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金吾卫又一直在绕路,足足过了五日才到。
马车在军营前停下,傅瑶刚掀开帘子,就见萧靖钰对她伸出手。
隔着几十丈的距离,傅瑶看到了南靖的军营里,帅帐前正站着一个人往这里看来。
萧靖钰没了耐心,直接抱起她大步往军营走去。
傅瑶靠在他冰冷的肩甲上,被他抱回大帐后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傅瑶皱眉看过去,只见衣子橖正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她此时正被五花大绑着,嘴也被堵上,鲜血甚至将地板都洇湿了一片。
萧靖钰把傅瑶放到书案上,双手撑在她两侧道:“你说萧楷是不是书读多了把脑子读傻了,竟然派个小丫头当内应,妄图把你带走。”
傅瑶的神色一直都很平静,声音里也不带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我没有想要逃。”
萧靖钰望着她的眸子,似乎想要看到她的眸底,将那些潜藏着的情绪一览无余:“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还留着她的命。”
傅瑶表明了立场,就不再说话了,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萧靖钰道:“既然如此,那就杀了吧。”
傅瑶这才肯开口:“那我下次或许会跑。”
萧靖钰捏住她的脸:“果然,你还想着跑对不对?傅瑶,就试着喜欢我一下又能如何?”
傅瑶沉静的眸子看着他:“我会待在你身边。”但永远不会喜欢你。
又是这样的目光,冰冷,沉静,却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怨恨和憎恶,萧靖钰认为他们迫切需要一个孩子。
只要有了孩子,他和傅瑶也会越来越好。
第58章
◎“最后一次,结束了就放你睡觉。”
◎
萧靖钰最终还是把衣子橖放了, 却把傅瑶扣在了军营里。
他每天晚上只要一有空闲,就一定要和傅瑶纠缠,他迫切地想要一个孩子, 对孩子的渴望甚至到了疯狂的程度。
又或许说是对救赎的渴望, 他不想和傅瑶到头来只是囚与被囚的关系, 更不想傅瑶从头到尾对他只有怨恨。
他尤其惧怕傅瑶的目光, 那里面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一点温暖, 每次都会把他刺得遍体鳞伤,让他只看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
从前萧靖钰总觉得自己赢了, 可如今才发现自己输得一败涂地。他赢得了天下, 却从未赢过傅瑶,仅仅用一个眼神,傅瑶就能让他溃不成军。
他只能盲目地告诉自己, 只要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好的。
转眼已是深秋,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 蜀地却久攻不下, 两方皆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 最后只能约定暂时休战, 来年再战。
那天萧楷难得来了军营, 傅瑶恰好掀开帘子, 远远看着他和萧靖钰一起进了帅帐。
却不想只是这一眼, 就惹出了萧靖钰的疯病, 开始变本加厉地折磨傅瑶。
萧靖钰不喜欢给她喂药, 也不爱玩什么花样, 只是变幻着姿势不停地要她。
傅瑶实在不堪忍受, 想要逃跑,却被他握住脚踝拽了回去:“你能往哪逃?”
他喘着粗气道:“这便受不了了?求我,你若肯开口求我,今夜我便放了你。”
傅瑶抿着红润的嘴唇,就是不肯开口求他。
萧靖钰好似有了更好的理由折磨她似的,愈发索求无度起来。
云雨过后,傅瑶有气无力地趴在锦被上,白皙光滑的背部裸/露出来,那上面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吻痕。
她实在太瘦了,肩胛骨突出着,腰间也凹陷下去,那里还有掐出的手指印。萧靖钰掐着傅瑶的腰时甚至觉得,只要他再多用一点力,那里便会折断了。
萧靖钰从前完事之后,都会抱着傅瑶沉沉睡去,今日看着傅瑶的光滑细腻的背部时却是来了兴致。
他下床去取了墨汁和狼毫来,握住狼毫吸饱了墨汁,开始在傅瑶背上作起画来。
那狼毫的毛很软,墨汁又是凉的,在背部游走着,傅瑶很快就攥紧了手指,却将脸埋在枕头里闷声忍耐着。
萧靖钰先是用黑色墨汁勾勒出形状,又用红色墨汁一一描绘出花瓣。
他兴致很高,画得又格外认真,足足画了一个时辰才停笔。
傅瑶的背上赫然是一株绽放的梅花树,那些鲜红如血的花瓣恰好落在吻痕上,遮盖了傅瑶一身的痕迹,却又显得格外淫/糜。
萧靖钰将傅瑶翻过身来,见她疲惫地阖着眸子,像是已经昏睡了过去。
他轻声道:“瑶儿,你还没欣赏我的画,怎么就睡着了呢?”
