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的卢
时间:2022-09-03 07:26:02

  弱弱的声音逐渐变得清亮, 给自己鼓劲打气之后,少女昂首挺胸, 又露出几分大小姐的威风凛凛, “我关心她们。”
  沈嗣没信。
  谎话连篇的小骗子。
  沈嗣盯着她还略显稚嫩的小脸, “先去洗漱。”
  阮明姝心不在焉的才显得那么乖巧,她嗯了声,外间的婢女端来净面的温水,她坐在梳妆镜前乖乖等着被伺候。
  沈嗣抬了抬手, 面无表情示意婢女退下。
  阮明姝有些不满:“我还没有梳头发。”
  沈嗣站在她身后:“自己梳头。”
  这种日常起居小事, 她怎么能依赖旁人?难怪如此娇纵。
  阮明姝憋着一口气,扭过脸去不再理他, 指尖探入温水里, 拧干手帕仔仔细细擦了几遍自己的小脸。她有洁癖,又很爱干净,洗了几遍还是觉得不对, 她蹬蹬跑出去,问现在门外的小丫鬟:“是露水吗?”
  丫鬟被突然从门后冒出来的小王妃吓了一跳, 明眸皓齿的漂亮小姑娘, 轻衫薄裙, 肤白若雪,她一下子看得发怔,还没回话,小王妃就被殿下拽了回去。
  房门被重新关上。
  被抓回去的阮明姝有些恼怒:“我问问都不行吗?”
  沈嗣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淡淡道:“不是露水。”
  “井水没有露水干净。”小姑娘低头戳着手指头,小声抱怨。
  这个问题上,沈嗣倒没有觉得她无知。
  古代科学水平确实不如现代,他说:“井水比露水干净。”
  解释的太多,她也听不懂。
  沈嗣顿了顿,“不会损害你漂亮的小脸蛋。”
  阮明姝勉强相信了他的话,随后她坐回梳妆铜镜前,嘀嘀咕咕:“你把丫鬟叫进来,我要梳头发。”
  “自己梳。”
  “不会呢。”
  阮明姝的头发浓密乌黑,柔顺细腻,贴着她的后背,发梢落在腰臀下方。
  沈嗣抿直了唇:“你今年十六?”
  现代,十六岁也已经上了高中。
  很少有高中生还不会自己梳头发。
  沈嗣不会用现代的标准去要求她,但是不过短短半天,她就让他看到了什么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阮明姝听见他问自己的年龄也很不高兴,十六岁其实不算小了。
  她用力扔下手里的梳子,“你这是嘲笑我是个老姑娘吗?”
  认知上的偏差,让沈嗣觉得头疼。
  他说:“没有。”
  沈嗣上前两步,捡起妆奁盒里的梳子,“我先帮你梳头发,你看着镜子学,以后都要自己梳头发,不要总是依赖别人。”
  阮明姝怒冲冲想质问他凭什么?又委屈巴巴把这三个字吞回了喉咙里。
  学就学。
  她学不会还是要别人帮她做。
  她就是喜欢被别人伺候,梳头也不是简单的活儿。
  为什么要自己做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她闷声生气的时候,沈嗣也在思考。
  阮明姝本性不坏,智商不高不低,后天的成长环境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她做事不过脑子,完全是被她身边人惯出来的。
  他想要纠正,只能循循善诱。
  阮明姝心里诅咒她可怕的丈夫能够早点死掉,但是让她再花银子去找人杀他,她已全然没了这种胆子。那个被砍下来的人头还历历在目。
  沈嗣帮她梳了简单的发髻,强迫症患者便是连一个头发丝都要在正确的位置。阮明姝的脖子都绷得有点僵,她有点坐不住,刚动了一下,头顶便落下一道冰冷的声音:“别动。”
  阮明姝因为怕他只好变得乖觉,心底就更气了。
  控制狂,大变态。
  阮明姝有气不敢发作,只敢暗戳戳找他的不痛快,故意问他:“我们不用进宫吗?”
  男人削白的拇指拾起一根玉簪,没入她的乌发间,“不用。”
  阮明姝不会说阴阳怪气的话还非要学,说的很生硬:“哦,陛下不喜欢你。”
  沈嗣挑眉,过耳不过心。
  阮明姝心有不甘,又说:“你母亲也不在了。”
  沈嗣大概明白了她的意图,他漫不经心扯了扯她的发梢:“确实。”
  阮明姝觉得没意思,他好像都不会伤心的。
  难怪陛下不喜欢这个儿子。
  她这不中用的丈夫,以后必定也是无缘皇位。
  陛下最喜欢的儿子,是淑妃所生的三皇子。
  他的皇妃,是阮明姝第二讨厌的赵清婉,想到日后可能要对她磕头叩首,毕恭毕敬叫她一声皇嫂,阮明姝就感觉她的人生暗无天日。
  算了。
  在嫁给身后这个男人的时候,她这一生已经——完了!
