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了。”赵太监涎着脸笑。
新帝矜持矜持:“言之尚早。”
受到鼓舞的新帝跑的更加殷勤,得到的笑脸也越来越多,慢慢的他和陈锦书还能坐在一起说说闲话。
转眼就到了陈锦书生产的日子,新帝如临大敌,生怕有人做手脚,亲自守护在一旁。直至陈锦书平安生下一个女婴,新帝才算是松出一口气。
瞧着红彤彤的小女娃,爱屋及乌的新帝比自己生了女儿还高兴:“瞧这模样,将来一定和她娘一样是个美人。”
躺在床上的陈锦书苍白面容微微一红。
陈奶娘趁机道:“小姑娘还没取名,不如陛下赐个名儿,好保佑她平平安安长大。”
新帝跃跃欲试,征询看向陈锦书。
陈锦书垂了垂眼睑,轻声道:“陛下赐名,是她的福气。”
心花怒放的新帝试探着说出自己早就想好的名字:“那就叫李婉宁。”
方皇后生的大公主闺名李婉秋,新帝这意思是把这孩子当做自己的女儿了。
一旁的陈奶娘喜不自禁,不断打眼色给陈锦书。
心情复杂的陈锦书看了看襁褓中的女儿,想了想宫外的远哥儿,抬眼看着眼神忐忑的新帝,心头蓦地一软:“多谢陛下赐名。”
“你喜欢便好。”喜上眉梢的新帝抱起小女婴,眼里添了几分喜爱,“朕的宁姐儿。”
新帝多了个女儿,是个人都知道不是新帝亲生的,朝臣宗室自然有话说。不过和以前一样说破了嘴皮子都没用,在涉及陈锦书的事情上,新帝从来都不会妥协,于是宫里多了位二公主。满月后,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公主还有了封号。
百官已经麻木,新帝就是这会儿把陈锦书和陆霆生的儿子接进宫当成皇子养,他们也不觉得稀奇了。
结果,新帝真把远哥儿接进宫了,不过不是当皇子养,而是陈锦书想念儿子了。生了女儿之后,陈锦书越发想念儿子,之前不敢提,如今心态有了微妙的变化,陈锦书便试着开口,新帝一口应下:“那便接他进宫住上几天陪陪你。”
住上几天,陈锦书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别的。
陈奶娘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住上几天已经是皇恩浩荡,难不成还想留在宫里和小公主一起养,男孩儿和女孩儿总归不一样。
待新帝走了,陈奶娘就要念叨陈锦书。
陈锦书扭过脸:“奶娘,你在想什么,我就是想多留远哥儿一阵子,我都快半年未见他了。”
陈奶娘姑且算是信了。
远哥儿在宫里住了五六日,陈奶娘便提醒陈锦书该送回去了,她怕住的时间一长,陈锦书就舍不得了。远哥儿和小公主不同,小公主是女儿身,且还是新帝看着出生,远哥儿却是男孩。陈奶娘觉得新帝就是再宠陈锦书,也做不到把远哥儿当皇子养,尤其远哥儿长得还像极了陆霆。
远哥儿高高兴兴带着一堆礼物回到府里,便被陆霆询问:“你娘亲可好?”
才三岁的远哥儿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好啊,娘亲住的地方好漂亮,小妹妹不乖老是哭,我不喜欢小妹妹。”
陆霆只关心:“你娘亲可有问起爹爹?”
远哥儿歪了歪头:“没有啊,爹爹,我要写字,娘亲说等我写了一百张大字,她就会再接我过去玩。”
陆霆不死心,抓住要跑去练字的远哥儿,声音不自觉变重:“你娘就没话让你传给我?”
远哥儿被陆霆吓到了,扁着嘴哇得一声哭出来:“爹,爹!娘亲,我要娘亲。”
哭得陆霆心神俱伤,尤其是那一声声娘亲,他的娘亲在宫里,他的妻子也在宫里。她过得很好,她没问过自己,不可能!肯定是远哥儿年幼胡说八道,她怎么可能过得很好,她肯定日日夜夜备受折磨,等着自己去救她。
青筋暴起的陆霆五官扭曲到狰狞,他一定会救出她,然后杀了狗皇帝。然而,没等陆霆的营救计划实施,陆霆先等来了陈锦书怀孕的消息。
欣喜若狂的皇帝直接就晋了陈锦书的封号,她摇身一变成了宸贵妃。
“又是宸又是贵的,干脆封她做皇后得了。”年轻的方皇后冷笑连连,“陈锦书给陆霆生的女儿,皇帝都当个宝,爱的跟什么似的,我生的大公主,他一个月都想不起来看一眼。陈锦书要是生个儿子,祖父且看着,我这皇后之位早晚是人家的。”
方国公面沉似水:“太后就真的不闻不问?”
