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法家的《韩非子》,还有本大粱律法条例。
阮明姝对枯燥难懂的书半点都不感兴趣,看本《孙子兵法》就够要她头疼。
她刚要叫春枝把这几本书打包全送给阮敬辞,就听春枝说:“那人好像要姑娘读完这几本书。”
阮明姝怒而瞪眼:“他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教我做事?!”
春枝给姑娘倒了杯水,“毕竟他得了献王的嘱托,要他看着您。不然姑娘还是看看吧?”
她总觉得那个男人深不可测,压得人心沉沉的。
阮明姝其实也怵这人,很像私塾里严肃冷漠的教书先生,温和都只存于表面。
她想扔又不太敢扔,只能自己生着闷气,轻声嘀嘀咕咕:“等他知道献王死了,看他有没有空再来管我。”
作者有话说:
明姝妹妹:等我吃透了《孙子兵法》你们都要完了!!!
沈嗣:养孩子要从教育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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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迫嫁
这几本书晦涩难懂,阮明姝囫囵吞枣翻了一遍就算自己读过。
她可不信那个男人还会专门来考她,他便是有献王的嘱托,也是要避嫌的。
她叫春枝将这几本书锁在柜子里不打算拿出来再看,窗外又下起了大雪,雪景深深,冷风飒飒。
阮明姝就窝在闺房内,府里只有她的屋子里烧了地龙,暖烘烘的,一点都不会觉得冷。
她穿着件素色薄衫,慵懒靠着软塌上的金丝枕,手边拿着本民间俗本,津津有味看起了故事。
天色渐晚,外头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春枝端来小厨房刚煮好的甜汤,“姑娘今日不看孙子兵法了吗?”
阮明姝摇头,“我看不懂。”
春枝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先前姑娘成日抱着本孙子兵法,闲下来就看,常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阮明姝觉得自己次次和阮青萝斗法都落在下风,不是因为她不够聪明,而是没有用对计谋,便多想学几个谋略来对付她。
可惜她没看出个什么名堂,反而很困,提不起精神。
三十六计,只记住了个走为上计。
阮明姝接过甜汤,小口小口抿着,吃完甜汤她就困了。
她胆子小,夜里睡觉还要点灯。
床榻外的烛台留着盏红烛,微弱的火光轻轻摇晃,盈盈的檀香随之浮动。
阮明姝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清早起来梳妆打扮。
小姑娘好像还没完全睡醒,眼神朦胧又困倦,轻轻打着哈欠坐在精致的铜镜前,让春枝帮她梳个好看的发髻。
今日有诗会。
是秦家的大小姐邀的约。
秦家也是簪缨世家,颇有脸面的京城贵族。
每回秦挽都会给她下拜帖,阮明姝不擅作诗,很少会赴约,多是用身体不舒服的借口推辞。
自从婚事定下之后,阮明姝就更加不愿意参与这种场合,怕被她们偷偷嘲笑,要嫁这么个人。
如今她总算能扬眉吐气,便想着去出出风头。
她必是要艳压群芳的。
阮明姝今日梳了个仙女髻,发髻没入根金镶玉的精致步摇,如此衬得她娇媚姝丽。她皮肤极白,清冽宛若冰雪,安安静静坐着像极了画中的貌美仙女。
长发滑落后背,如浓墨铺开。
她满意看着镜子里漂亮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自己都舍不得移开眼。
她长得真好看呀。
只有一点,阮明姝不是很满意。
她叫春枝拿了件小衣,想将胸口缠起来。
胸太大会被人耻笑,也不是耻笑。
是阮明姝总觉得她们先前盯着她的胸,笑话过她。
她这处确实比旁人要丰腴一些。
阮明姝添了件小衣,束着胸口勉强才满意,临出门前,她从书柜里拿了本诗集,能背就背,她可不想再宴会上闹出笑话。
这日是个晴天,日头正晒。
烈日照拂下积雪逐渐化作冰水,沁着凉意。
阮明姝坐着马车去了秦府,她姗姗来迟,后院已经来了不少人,瞧见阮家的大小姐,各怀心思。
阮明姝和献王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想不知道都难。
