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到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么俊秀的小郎君,纵然只是一身普通的衣衫,但也难掩眉目间的贵气,若不是听到那凄苦的身世,说是士族子弟她也能信。
陈子衿心想,这无论士族寒门,人人倒是都对相看、定亲等事颇为热衷啊。她不想给自己惹事上身,便回复道:“我已定亲了。”
胡娘子心中颇为遗憾,热情锐减。
白日里睡足了觉,此刻一船人打着呼噜,陈子衿反而难以入眠,她走到甲板上,眼下还在正月里,朔风凛冽,吹在脸上让人更加清醒。
不远处,依稀可见一只小木船正缓缓向他们靠近,她定睛望去,站在船头的是个面相凶猛的汉子,他身旁还有一个摇橹的,身后站着一个比他还要精壮些的男子。
她心中一惊,这么晚了,该不会是遇上水贼了吧。
还来不及回船舱内提醒其他人,只见那小木船上抛过来一根绳索,不断拉扯之下,两艘船竟然越靠越近,陈子衿心中更加确定,这三个人必然是水贼。
说时迟,那时快,小木船上带头的汉子已经顺着绳索爬到了船头。她来不及躲闪,只得一个转身,藏于船舱外侧。
哐哐哐一阵刀剑敲打在木板上的声音响起,几个汉子的嗓门粗犷:“都给我醒醒!要想活命的,把你们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统统交出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哭喊声,惊呼声,然而在刀剑劈开木板的声音之后,船舱内瞬间安静了不少。
陈子衿心中咒骂桓温,怎么但凡碰到与他有关的事,自己就这么倒霉,前一晚跟尸体亲密接触,这一晚又遇上水贼。
真是晦气!
船舱内一阵细细簌簌的动静,看样子不少人已经交出了自己的盘缠,年关刚过,大家手头上倒也有些闲钱,只是人家需要辛辛苦苦赚,这些水贼只要痛痛快快抢,陈子衿心中不停对自己说,你身负太后的嘱托,千万不能多管闲事啊!
屋内忽然传来哭声,似乎是胡娘子:“我们已经把钱都交出来了,放过我家丫头吧!”
方才胡娘子在她极饿的时候送了烙饼给她,这一饭之恩若是不报,她必将终身有愧。
她趁着船舱内混乱,悄悄溜到船头,将那三人留在船头的火把取下,扔到了他们的小木船上,又将连接两艘船的绳索解开。
被点燃的小木船一点点飘向远处,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往船舱内走去。
“放开这个小娘子!”陈子衿冲进了船舱,大喊一声。
那三人倒没想到外面还有人,被她这么一喊,都愣住了。
然而看清楚了眼前不过是个孱弱的小郎君,带头的汉子不禁发笑:“原来外面还躲着一个呢,怎么不继续躲着?”
“这条是官道,你们也敢在此打劫,我若是你,得了钱财就快些离开,免得惹祸上身。”陈子衿离他们还有些距离,一边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一边趁机观察船舱内的情况。
见她临危不乱,十分镇定的模样,那三个水贼不禁恼火,为首的骂了一句:“看你是活腻了,轮得到你来教老子做事?”
说着拿起刀指着她,意图恐吓。
陈子衿心中也发慌,她不会武功,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是个女郎,指不定会经历什么,然而已经迈出了这一步,此刻也只能强迫自己镇定:“盗亦有道,既然刚才说了拿钱消灾,为何不信守承诺,还要对小娘子动手动脚。”
水贼哪里听她狡辩,怒骂道:“再废话老子砍了你。”
这趟船上共有二十三人,其中至少有十个是成年男子,若是拼一把,未必不是这三个水贼的对手,只不过他们挑夜里来袭,又手中持刀,一下子就威慑住了所有人。
“大家辛苦一年,挣得这些盘缠,他们有些人是拿着辛苦钱孝敬父母,有些人是盼着能给自己的妻儿添置件新衣裳,谁不是用双手辛苦挣钱,你们呢?只要提着刀来抢!”
陈子衿这些话,自然不是对着水贼说的,她若是有能耐劝他们弃恶从善,倒去学堂里做女先生了,再说,她此时也没兴趣教育他们。
果然,人群中几个男子不再垂着头,眼神亮了亮。
水贼见她煽动人心,提着刀就要架在她脖子上,一边骂骂咧咧:“行啊,小子!今天老子先杀了你祭天,我看看清明时这里谁会给你烧纸钱。”
那刀架在她脖子上,陈子衿的身子微微颤抖,然而她还是笑着说:“听我把话说完,再杀也不迟,总归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船不靠岸,谁都别想下去。”
为首的水贼觉得不对,警惕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今日你们要么将一船人都杀光,否则明日船靠岸了,你们也逃不了。”她这话说出口,所有人都惊了,然而她继续说着:“你们那艘小木船,已经被我烧了,所以,现在咱们真的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老三,出去看看!”
三人中看起来年纪最小的一个冲出了船舱,片刻后,听到他在外喊道:“老大,这小子说的是真的!咱们船没了!”
“你们若再不动,大家就只能要死一起死了!”陈子衿大喊一声。
胡娘子的郎君率先起身,他跑到船舱外,死死按着那个手无寸铁的老三,整个身子压在他身上,让他不得动弹,一边喊道:“我制服住一个,剩下的看兄弟们了!”
水贼头目没想到今日会生出这些变数,他虽多次抢劫,但毕竟没有真的杀过人,握着刀的手有些颤抖,愤怒让他几乎就要朝陈子衿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