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来信——蓝色的奥斯汀
时间:2022-09-02 07:19:26

  他在电话那头呵呵笑出声,最后也不肯告诉她,只说了一句:“傻子。”
  他的电话又有别的人打进来,他匆匆转去接另一个电话,她想只好等下一次见到面的时候再拷问他。谁知下一次还没见到,她已经发现了秘密。她在家里做大扫除,翻出许多压箱底的东西,其中就有她衣柜深处的一只小盒子,同样的浅蓝色,里面躺着那另一款的项链。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两样都买了,只等她说喜欢哪一个就告诉她去哪里找。
  盒子藏得挺深,一直在衣柜的最里面,旁边就是她藏那双白皮鞋的地方。她把白皮鞋也拿出来看了看,还看了看盒子里珍藏的多年前他送她的那张新年卡片,上面写着“没有人是一片孤岛,在大海中独距。”
  那是张音乐卡片,当初被福利院的小朋友们抢去看,轮了一圈回到她手里的时候已经不会响了。这一次她一打开,竟然有音乐响起来,她仔细听了一会儿,认出就是傅修远车里常常放的那首萧邦练习第10号第3首。
  她又打电话回去问他:“是不是你把我的音乐卡片修好了?”
  他又笑话她:“傻子,这还用修?音乐卡片没电了,换一颗电池就好了。”
  也许确实是她傻,在南岛偶遇他时,既没认出他的人,也没认出他音乐卡片里的音乐,不知道他是不是特别失望。
  一切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一切又好像都是偶然。她怎么会料到那么多年前短暂出现过的一个人会再次出现。
  等他又来H城的时候,她又忍不住问了那个问过一百遍的问题:“为什么是我?我哪里不同?你怎么会看上我?”
  那时候月光熹微,空气里飘着雨后新鲜的湿润气息,窗外静得似乎能听到樱花飘落的声音。□□过后,她正躺在他的臂弯里,抬头看见他皱着眉,好像在思考一件人生大事,最后调侃地说:“是啊,我怎么能看上你?”
  她就知道他不会回答,也顺着他的话调侃:“就是,你怎么会看上我?还从香港一直追到这里,来回两头跑,不辞辛劳,那得是有多喜欢。”
  他呵呵一笑,在洁白的月光里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说:“嗯,确实是挺喜欢的,喜欢得有点超出了计划。”
  作者有话说:
  小小傅:开会好无聊,让我来刷刷老婆的公号。
  老婆报社的公号:H城冬日进补,滋阴壮阳套餐Top 10。
  老婆的私人公号:男朋友不行怎么办?试试这五款香氛。
  JC:老板,你的脸怎么突然绿了?
  小小傅:滚(ノ`Д)ノ~~~~~~~!!!
 
 
第34章 阵雨(5)
  一切都像打了柔光冒着粉红泡泡的偶像剧一样美好, 美好得不现实,常常让她怀疑是不是真的。
  他是个超级合格的情人,情商又高, 无时不刻都照顾你的感受, 你只要一个眼神或者一个感叹词, 他马上能洞察到你的需求,率先满足你的要求,并且因为你的满足而感到愉悦, 床上床下都是如此。
  当然, 他们也不是不吵架, 吵得最严重的那一次是因为一条流浪狗。
  傅修远住的那片小区是翻修过的民国旧式老洋楼。他住一楼, 厨房的窗外是一棵香樟,她下厨的时候见过小狗在树下趴着睡觉。起先她以为是谁家的狗出来遛弯儿,后来再一看,小狗浑身脏兮兮的, 瘦得皮包骨, 很是可怜。她去商店买了点狗粮, 回来的时候小狗已经走了, 她就把狗粮留在了树下。那天直到她离开傅修远家前小狗还没回来,她想大概它是回家了。不过等她下个礼拜再来时, 狗粮已经被吃掉了。她又留了狗粮在树下, 不久又被吃掉。如此往复了几次,小狗似乎有灵性, 专拣她不在的时候才来吃狗粮。