这阮明姝平日确实高调,只要有她在的场合都得惯着她,以她的喜好为尊,但是这位阮大小姐也不至于有多讨人厌。
可怜貌美如花的仙女,要嫁给个无能的病王爷。
献王性子孤僻,极少出门,也鲜少露面。不过有一件事是人人皆知的,他的命根子没什么用处,阮明姝嫁过去就得守活寡。
后宅的事,她们都见得多了。
稍微想想,也想得透阮明姝和献王这桩婚必有猫腻,大概就是阮明姝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秦挽笑着上前招呼她,“明姝妹妹好久没来,几个月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阮明姝听见别人夸她就生不起来气,心里头也甜滋滋的,十分受用,“秦姐姐也好看。”
话音刚落,阮明姝的余光便瞥见了安安分分坐在角落里的庶妹。
是了,这种场合也少不了阮青萝。
按说这种场合是不会请姨娘所出的庶女,偏偏阮青萝才女的名气实在太大,每次都越不过她。
阮明姝看见她就讨厌,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阮青萝好像是看不懂她的脸色,“明姝姐姐。”
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气度不凡。
阮明姝装作没听见,理都不理她,相当于当众打了她一个耳光。
阮青萝并不在意,阮明姝对她越不假辞色反而越好。
这个蠢货姐姐对她而言并不重要,简直就是宫斗文里第一集 就会被赐死的貌美花瓶。
阮青萝的目标很明确,她要当人人都喜欢的万人迷。从中周旋挑选,挑其中最有前途的,并且还要长得好看的男人。
她对自己很有信心,虽然这张脸比不过这个嫡姐。
但是想必古代的这些男人,不会都是只看脸蛋的庸俗之人,他们更看重智慧和才情。
阮青萝自认为她的情商和智商都不算太低,更重要的是,她是不一样的。见识不同,眼光不同,高度不同。
那些男人在听见从她口中念出的诗句时,眼睛都是亮的。
既不可思议又敬佩她。
如果阮青萝没有记错,很快她这位骄傲到骨子的嫡姐就要跌落神坛。
过不了多久,侯爷的爵位就会被夺,阮明姝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嫡长女。
阮明姝每次看见心机庶妹淡定自若的模样就牙疼,她憋了好一会儿都没憋住,偏要去故意为难她。
“我的玉镯掉进池子里了,你下水去帮我捞。”
阮青萝生怕阮明姝不为难她,这样怎能衬出她的弱势呢?
她故意垂着眼睫,犹犹豫豫。阮明姝果真被她惹恼,凶神恶煞,“还不快去。”
阮青萝觉得这个场面落在外人眼中,就是阮明姝蛮不讲理,故意欺负庶妹。
但是在秦挽等人看来,算不上什么。
嫡庶有别,也就是阮明姝手段不够,才叫一个庶出的妹妹处处抢走风头。
若是她们家中有此等城府手腕的庶妹,算计到嫡姐头上,早就被杀鸡儆猴。
行酒令的时候,阮明姝对不上她们出的对子,红着脸说她头疼要去休息。
其他人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没人拆穿她。
见了阮大姑娘面色绯红羞答答的神色,反而觉得她还真是稚嫩可爱。
秦挽让嬷嬷送她去厢房休憩。
阮明珠觉得很丢脸,关上门窗后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不肯露脸。
春枝好说歹说劝了半晌,她都不肯出来,依然闷着脑袋,闷闷不乐道:“我想吃烧鹅。”
春枝松了口气,姑娘还肯吃东西就好。
“奴婢去厨房走一趟,姑娘且等着就好。”
“嗯。”
春枝前脚刚走,厢房的门便被人敲了三声。
阮明姝一向对人没什么防备心,她掀开被子,娇贵的脸庞微微泛红,她上前去拉开了房门,见到一个模样很年轻的小丫鬟。
“阮大小姐,我家姑娘新得了几匹蚕丝绸,请您过去挑选。”
“知道了。”
阮明姝并未有疑,随着小丫鬟出了么。悠悠穿过雕梁画栋的走廊,又七拐八拐到后院深处,她被引到亭子旁,蹙着眉正打算发问。
后腰忽然被人重重推了一把,她的身子也跟着飞了出去。
“扑通——”的一声。
阮明姝被人推进了水里,她不会泅水,四肢胡乱在池水中挣扎,越扑腾身体反而陷落的越快。
冰冷刺骨的湖水吞没了她的口鼻,堵住了她的喉咙。
水中扑腾的水花越来越小,她渐渐沉了下去。
忽然之间。
好像有双结实有力的胳膊狠狠捞住了她的腰肢,用力收紧,将她从幽沉的湖水里捞了出来。
少女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轻薄的布料贴着她的娇躯,曲线难掩。
