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拉下去的一个宫女见了左渊,眼神一亮,张嘴就准备说话,可话还没出口,就被压着她的婢女给捂住了嘴。
呜咽声都被堵在了咽喉中,她只能眼含绝望的被拖了出去。
“你不要总这么问啊。”公孙月嗔他:“他很乖的。”
对于这一点,左渊不想说话。
怀了这个孩子,可是让公孙月吃了大苦头,一开始是吃不下饭,后来好不容易能吃点东西了,又还得公孙月一丁点杂味儿都不能吻,再到最近,他会动了,整日的在公孙月腹中动个不停。每每看到公孙月肚皮上骤然鼓起的小包,都让他心惊胆战的。
这个孩子可真是不乖巧极了,左渊一直这样觉得。
怀胎也太难了,他暗下决定,以后再也不让公孙月受这个苦了。
有一个就够了。
跟公孙月聊了好一会儿,又陪着她用完午膳,哄着她睡了午觉,左渊这才轻轻退出大殿,叫来了人询问刚才那两个人的事情。
他的如意并不是难伺候的主子,也鲜少惩罚下属,能让她这样生气,定是那两个宫人做了错事。
熟知陛下对皇后有多上心,那内侍早就打听完了这件事,当下就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全都说了。
左渊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只余下嘴角一丝浅笑。
宫人们一默,全都垂下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左渊没有说话,大步向前,等到离了椒房殿,才淡淡的抛下一句话:“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全都赶出宫去。”
“那两个,杀了。”左渊本想说剐了,可想了想公孙月如今怀有身孕,便给了个痛快,全当积福。
“出宫了再解决,如意怀有身孕,宫中不宜见血。”他又补充道。
如此再三思量,一再斟酌,左渊才彻底定了主意。
内侍自然领命,当即就去办了。
“对了,别惊动皇后,悄悄的。”左渊又嘱咐了一句。
“是。”内侍本来已经退出去了,闻言立即停下,再次应诺。
他心里却在叫苦,皇后娘娘掌管后宫,这宫里哪儿有什么事能瞒过她。
到时候,那就成了他办事不力。
这差事,难。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后宫中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很多宫人。
知春几人把这消息禀报给公孙月,她也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正是活该呢,让那些人背后议论您。”看她这样淡定,采粉立即笑呵呵的说。
“议论我?”公孙月微讶,接了一句。
“怎么回事?”她问,最近她身体越来越沉,精神也短了许多。刚刚听知春禀报,只以为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左渊才让人清理,可听采粉的意思,竟然是因为她?
发现她竟然不知道,采粉一下子愣住,下意识心虚的看向知春。
“快说。”公孙月催了一句。
知春暗暗瞪了一眼采粉,自己上前一一把最近宫中的流言说了。
不外乎就是陛下要纳妃,然后讨论着那些权贵之女和皇后如何云云。不过,因为上次公孙月处置的太过干脆,宫人们也不敢再在她面前胡说,她们暗中警告过后,就也没多嘴,免得让公孙月烦心。
“原来如此。”公孙月恍然,并不在意。
摇了摇团扇,这会儿正是热的时候,可因着有孕,太医说冰山要少用,她便就格外难熬了些。
若说是有多相信左渊,那倒不至于,可进宫这些时日,她早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
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了,这样一想,她也就淡定了。
不过,一想到这次事情的缘由,公孙月倒是不由的笑了。
撵走传流言的宫人这种事,不异于掩耳盗铃,她倒是没想到,左渊竟然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若说是怕流言传到她耳朵里,那不至于,他如今已经是天子了,不会怕她。