  她问过傅修远,他不在意地回答:“那条流浪狗啊, 我也见过, 经常来, 有时候在树下面睡觉。”
  她诧异他怎么可能对流浪狗这么无动于衷,她自己总是对无家可归的生物特别感同身受的。有一天下雨,外面天已经黑了,她从借着厨房的昏黄灯光朝窗口望出去,看见小狗瑟瑟发抖地在树下躲雨。她立刻冒雨出去把小狗抱回了家。
  她给小狗洗澡,拿出狗粮放在厨房的一角,还找了一床旧毯子做了一个简易的狗窝。小狗在浴室里撒了一泡尿,她板起脸假装很生气,冲它吼:“坏狗!”又连忙拿清洁剂来把地板打扫干净。
  她还从来没养过宠物,只觉得它的翘鼻子和杏仁眼都十分可爱,洗干净后的绒毛松松软软,依偎在她怀里像一个无助的婴儿。在把它抱回家的那一刻,她就帮它起好了名字,叫旺财。她并不喜欢张院长给福利院小朋友取的那些紧跟时事,有宏图大志的名字,所以给狗取了个俗气得不能再俗气的名字。她的狗,庸俗快乐就好。
  她在那里忙前忙后,傅修远在一边冷眼旁观一言不发。等一切安排妥当,夜深人静,他搂着她,她打开电脑打算找一部片子来看,他才忽然说:“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叫《忠犬八公》?”
  她看过,一条秋田犬被主人公捡到。狗狗找到了温暖的家,每天早上送主人公去车站上班,每天傍晚又在车站等主人公下班回家,天天如此。即使后来主人公过世了,主人公的家人都搬去了外地,狗狗依然坚持每天在车站等主人公回来,是部催人泪下,温暖人心的作品。
  没想到傅修远得出的是完全不同的结论。他搂着她,似乎沉思,然后问:“真要养狗?你不怕你的狗变成那只忠犬八公一样?”
  她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反问他:“那有什么不好吗?”
  他一皱眉:“一条狗天天缠着你不讨厌?你要负责狗的吃喝拉撒,不怕麻烦?出门还要记挂狗在门口等你,你就不怕失去自由?”
  她才知道他不喜欢她收留旺财,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你以前不是也养过狗?”
  她记得清清楚楚,他说过,他小时候在旧金山的家里养过两条德牧,一条叫Cookie,一条叫Biscuit,他喜欢得恨不得跟它们同吃同住。她还记得他说那话时的眼神,柔软得像石缝间涌出来的温泉,和他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这时候他完全不一样,眼神一闪,淡淡说:“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而已。”
  她不可置信地问:“现在呢?有什么不一样?”
  他一挑眉:“现在当然不一样,养狗也要负责任的。万一狗死了,主人是不是很伤心?万一主人死了,狗是不是很可怜?平白无故担这么大的风险,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她觉得他简直胡搅蛮缠,一句认真的话都没有,生出几分气来,愤愤说:“你放心,我不打算死,我会照顾旺财的。”
  第二天一大早,她兴致勃勃地出门去附近的超市给旺财买东西,还找到一家兽医院,打算下午带旺财去打疫苗。忙了大半个早上回到傅修远那里,却发现旺财已经不告而别。
  傅修远那天起得晚,这时候还头发蓬松地坐在桌前边吃土司边看财经新闻。她里里外外找不到旺财,问他:“旺财去哪儿了?”他只抬头瞟了她一眼说:“早上它蹲在门口乱叫,我打开门,他就跑走了。”