男人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盖住她的身躯,盯着她苍白虚弱的脸庞,片刻之后,声音冷冷的:“魏广,背过身去。”
魏广从刚才起就不敢抬眸,一直低着头。
沈嗣用拇指轻轻掰开她的下巴,叫她轻轻张开了嘴。
不到一瞬,掌心贴着她的胸口,正正好的力道帮她做按压。
没过多久,陷入沉沉昏迷中的少女便咳出了呛水,不过她依旧蹙着眉头,好像很难受,像是透不过气来。
沈嗣瞥了眼她的胸口,看着她的目光和看向从前的病人没什么两样。他一言不发将人打横抱起,找了间安静的偏方,面无表情吩咐魏广找个丫鬟过来。
小丫鬟战战兢兢被提过来。
魏广拔刀威胁她:“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字都不要多说。”
小丫鬟双腿颤颤:“是,奴婢知道。”
她动作利索帮里头的贵人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陷落在枕被中的少女依然昏迷不醒,额头摸起来还有些烫,像是发起了烧。
今日也是赶巧,沈嗣恰好在秦家的府邸。
方才魏广已经将在前院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沈嗣脸上是看不清喜怒的沉默,面色淡淡的,瞧不出别样的情绪。
阮明姝头晕脑胀的醒来,睁开眼就看见背对着她坐在窗边的男人。
她吓了一跳,失声的尖叫声咽在喉咙里。
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裳已经被人换过了,少女两眼发黑差点又晕过去。
沈嗣起身回头,敞亮的光线照着他的脸,男人的下颌骨线条冷漠锋利,喉结似乎动了动,“阮姑娘,醒了。”
阮明姝听见他的声音就头皮发麻,虽说他的嗓音悦耳,语调又是冷冷淡淡的,颇有些诱人。
但是她就是越来越觉得这人像极了从前在私塾里不留情面的老师。
甚至比不近人情的老师还要有威慑力。
阮明姝往床头缩了缩:“我…我怎么在这儿?你又怎么在这儿?”
她声音颤颤 ,磕磕绊绊的问完。表情忽然变了,瞪着眼睛看他,凶巴巴的,“好啊,是不是你找人把我推进湖里,要害死我的?!”
沈嗣盯着她巴掌大小的脸蛋,苍白纤弱,很是可怜。装得很凶,不会让人觉得害怕。
他漫不经心帮她倒了杯温水,“是我救了阮姑娘。”
阮明姝将信将疑:“是吗?”
沈嗣装模作样道:“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无法对我兄长交代。”
阮明姝姑且信了他的话,不过今天这事总归不光彩,“你不许告诉其他人。”
如若不然,她的清白更是雪上加霜。
沈嗣冷淡应了声嗯字。
上辈子沈嗣在医院里也带过实习生,他一直觉得带学生这件事倒也不难。遇到笨点的,就多费些耐心。
沈医生在那些实习生眼中,冷漠又严厉。
沈嗣从来没想过自己未来的妻子会是个没脑子的小姑娘。
他只能先随便养养。
养大了再随她的去留。
沈嗣将水杯递给了她,“先喝点水。”
阮明姝却不肯接,一边摇头一边往后缩。
她高估了男人的脾气,也高估了他的耐心。
沈嗣坐在床边,手指头冷冰冰攥着她的下巴,语气沉了几分,依旧平淡:“喝水。”
阮明珠委屈巴巴接过杯盏,抿了两口。
沈嗣抬眼扫过她的脸,语气冷淡:“给你的书,读过了没有?”
阮明姝心虚,“读过了。”
沈嗣随口拷问:“大梁律例第一条是什么?”
她不知道。
她没记住。
有本事他就打死她。
阮明珠又烦又怕他,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的烧鹅送来了吗?”
沈嗣绷着张冷漠的脸,又问:“方才让你庶妹下水了?”
阮明姝揪着手指:“怎么样?我是她嫡姐,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
沈嗣抿唇:“你想害她?”
阮明姝怔了怔。
沈嗣轻轻松开了手指,没怎么用力还是在她娇嫩的皮肤留下了两道指印,他说:“她母亲当初便是用一手不知从哪来的厨艺拉拢你父亲的心,你大可以找人接近,送去一份食谱。”
沈嗣是医生,哪些食物相克,叫人必死无疑,他再清楚不过。
日子久了。
毒素入体,便会中毒身亡。
她父亲总不会日日留在小妾的院子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