那就只剩下关切了,怕她心情不好。
如此种种,无不是在表明,那人是真的把她放在了心上。
虽然不知道这份感情能维持多久,可公孙月总是会觉得欢喜的。
宫中恢复平静的时候,前朝的风波刚刚开始。
左渊一口气贬斥了十余位朝臣,然后迅速的任命人添补上空缺。
朝堂上众人不由心惊,细细琢磨之后,才发现那些正是之前奏请左渊纳妃最活跃的人。
如此一来,原因自然不难猜。
虽然不可置信这场风波背后的原因竟然是这个,但是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一时间,朝堂一静,之前纳妃的说法再没人提及。
仿佛,众人都在同一时间,把这件事忘记了一样。
桐京中本来热闹的氛围也渐渐冷寂下来,之前差点被人踩烂门槛的各大衣裳首饰铺子们,也都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果然,那日疾风骤雨后,陛下又恢复成了原来那个温润儒雅的陛下。
一切似乎一如从前,可似乎有些变了。
大概是,在见识过当今的雷霆手段后,众人心中,陛下的君威更甚了。
怀胎十月,在秋末时节,公孙月诞下一女。
第62章
重华。
这是左渊苦思许久,给女儿取的名字,意在华彩卓然,无可比拟。
左重华。
公孙月默念了一遍,心中自觉十分满意。
虽然十分大气,并不淑婉,可正配她的女儿。
“那她的乳名呢?”她又问。
殿中早早就烧起了地龙,公孙月捂得严严实实,还戴着抹额,坐在榻上歇着。
“乳名自然要如意来取了。”殿中早就被收拾妥当,整洁干净,可左渊鼻尖似乎还残留着昨日那股血腥气,更记得当时的公孙月惨白痛苦的面色。
他当时几乎以为自己将要失去如意了,虽然所有人都说很顺利,可那种心情,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了。
心中想着,左渊看了眼放在榻边的小床。
“就叫珍珍吧,我的珍宝。”公孙月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有寓意又有深意的字,可最后却都放弃,选择了这个最浅显直白的字。
珍,意味着宝贵的东西。
于是,大名左重华的大曜朝长公主就又有了唤作珍珍的乳名。
得知皇后降下的是公主,不少朝臣心思再次活络起来。
继承天下,还得皇子才行……
真正为此高兴的,只有左渊夫妻还有公孙家众人了。
公孙绍为此大醉一场,抱着爱妻的画轴喃喃说了半夜的话。公孙弘兄弟两个更是忙收集起了小姑娘会喜欢的东西,只等着以后送给小外甥女。
正值这个时候,捷报不断,死守一年的范庄两家终于被拿下,如今满门被擒,只待陛下处置。
先有公主降世,又有捷报传来,朝野上下顿时贺喜连连。
左渊大悦,降下圣旨,今年税收减半,普天同庆。
有人趁此时机,再提纳妃一事。
左渊给了个眼神,立即就有知机的言官上奏,连连弹劾那人的几条大罪。那人当堂就被拖了下去。
“如今国事初平,百业待兴,望诸卿多关心关心国事民生,至于朕的家事,就不劳诸卿了。”左渊垂眸扫视一眼,直接起身离开。
下面的诸臣一静,心思各异。
散朝之后,诸臣议论纷纷,有道那人蠢的,明知道陛下无意于美色,却要在这个时候冒头。有道陛下如今无意,不过是和皇后感情正浓,再等等就是了。
至于这位坐拥天下的陛下是否真的能和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没几个人会信。
更多的人,则是围在公孙绍身边连连恭贺。
别管以后如何,如今皇后的地位还是稳如泰山的,而陛下对于公孙家的信重,大家也是能看到的。
没说几句话,就有内侍前来,道陛下请国丈前去。
太极殿内,一片宁静。
左渊看着手中的密折,神色淡淡。
无人得知,紧随之前的捷报到的,还有一纸密报。
范家人为求活命,招了一个消息。
,公孙家有不世神器,可于转瞬间开山裂石,威力绝伦。乃是公孙绍发妻阮氏所制,当年范家人曾有幸遇到她使用的那一幕,惊为天人。虽然阮氏否认,可他们追查十余年,终于确定,公孙家内部曾秘制此物。
其实这个传闻他隐约也曾听闻过,可太过神奇,反而让人不信,当年郭盛也曾秘密追查过,可最后一无所获。
是真,还是假?