  她一下子急了:“你怎么能开门呢?它跑出去可能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好像也认真起来,一本正经地跟她理论:“你怎么知道它想回来?我一开门它头也不回就跑了,说不定它根本不想被关在这儿。”
  她认定他是故意的。他从一开始他就反对她收养流浪狗,一定是他趁她不在家,找准机会把旺财赶走了。她气得摔门而去,下定决心要把旺财找回来。
  外面仍旧下着雨,阴冷的秋日里,雨点落在身上冷得彻骨。她打着一把伞,从门后的院子一直找到隔壁小区,一路找一路喊旺财的名字,始终没见到它的影子。最后她失望地一路又找回原地,才看到它瑟瑟发抖地躲在香樟树下的草丛里躲雨。
  她身上也早被淋湿了,此时又早过了午饭时间。她顾不得旺财的一身泥泞,把它从草丛里抱出来搂在怀里,一人一狗饥寒交迫地相依为命。
  傅修远发了几条消息来问她在哪儿,她全都赌气没回,打来的电话她也一概都没有接,这时候她也不想回去同他吵架,就把旺财抱到一个躲雨的屋檐下,逐个给认识的人打电话。
  既然傅修远不同意她把狗养在他这里,她只好给旺财另找个住处。沈琳最怕麻烦,说她不喜欢小动物,万万是不能养宠物的。美丽说福利院里有个对狗毛过敏的孩子,也不能养。她在同事里问了一圈,竟然连一个肯收养旺财的都没有。最后她没办法,连同事石宁那里都打了电话去,石宁也拒绝说:“微微啊,实在对不起,你没到我家来看过,看过你肯定不会让我替你养狗了。我这里住的是三个大小伙子,自己的吃喝拉撒都管不好,怎么能养好狗?”
  雨一直在下。她躲雨的屋檐只是方寸之地,屋檐上噼啪落下的水珠像座闪烁的瀑布。旺财依偎在她怀里,湿漉漉的毛搭在眼睛上,呜呜叫得像个呜咽的孩子。她觉得无计可施,一片茫茫雨里,当真感到有些绝望,举抬头望天,祷告雨快一点停,又一低头,看见有人在茫茫雨幕中走来。
  傅修远举着一把雨伞从雨里走来,很快走到她躲雨的屋檐下。
  她大概和狗一样狼狈,头发被雨打湿沾在脸上,冻得牙齿打颤,脸都白了。他过来张开大衣,连人带狗一把把她们搂进怀里,低头看她的狼狈样子,笑了笑说:“怎么了,为了一条狗就要离家出走?午饭都不回家做,我都快饿死了。”
  她生气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狠狠说:“我不管你你也不会饿死,但旺财会。你不让养就直说,不该把它赶走,我自然会想别的办法。”
  他叹了口气:“就为了一条狗跟我吵架?我还不如一条狗重要?”
  并不是谁更重要的问题,她真的觉得这件事上同他三观不合,没办法妥协,冷冷控诉他:“一条狗也是生命,被人遗弃多可怜。我当年被丢在街上,如果不是和平拣了我,我早就死掉了。你怎么能这么冷酷,见死不救?”
  他竟然也不反驳,无奈地笑笑说:“行行行,你和平哥哥是救苦救难的耶稣。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好人,你还不太了解我。”
  她还想再同他理论几句,没想到他还是妥协了:“我什么时候说不让养了?随你便,反正我平时不在,你要养就养,和我没关系。就是你恐怕得搬到我这里来替我看房子了。”
  为了旺财,她从沈琳家搬了出来,搬进了傅修远的公寓,每天勤勤恳恳地给旺财喂食,洗澡,打扫,陪它散步,教它适应室内的生活。她给旺财添置了狗窝,各种各样的玩具。在傅修远的公寓里住久了,公寓里渐渐也有了她的东西,她的拖鞋,她的衣物,窗边的植物,厨房里的各种炊具。原来他简约到像酒店的房间被她搞乱,忽然有了些许烟火气。
  傅修远差不多一两个星期才能来呆两天,没想到旺财似乎对他更加热情,每天都趴在门口等他回家,只要他的身影一出现,立刻像箭一样冲出去,欢脱地绕着他的腿转圈圈。她也只好叹息,她养的哪里是狗,分明是只白眼儿狼。
