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诧异,但是看着顾恺之却是一副坦然的模样,也没有多想。
毕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比她还小五岁呢,牵着手扶她一把而已。
“子衿姐姐是第一次来吴郡吗?”下了车之后,顾恺之随即松手,方才那亲昵的举动倒也不显得刻意。
陈子衿摇摇头:“今年过年的时候,我随阿耶陪阿娘回来探望过一次,但那次却没有见到你,只见到了顾家其他几位兄弟姐妹。”
顾恺之点点头:“没见到也正常,虽然都姓顾,但也就是表亲,此番我阿耶不过是看着陆太守的面子才让我随着一同送亲的。”
这话,明显是在撇清和陈夫人的关系,陈子衿不知道他为何要在她一个外人面前说这些话,但这些毕竟是顾家的家事,她又不是陈夫人的亲身女儿,怎可肆意议论?于是,也没有接他的话茬。
又走了几步路,顾恺之忽然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方才在马车上,我说洛水女神,是指的子衿姐姐你,至于我那位远房表姐嘛,大概也就是女神的婢女吧。”
“你……”陈子衿有些讶异地看向他,方才还觉得他是一个礼数周全的孩子,怎么才认识不到一会儿,能说出这样的话?
顾恺之却不以为意,又补充道:“真是可惜了,我顾家无丑人,也不知道为何表姐没有继承姑母的容貌,她是随着阿耶吗?噢,应该不是,若你们的阿耶是个丑人,子衿姐姐不会这么漂亮。”
顾恺之总结道:“可能相由心生吧,她一定是肚子里坏水太多了。”
虽然背后这样议论别人不太好,但陈子衿却被顾恺之的自言自语给逗笑了,自从冬青出事之后,她就没有再像这样笑过。
“姐姐终于笑了,姐姐笑起来更好看了。”顾恺之的小嘴简直像抹了蜜一样甜。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距离也拉近了不少,陈子衿无奈地冲他眨眨眼:“我可提醒你一句,你那表姐心眼很小,又对自己的容貌格外在意,若是被她知道你背后说她丑,小心你的小命不保。”
“这地方姓顾,我会怕她?”
见他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陈子衿却又想起无端惨死的冬青,于是也笑不出来,只是严肃地回了句:“谨言慎行,总是没什么坏处,你还小,不知人心险恶。”
顾恺之却只是轻笑一声,然后又说道:“我知道,顾韵如是你的继母,你跟我一样,从小都没了阿娘。”
“你怎么会知道?”
“还用问,女人堆里是非多,你来之前,顾韵如的两位好姐妹已经将你们三从头到尾点评过一番了。”
见他这副人小鬼大的样子,陈子衿无奈地摇摇头,虽然知道自己一定会被人议论,但是没想到,却是由一个十几岁的小郎君告诉她的。
“你想不想知道,她们怎么说你的?”顾恺之冲她神秘地眨眨眼。
陈子衿连连摆手:“还是不用了,所谓无知的人最快乐。”
顾恺之见她没什么兴趣,嘟囔了句:“可是我看你,也不像是快乐的样子啊。”
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却仿佛有着能够看透人心的本事。
在顾恺之的带领下,她很快就追上了陈夫人与陈子佩的身影,放下了行李安排好房间之后,陈子佩提出要去看看新娘子,陈夫人想着本就是来帮着一同筹办婚礼的,正好去看看顾行嘉那边有什么要帮忙的,便欣然同意。
“行嘉妹妹真漂亮!”陈子佩儿时曾经与她一处玩过,但她看不上顾行嘉的庶女身份,此刻她忽然故作亲昵,自然是动机不纯。
顾行嘉今年十六,虽然不算是绝色佳人,但容貌清秀,笑容甜美,倒也看着惹人疼爱。陈子衿对她印象倒是不好,原本心中对顾行嘉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愧疚感,但是经过一番交谈之后,她倒是打消了这些顾虑。
顾行嘉头脑清醒,纵然陈子佩几次挑唆,暗示是陈子衿的缘故才轮到她去应了陆家的亲事,她也未曾接陈子佩的话,反而是顾左右而言他,轻松将话题绕开。
而且看起来,她并非受人逼迫,也是实打实地仰慕陆裕,才答应这门亲事的。
陈子佩觉得无聊,没有让顾行嘉和陈子衿掐上,看着两人反而有些聊的投机,于是黑着一张脸,很没风度地离开了。
顾恺之问陈子衿:“要不要走?我给你看个东西。”
陈子佩走了之后,屋子里剩下的都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她本来就是被硬拉来参加这场婚礼的,在哪应该也没人管,于是索性直接跟着顾恺之出去了。
他带着她来到花园,从随身背着的竹筒里小心地取出一幅画,铺在花园内的石桌上。
画上的女子看着不过二十多岁,巧笑倩兮的模样,瞧着倒是有些眼熟。
顾恺之见她目光中流露出赞赏,于是得意道:“怎么样,这是我阿娘。”
“你阿娘真美。”陈子衿由衷地赞道,“画工如此之精巧,栩栩如生。”
“姐姐果真是好眼光,此画正是出自在下之手。”顾恺之也跟着一起看着那幅画,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我没见过阿娘,但是总从阿耶和其他人口中听说一些我阿娘的面貌特征,于是我便一次次地画,直到这一副,我阿耶看完之后愣了好久,我就知道,原来我阿娘就是长这个样子。”
“真好。”陈子衿感叹道,“我阿娘也很美,可惜我没有这样的本事,能够将她的模样画下来。”
顾恺之将画卷起,重新收好:“姐姐这不是就遇见我了吗?在姐姐离开吴郡之前,我将你阿娘的模样画下来送给你,你不就能够时常拿出来看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