方皇后冷声:“但凡太后管一管,哪怕管不住,好歹她尽了太后的本份。她倒好,只专心敲她的木鱼,她算哪门子太后。皇帝不像皇帝,太后不像太后,可真是嫡嫡亲的母子俩,我算是明白皇帝像谁了。”
“你这张嘴啊。”方国公无奈摇头。
方皇后哼了一声:“我都要被逼死了,祖父还管我说话难听,我说的再难听也没他们做的难看。祖父,皇帝打的不仅仅是我的脸,还是我们方家的脸,他如此抬举陈锦书,压根就没把我们方家当回事。您可是跟着先帝一起打江山的老臣,就是先帝都不敢这样对您。”
“行了,别在这里拱火,老头子心里有数。”方国公目光重重点了点方皇后,“你安分点,别乱来,祖父不会让你吃亏。
犹豫良久的方国公终于下定了决心,为了皇后孙女,也为了整个方家。
新帝此人,无德,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无德就罢了,他还无能。若是他有能力,夺个臣妻什么的,其实不算大事。干这种没品事的皇帝不是一个两个,抢老子女人抢儿子女人的皇帝都有,只要手腕够硬,皇位照样坐的稳稳的。
可这位新帝无德又无能,那是作死。
新帝这艘船显然是要沉了,方国公当然得想办法跳船逃生。
在陈锦书的贵妃晋封大典上,晋王举起‘除妖妃、清君侧’的大旗反了的消息传来。
最上首的方皇后红唇上挑,似笑非笑睨着花容失色的陈锦书:“瞧这事闹的,妹妹大好的喜事都被搅和了,钦天监可真不会挑日子。”
陈锦书的脸白上加白,不明白方皇后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刻薄她,便是她都知道晋王兵强马壮不可小觑。晋王怎么会反了,在她的前世根本没有,是她死的太早,还是……真因她而反?
“瞧宸贵妃妹妹吓得,陛下身边能臣干将比比皆是,区区晋王而已,不足为惧。妹妹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千万别吓着了肚子里的小皇子,要不陛下可饶不了我们。”方皇后皮笑肉不笑,“只今儿不是个好日子,妹妹这晋封礼还是重新再挑个日子办的好,免得不吉利。”
说着话,方皇后站了起来,摇曳生姿着起身离开。余下几个惶惶然的嫔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了面无人色的陈锦书,纷纷离开。
只留陈锦书站在空荡荡的典礼上,她抓着陈奶娘胳膊的手无意识用力:“除妖妃,指的是我吗?”
陈奶娘脸上同样没有一丁点血色,她心里也怕的厉害,在她看来,造反那是天大的事,如今这天大的事竟然是冲着自家娘娘来,这个晋王是吃饱了撑的吗,还管起皇帝房里事来?
“娘娘别怕,有皇上在呢,那个晋王成不了气候。”
被陈奶娘指望的新帝朕焦头烂额。
“以臣之见,陛下赐死宸妃,如此一来,晋王便师出无名。”
闻言,新帝杀了他的心思都有,“宸妃不过是晋王的借口,就算没有宸妃,晋王照样会反。”
“那就是晋王不义,失道者寡助。”
白费口舌,方国公嘴角向下一撇,新帝要舍得杀陈锦书,就不会有今天。果不其然无论朝臣如何摆事实讲道理,新帝都不肯杀了陈锦书。
新帝这态度,气得下面百官心灰意冷,国祸当头,他却还依然还沉溺于儿女情长。
方国公火上浇油:“据线报,晋王之所以能在一夜之间兵不刃血连下夲毕、华邑两城,是用了一种迷药,守城将士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晋王大军如入无人之地。”
朝堂上嗡得一声议论开。
龙椅上的新帝愣了愣:“迷药,什么样的迷药有这样的大威力,等等,朕记得朝廷也有一种迷药,是……”声音戛然而止,那迷药是善水那个妖道献上,还从皇祖父那里换来一张度牒从此脱离陆霆的掣肘得以兴风作浪。他见识过那种迷药,虽然是下三滥的东西,确实有奇效。
新帝福至心灵,咬着牙怒声:“是不是善水那个妖道投靠了晋王?怪不得至今都抓不住她,原来她投靠了晋王。善水,晋王,果真是一丘之貉!”
几个朝臣不禁侧目,说起来,要不是新帝为了陈锦书想冤杀善水,人何必冒着杀头的危险放弃京城的一切去投奔晋王。他们也就不必无能为力地忍受衰老,若是从未返老还童过,尚且能忍,可在尝过返老还童的滋味之后,谁还能甘于老态龙钟。
大好的事情偏偏就毁在利欲熏心的新帝手里,谁心里没一点怨一点恨。一想晋王打下京城后,善水随之也会回来,居然有一点点的心动来着。
第28章 情敌给我当继母28
晋王的兵马势如破竹,每日都有城破的噩耗传来。用心良苦的新帝本是想瞒着身怀六甲的陈锦书,奈何心惊肉跳的陈奶娘使劲打听消息,就怕新帝扛不住压力先‘除妖妃’。这一打听可不就坏了事,又惊又恐的陈锦书动了胎气,晕了过去。
新帝闻讯哪还顾得上眼前的文武大臣,只恨不能插翅飞过去,一句话未留,便火烧眉毛一般冲了出去。
讨论军情讨论了一半的大臣面面相觑,有一眼没一眼地打量面无表情的方国公父子,身为皇后娘家人,眼看着新帝为了个妃子神魂颠倒,就无动于衷。
方国公垂着眼如老僧入定,他巴不得这个皇帝再荒唐点,新帝要是立刻废了孙女立陈锦书,那他还得谢谢新帝把他们方家从这一滩烂泥中摘出去。
心急火燎的新帝赶到时,陈锦书刚刚悠悠转醒,见了新帝,霎时泪如雨下:“真的是陆嘉宁吗?她投靠了晋王?她回来报仇了?”
