杜平越,自然知晓其中的情形。可是今天见了杜平越这副样子,她心里终究不忍:“我看他像是很羡慕咱们。”
  “那毕竟是他自己选的路,”许成熙见妻子有些唏嘘的神情,也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让她烦心,话锋一转,隐隐有些得意道:“再说羡慕咱们又有什么,羡慕咱们的人可太多了,旭存前两天也跟我这么说呢。”
  谢明舒一听,果然抿嘴笑道:“郑旭存的话你也敢信,他就是那么一说,等过几天他找到了下一个女朋友,就又该带着到你们面前炫耀了。”
  时至今日,郑旭存仍未能找到那个想象中的毕生挚爱,但是这也不妨碍他以数量取代质量。他自离婚后越发放浪形骸,起初几年甚是如鱼得水,只是近两年随着年纪大了,到底不如年轻时玩得尽兴。加之因为疫情的缘故,许多公共娱乐场所都开不了张,他这么爱玩的一个人整日闷在家里,纵使条件再好也比不上外面的氛围,不免让他十分憋闷。
  前几天他们几个老朋友好不容易凑齐了聚会一次,别人都是拖家带口成双成对的,唯有他一向自诩风流,此时却年近半百了还是独身一人,又听见旁人闲谈中说起,前几年就与现任丈夫移居国外的乔颖珊刚生了二胎,他心里忽然就有那么点不是滋味。
  许成熙自然不在意这个,握着妻子的手捏了捏,笑道:“随他怎么炫耀去,我有什么可羡慕的。咱们过得这么好,只有旁人羡慕咱们的份。”
  “瞧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谢明舒嗔着白了他一眼。
  他却忽然执拗起来,攥着她的手不依不饶道:“难道咱们过得不好吗?”
  瞧他的样子,倒像对她的态度十分较真。谢明舒只得回应着握住他的手,恰好碰到他常年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她心里蓦地柔软下来。她其实很乐于看见他像现在这样,流露出一点或较真或幼稚的情态。是那种只对着她才会流露的,独属于她的情绪。
  仔细想来,大概是他这人从小就显得少年老成,从前没有展现的孩子气都在这个年纪释放了出来。她温声哄他:“有你和容容,对我来说自然就是最好的。”
  许成熙一下就高兴了,望着她的目光含笑,低声说:“我也是。”
  “好啦,”身后不时有几个食客经过,内中或许有些还是上过他课的学生,谢明舒禁不住旁人含笑打量的目光,无奈道:“快走吧,咱们该去接容容了。”
  他点点头,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向前走去。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地上,将他们拉长的影子镀上一层淡金的光彩。
  作者有话要说:
  2022/8/20 5:57p.m.存稿完毕。
  这篇是我第一次写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小说”,第一次写完这么长(我起名字很废,晋江的笔名就是取谐音“鸽子精”←指我以前写同人时的坑品),也是第一次写原创bg
  在三次元朋友们的鼓励下一年单机了三十万字,感觉获得了很多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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