  沈嗣垂眸,瞥见少女的侧脸,雪肤瓷肌映在阳光里,眼底挫着淡淡的水红,她抿唇丧气,情绪低落。
  沈嗣看她可怜,提点道:“心肠不够狠毒就不要想着害人。”
  阮明姝回嘴:“那我是不像你。”
  沈嗣笑了声,捏起她的脸,“知道别人背地里都是怎么说我的吗?”
  比她刚才这两句难听百倍不止。
  沈嗣下手不自觉偏重,指腹有茧,磨得她皮肤难免有些疼。
  少女抬眸撞进一双不见底的黑眸:“我从不解释,割了他们的舌头就没人敢说。你不想嫁给我,能杀我的法子成千上百,昨晚大可以趁我熟睡一刀捅穿我的喉咙。”
  “当然,这样你也逃不脱。”
  “那怎么办才好呢?下狠手避开要害往自己身上也捅一刀,事后推到我的身上,说是我发狂发疯,先要杀了你而后不小心捅死了自己。”
  “往我的书房里放些谋反的罪证,皇帝便是不信我是发疯自尽,也不会再在乎我是怎么死的。”
  沈嗣只是简单举个例子,具体如何实施还得看细节,他缓缓说道:“皇帝但凡对试图继承他皇位的儿子起了疑心,就是死了也不会留全尸,说不定还会掘了我的坟,如此才算泄愤。”
  阮明姝听得心底发慌,纤弱的身躯往后缩了缩,后腰撞上桌角疼得她蹙眉。这人太太太太阴毒了啊。
  什么恶毒的害人手段都想得出来。
  哪有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见到真血都要晕半天。
  沈嗣见她脸色惨白,啧了一声。
  他说:“话说回来,你也见过上次的人头,我这人耐性只有一次,若你下次还想杀我却没有杀成,我就把你的头砍下来送给你母亲当生辰礼。”
  阮明姝毫不怀疑他做得出这种事情,她摇头:“我…我…我们是夫妻,我不杀你,你别害我。”
  “好。”
  沈嗣摸了摸她的头发,“用膳吧,吃饱去书房练字读书。”
  阮明姝魂不附体,被他攥着手牵了出去。
  她今早又乖了很多,吃了一碗鸡肉山药粥。
  沈嗣感觉初见成效,至少她今天没有再浪费粮食。
  阮明姝迈入他的书房时,脚尖绷紧,头皮发麻,她想到以后天天都要过这种日子就想哭。处处被人管,都嫁人了还要练字抄书,做不完功课还要被他打掌心。
  她只能苦中求乐,安慰自己至少不用陪他睡觉。
  他不行的。
  这个秘密是阮明姝刚才想明白的。
  她被人下药昏迷那天,意识虽然迷迷糊糊,但是也感觉得到掐着她腰的那个男人,急不可待。
  昨天晚上,这个老色鬼那么老实,今早还掩耳盗铃割破手指在帕子上染血,不就是怕别人知道他昨晚不行吗?
  新婚第一天,阮明姝就被他关在书房里抄了半天的书,她手指头都抄肿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怀念起张玠,虽然张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熏心喜欢掐她的脸,但在她面前很听话的。
  毫无怨言帮她抄书。
  只要她给他一个小香囊。
  阮明姝那个时候骗他是她自己绣的香囊,其实是她花了几十文铜钱在街边买来的。
  张玠真好骗,不像沈嗣。
  阮明姝趴在桌上牙齿咬着笔头,认真思考能不能把桌上这堆书抱去给张玠,让他帮她提前抄好,她日后拿来应付府里这个死变态。
  阮明姝趴着睡了个回笼觉,她刚睡醒就闹着去后院见沈嗣养在府里的姬妾。
  魏广拦在门外。
  阮明姝蛮横推开他,在他往前走一步之时,抬起下巴道:“你还敢拦我,等沈嗣回来我就说你要非礼我!”
  魏广牙痒,隐忍道:“殿下不会信。”
  阮明姝轻笑:“我长得这么漂亮,你对我起了歹心,他有什么不会信的?”