  虽然旺财一有机会就跟在傅修远身后,他始终对旺财不冷不热,最多在它冲他吐舌头使劲摇尾巴的时候摸摸它的头,还是一脸无奈的神情,从来也不肯带它出去散步或者给它碗里添点狗粮。她在心里怪他这人不重感情,也是到后来的后来,她才明白他的心思。大概是因为他经历过太多事,从小孤独惯了,觉得所有的感情都转瞬即逝,所有的宴席都有散去的那一天,被背叛不如先背叛别人,与其离开的时候心碎,还不如从来都没有感情的好。
 
 
第35章 阵雨(6)
  年底傅氏的董事会改选, 傅修远顺利成了董事。如今他是傅氏的第二大股东,虽然离傅维贤的份额差得很远,但按公司章程总要给他留一个席位, 股东大会通过了, 傅维贤也无法。不过只是董事会里的一票而已, 傅维贤倒也觉得不至于要为此失眠。
  如今傅氏高层的气氛颇为古怪,原来把大事小事都扔给廖坚强的傅维贤忽然对公司的事空前热心起来,恨不得把所有事都抓在自己手里。几个月之内, 他裁撤了CFO, 换了几个廖坚强底下的高层, 还否决掉了几个廖坚强提出来的几个海外投资计划, 力排众议,花天价促成了和瑞发的协议。
  市场对这桩买卖的前景保持怀疑态度,股价因此进入了一轮下跌行情。董事会里的基金经理们多有不满,那些老臣的子孙们也觉得是个搅混水的好机会, 有一个董事甚至怂恿傅修远领头阻挠对瑞发的收购, 无奈傅修远似乎打定了主意要韬光养晦, 在董事会上也不大出声, 一副万事全凭董事长定夺的姿态。
  此时的傅琪已经被傅维贤一手推上国际开发部的首席,当然背后的话事人还是傅维贤。又有一次董事会开会, 廖坚强心灰意冷地提了辞呈, 自然有几个支持廖坚强的董事表示坚决不受,双方你来我往地唱了半天戏, 傅维贤一声冷笑:“坚叔为公司这些年来确是劳苦功高,如今想退休安享晚年, 也实属情有可原。”
  除了傅维贤的小弟, 董事会其他成员, 特别是只关心赚钱的基金经理们齐声反对,表示公司现在离不开坚叔,就连原来跟廖坚强站对立面的遗老派也幸灾乐祸地表示不同意。最后坚叔说:“如今公司国内国外业务繁多,我也确力不从心。现在国际开发部有傅琪在掌事,我是不担心的,倒是国内诸多开发项目需要有人来收尾。不如这样,修远目前在公司里只负责几个小项目,我想请他出来帮我全面主持国内的开发项目。”
  董事纷纷点头,傅维贤气得脸色发黑。本来他那一派在董事会十三票里占六票,廖坚强还有一票,基金派通常又不站队,只有遗老派的三票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如今可好,他想换个人做COO竟然还有几分棘手。
  消息传到JC耳朵里,欢欣鼓舞地来找傅修远庆贺,却见他一个人站在空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面对玻璃幕墙发呆。JC把手里的咖啡杯塞给傅修远,还同他碰了碰杯,高兴地说:“廖坚强这个老狐狸果然识相,这么快就来投诚。”
  傅修远却只是一笑:“我不过是个前朝废太子,他宫斗拿来用的工具人而已。”
  JC一想也是。廖坚强今天将了傅维贤一军,董事们站在他那边,无非因为觉得公司有了他才能赚钱。他今天能保傅修远上位,明天也可以卖了傅修远再投到傅维贤那边去。JC看出来傅修远的情绪似乎不高,提议:“今晚你去哪儿?要不要去庆祝庆祝?”
  JC说的庆祝,大概左不过兰桂坊或者SoHo。玻璃幕墙前,脚下的灯光渐次亮起,远处的维港隐没在暮色中。身处鳞次栉比的楼群中央,傅修远停下来想了一想:兰桂坊,或者SoHo,还是回深水湾道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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