“没有的事,她一个朝廷钦犯不知道躲在哪儿,怎么会和晋王这个反贼扯上关系。”新帝矢口否认。
陈锦书哭着摇头:“陛下何苦还要瞒臣妾,臣妾都知道了,晋王大军长驱直入,陆嘉宁功不可没。都是因为臣妾,陛下才会想杀陆嘉宁,以至于她投靠了晋王。”
新帝静默了一瞬,他也没想到陆嘉宁能有这等本事,原以为只是一个蝇营狗苟欺世盗名的妖道罢了。若是早知道,新帝摇了摇头,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陛下。”陈锦书忽尔爬起来跪在床榻上,大义凛然:“赐死臣妾吧,臣妾就是个不祥之人,陛下赐死臣妾之后,就能向满朝文武交代,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晋王也就没了发兵的理由。”
“你在胡说什么!”新帝骇然失色,“这与你无关,晋王狼子野心,你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退一步说,便是没了你,晋王依然不会罢手。”
陈锦书跌坐在床上,愧疚难安:“可陆嘉宁会投靠晋王,归根究底都是因为臣妾。”
“是她得理不饶人,你都已经向她赔礼道歉,她却还是不肯收手,朕才会出手,真要说起来,也是朕逼得她逃亡投奔晋王。”新帝安慰泪流满面的陈锦书,“好了,你别胡思乱想,小心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外面的事朕能处理好,不过一个谋反的藩王罢了,人人得而诛之,难成气候,他也就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
陈锦书将信将疑。
新帝好一通安慰,总算是令陈锦书止住了泪水。他这才想起被自己丢下大臣,头皮麻了麻,立刻赶过去。
怔怔望着快步离开的新帝,陈锦书喃喃:“真的不足为患吗?”
想想打探来的消息,陈奶娘硬着头皮道:“陛下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这样,娘娘且宽心。”
陈锦书惨然一笑:“当初陆霆也告诉我,别担心陆嘉宁,结果,她凭着几根针拉拢了京城十之八九的权贵,逼得我无立锥之地。如今,陛下也告诉我不用担心陆嘉宁,可她凭着几包药帮晋王攻城略地。除妖妃,清君侧。这一次,她是不是要逼得我命丧黄泉了。”
陈奶娘抖了下,身上一阵接着一阵的冒冷气。
“我上辈子欠了她,所以她这辈子怎么都不肯放过我。每当我以为自己能过上平静日子的时候,她都会冒出来,”陈锦书闭上眼,眼角滚落两行泪,“我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好不容易重新开始,她总是会在我最幸福的时候杀出来,她就是不肯放过我!”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接受陆霆,毕竟他是谢允礼的岳父啊。她又是经历过怎样的煎熬才接受新帝的情意,本以为终于能安定下来了,为什么她又要出现,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陈奶娘却是眼前一亮:“可她哪一次真的得手了,娘娘你想想,困难是一时的,可到头来您不都好好的,还比之前更好,反倒是陆嘉宁她越来越落魄。”
心神俱伤的陈锦书愣住,茫然望着满面红光的陈奶娘。
陈奶娘言之凿凿:“一开始,您和谢允礼青梅竹马的情分,被陆嘉宁横插一杠截了胡。您没能嫁给谢允礼,却嫁给了陆侯爷,不正是因祸得福嫁得更好了,而那陆嘉宁被关了三年差一点就被谢夫人毒杀。后来她是侥幸逃了出来,害得您坏了名声,可她一个好好的侯府千金却成了下九流的郎中,更是沦为朝廷钦犯,您反而因祸得福进宫做了贵妃娘娘还怀上了小皇子。这一次,娘娘且看着吧,晋王成不了事,陆嘉宁在劫难逃,而您啊,只怕又得因祸得福一次,说不得就要更上一层楼。”越说越觉得是这个理的陈奶娘兴奋地满脸通红,这再上一层楼是什么?是皇后吗?陈奶娘心潮澎湃,目光灼灼看着发愣的陈锦书小腹,激动道,“娘娘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陈锦书愣了良久,细细想着陈奶娘的话。是这样吗?她慢慢抚上自己的小腹,祸兮福所倚。
见陈锦书听进去了,陈奶娘欣慰而笑,热切看着陈锦书的肚子笃定道:“该是应在咱们小皇子身上。所以啊,娘娘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很是不必为那个阴魂不散的陆嘉宁烦忧,就像老奴说的,她不是来克您的,她是来旺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