心中沉思,左渊命人请国丈过来。
不论如何,他必须做出表态,这个消息既然已经被问了出来,那就不再是个秘密了。
有心人难免会探查出来,若他不询问,反而对公孙家不好。
这是如意的母家,他总想着他们一直好好的。
不多时,公孙绍踏入大殿。
大门敞开,众人退避,左渊把那纸密信直接给了他。
公孙绍恭敬接过,打开之后,目光一顿。
“陛下何意?”他抬头看向左渊。
左渊的手段心机,他都是知道的,也没想着糊弄他。
既然这个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他只想知道左渊的想法。
“我想如意此生安稳,无丝毫烦恼忧虑之事。”左渊含笑说,之事提起公孙月,他的眼中就仿佛含上了星光,道:“这个东西,我不想要,也不需要。然而,这个东西在此时出现,于公孙家并非好事。”
他不在意的东西,可在某些心怀叵测之人那里,却是如获至宝,定会想尽办法从公孙家得到这个。
“臣明白了。”公孙绍道,他心中一松之余,又不由忧虑。
他可以保证自己在的时候能挡住所有人的觊觎,可后世呢?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多想也是无用。
回府之后,公孙绍便取了秘方,再次进宫,交给了左渊。
这来来回回,如此大的动静,哪里能瞒得住公孙月。
她思来想去,不由焦心,可偏偏正坐着月子,连过去问问都不能。
正焦急间,左渊回来了。
他在殿中略站了站,去了从外面带进来的凉意,这才径直走向公孙月,见着她抬眼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不由一笑。
“别急,没什么大事。”他过去坐下,轻声说了刚才的事情,又道:“我会严密封锁此事,放心吧。”
“原来是这事。”公孙月恍然,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爆出来,跟着指挥着左渊,去她的妆台拿来了一枚铜镜。
如今琉璃镜子早已普及,这铜镜,更多的时候是起把玩收藏的作用。
轻轻在镜子上用大小不一的力道敲了几下,镜子一处就弹开了一个小洞。
公孙月从其中取出一张纸,交给了左渊。
“我成婚的时候我爹就把这个给我了,说是若你战事不顺,就把这个给你。可你这战打的势如破竹,根本没用上。”公孙月如是说,拎着这秘方的手漫不经心的,就仿佛她以前信手拈花一般。
“岳父有心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左渊不由微讶,然后笑道。
他接过纸看了一眼,轻轻捏了捏,发现这看似是纸,可却十分坚韧,他微微使劲后,这纸都没有损毁。也没探究,他直接卷好,又放回铜镜,跟着原路把铜镜放入了公孙月的妆台。
“你不收起来吗?”公孙月看他。
“不必,岳父给了我一份,这份你收着就好。”左渊不甚在意的说,眼见着小床上的珍珍动了一下,就大步过去。
来到世界没多久的小公主皮肤还有些红,她嘴唇动了动,然后就细细弱弱的哭了起来。
左渊熟练的伸手解开她身上的小被子看了看小屁屁,换了尿布后又轻轻拍着诱哄,见她还是不停,不由皱眉。
“好一会儿了,她怕是饿了。”公孙月看着好笑,立即说,便想起身,也想去看看小珍珍。
“你躺下,太医说了,你要好好养着,不要乱动。”左渊头也不回的阻止,然后扬声唤了奶娘和宫女进来。
“没事了,”公孙月才不听话呢,刚刚坐起身,左渊就已经过来把她扶着又躺了回去。
“我感觉自己已经好啦,起来走走没事的。”她嘴上不停,还在反驳。
“听太医的。”左渊坚持。
公孙月就眨巴着眼睛瞅他,眼见着这人不为所动,只好放弃。
“那珍珍一会儿吃完奶了,你把她放在我身边,我要看着。”她只好放弃,转而说。
“好,但是你不许再捉弄她了。”左渊好笑的提醒。
对于这个孩子,公孙月是又喜欢又好奇,总想上手去摸摸亲亲,扰的小珍珍睡不好觉,哭了好几次。
“好。”公孙月答得特别快。
可左渊知道,等一回头,她怕是就忘记了。
无奈之余,他又不由得想笑。
罢了,她高兴就好。
至于小珍珍,还是你娘的开心更要紧些,多让她摸摸,习惯就好。
然而,不管过去多久,我们的长公主左重华都不能习惯的。
可她已经可以忽视了。
“娘,我回来了。”小人儿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小裙子,头戴珍珠发箍,八宝如意项圈上的小铃铛轻轻作响,一步一步的从殿门口走进来。
“我的小珍珍真可爱。”公孙月眼瞅着没忍住,过去在小珍珍脸上亲香了一口。
转眼间三年过去,小珍珍已经从皱巴巴的小猴子长成了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小脸肉乎乎的,眼睛又大又圆,看起来完美的承继了公孙月的样貌,唯有鼻子和小嘴,一个挺直,一个略薄,看着是随了左渊。
“母后,给您花。”皱了皱小眉头,小珍珍镇定的拿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把手上攥着的桃花举高,递给了公孙月。
这是她去花园玩,回来特意给公孙月带的礼物。
“谢谢宝贝。”公孙月笑盈盈的收了,转而有点好奇:“珍珍你怎么想起来给母后带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