  魏广是怕这位大小姐去为难后院仅剩的几位姑娘。
  那些都是苦命人,经不起她的折腾。
  阮明姝大驾光临,她们战战兢兢。
  她们大多是被强取豪夺关在这里多年,献王之前腿疾还伤了命根子,那处不能用,就抓了很多貌美女子,以折磨她们取乐。
  半年前,献王忽然要放了她们。
  有些人选择拿了银钱回了家。
  她们早已无家可归,小心翼翼求这位殿下多给些时日,等寻到家人再拿钱离开。
  她们也不知道新进门的小王妃脾性如何,会不会将她们全都轰出去。
  一个个提心吊胆,怕分文都没有就被扫地出门。
  阮明姝看见她们四肢健全就放下了心,若是见她们被沈嗣折磨的不成人样,她心里也难受。
  不过她也不可能对小妾有特别好的脸色。
  阮明姝端出大小姐的高贵气度,“有人欺负你们就来跟我说。”
  “以后你们好好伺候殿下。”
  “伺候的好,我重重有赏。”
  阮明姝盼着这里面最好能有一个像阮青萝那样会拉拢人心的人,把沈嗣蛊惑得三迷五道,离不开她。这样他就没空来找她的麻烦。
  姬妾们觉得新王妃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善妒跋扈。
  她说话还有点奶乎乎的,没什么架子。虽然语气凶得蛮横,倒没有欺负她们。
  王妃不为难人,她们就已十分庆幸。
  能给她们容出一隅天地,已经很好,她们万万不敢和她争宠。
  殿下变幻莫测,捉摸不透。这半年更像是性情大变,不近美色,也没有再来后院折磨过她们。
  阮明姝看着她们瑟缩怯懦的模样,觉得她们特别可怜,看来以前没少被沈嗣折磨,才会怕成这样。
  于是,她没忍住小声的问她们:“沈嗣也逼你们读书吗?”
  小妾们原本不敢靠近她,听着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胆子逐渐变大,听清楚她的疑惑,认认真真回答她:“殿下没有逼迫我们做过任何的事情。”
  至少这半年,殿下是个好人。
  阮明姝心道,他果然就逮着她欺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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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迫嫁
  春意浓浓, 午后的太阳有些刺眼。
  微风惊过青衫薄衣,宽袖轻轻晃动。温灼的日光晒着她的后颈,片刻之后就已发红。
  少女拂起被风吹起的鬓边碎发, 轻轻掖至耳后,她的脸更显小, 皮肤白皙气色红润,站在太阳底下晒得微微发晕,她说:“你们都长得好看, 他肯定很喜欢你们。”
  沈嗣对她如师长严厉,对他后院的小妾倒是都很宽容。
  阮明姝没有多留, 回到自己的厢房, 侧间堆满了她的嫁妆, 几十个箱子的金银珠宝,她拿着账本挨个清点,又一个个将箱子上了锁,让人抬进她的私库里。
  阮明姝又自掏腰包, 给沈嗣的小妾打赏了些银两。不知为何, 虽然沈嗣没有逼她们读书抄字儿,但她还是觉得她们好可怜。以前肯定吃了很多苦头,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如她这般底气, 能和沈嗣正面叫板。
  沈嗣从宫里回来,魏广便将今日在府里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沈嗣听完有些意外,她以为她不会喜欢他后院的小妾。说起这个就头疼, 原主做了不少孽,他刚穿过来时, 就有人哭着求到他面前, 只是为了请一位大夫医治。
  沈嗣花了些时间才收拾完他的烂摊子。
  阮明姝在他回府之前装模作样回到书房里, 假装自己读书读的很刻苦,他让她抄的书,她只抄了一半。
  如果他责问她,她就说自己昨晚没有睡好。
  沈嗣从宫里给她带了几块她爱吃的月饼,装在食盒里,他提着食盒推开房门,少女握着毛笔,挺直了板正的上半身,神态认真在练字。
  书房里除了石墨书卷的清香,还多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甜香。
  沈嗣慢步靠近,一袭月白色圆领锦袍衬得他愈发清冷,腰间坠着半块缺月玉佩,他低头垂眸扫了眼压在案桌上的卷纸。
  她的字倒是不丑,端正秀气,没有什么笔锋。
  抄了大半页,比他想象中要好一些。
  阮明姝在他开口之前先发制人,假装气鼓鼓撇下毛笔,仰着脖子,莹润的乌眸巴巴看着他,“我手都抄疼了。”
  她就没吃过这种苦。
  沈嗣将食盒放在一旁,瞥了眼她细瘦的手腕,腕间戴着碧绿色的玉镯,纯净的嫩绿色将她手腕衬得皮肤极白。
  没有红,也没有肿。
  不过沈嗣还是给了她一个台阶:“疼就用冰敷敷。”
  阮明姝哦了两声,“既然这样,我要回去休息了。”
  沈嗣问:“抄完了?”
  阮明姝心尖一抖,输人不能输阵,“我只抄了一半手就肿了。”
  她抬眸看了眼男人的脸色,冷冷淡淡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这个人就像是没有喜怒哀乐,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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