傅瑶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话,眸子依旧阖着,没有任何反应。
萧靖钰脸上带了些玩味,将狼毫放进清水了洗干净了,就又往傅瑶胸前落笔,他手腕沉着,时轻时重,却始终缠绕着某处不散。
傅瑶的身子轻颤了一下,没多久就睁开眼来。
眼尾还泛着红,眸子里一片迷濛,细看还有些可怜。
萧靖钰俯身在她眼尾亲吻:“最后一次,结束了就放你睡觉。”
傅瑶阖上眸子,不多时就又攥紧了手指。
这夜很漫长,像是永远也不会天亮一般。
翌日,萧靖钰比平时晚起了些,休战协议已经达成,他不日便可班师回朝,便格外清闲起来。
他起身后径直去了伙房,军营里的厨子手艺不佳,做出的粥中规中矩,于常人来说自是无碍,可傅瑶胃口一直不太好,若是不精细些便更不愿意吃了。
因此他打算亲手为傅瑶煮了一碗粥。
军营里的人都知道陛下宠爱这位娘娘,却没料到竟宠爱到亲自下厨的地步,一个个目瞪口呆,见鬼一般看着萧靖钰,直到他把煮好的粥端进了营帐。
萧靖钰和傅瑶在一起久了,养成了轻手轻脚的习惯,他把粥放到桌子上,原想把傅瑶拉起来吃些东西,谁知走近一看,只见傅瑶正闭着眼睛将一粒药丸放进嘴里。
他眸色陡然一沉,一把捏住傅瑶的手腕,将那粒药丸抢了过来。
傅瑶浑身累的要散架,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睁开眸子,愣愣看着他。
萧靖钰捏着那药,一脸阴鸷地问她:“这是什么?”
傅瑶又闭上眼睛,发现便发现了吧,她疲惫地想着。
萧靖钰将她抱起来扔到软塌上,又将整个床榻都掀了起来,果然有一只小瓶子滚落在地。
萧靖钰拿起那瓷瓶,走到傅瑶面前,掐着傅瑶的脖子迫使她睁开眼:“看着我!这就是我们一直没有孩子的原因吗?!给我生个孩子就这么难吗?!!”
傅瑶用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直面他的愤怒却始终不肯开口,那神色仿佛充满了讥诮。
萧靖钰就放开她,气急败坏地喊道:“找军医来!”
不一会军医就跑了过来,他将药瓶递给军医,军医取出一粒化开,而后仔细观察起来。
萧靖钰回头看去,见傅瑶已经又一次睡了过去,仿佛天塌地陷也与她无关。
萧靖钰有些悲凉地想,这世上难道真就没有她在乎的事情了吗?
军医很快判断出来,他对萧靖钰道:“陛下,这应是使女子无法有孕的药,药性很温和,吃个三年五载也不会伤身子。想来是哪位高人所制,臣一时也看不出配方。”
“又是许雁秋。”萧靖钰愤恨道,“我就不该让瑶儿见他。”
军医适时低下头去,装作什么都听不到。
却突然听到“哗啦”一声,桌子被踹翻在地,他只好跪到地上,低头不语。
萧靖钰回头怒视傅瑶,傅瑶却只是翻了个身,就又沉沉睡去。
他心头像有一团怒火在烧,一寸寸灼烧着他的肌肤,仿佛要将他烧得渣都不剩才肯罢休。
萧靖钰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一定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他只好带着一腔怒火,领兵出了军营。
南靖半数以上兵力留在此地制衡刘墉,今日一早,萧楷只带了百余人回会稽。
萧靖钰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出了军营便直接追了出去。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但他一定要找个人承受这件事带给他的愤怒。
·
傅瑶这一觉睡得并不太安稳,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就又醒过来,而后便睡不着了。
她睁开眼后发现那个疯子不在,就如往常一样洗漱穿衣,而后坐在椅子上,等着承受萧靖钰的怒火。
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萧靖钰回来,她心中有些疑惑,就掀开营帐出去,只见军营里到处都在准备开拔,却不知萧靖钰去了何处。
傅瑶只好叫来一名将领,不甚熟练地问:“陛下呢?”
那将领是个大老粗,没发现什么不对劲,还兴致勃勃地向这位皇后娘娘回话:“陛下一早就带了一队人出去了,那火气大得很,看着像是要去杀人。”
傅瑶立刻追问:“那你可知他去了何处?”
那将领就道:“属下看那方向……猜测是去追南靖太子去啦!”
傅瑶心脏剧烈一颤,当即出了层冷汗,人也随之精神了起来:“哪里?带我去!”
将领就迟疑道:“陛下好像说过,不许娘娘出军营。”
傅瑶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直接厉声道:“我要出去,你们谁敢拦我!”
这军营里的人都不知那些前因后果,只是看萧靖钰对傅瑶一直宠爱有加,便以为是怕她受伤才不肯她出军营。
那将领迟疑片刻,最后只好道:“娘娘,我得派人一起跟着您去。”
“你们随便,”傅瑶焦急地道,“备马,即刻出发。”
已经好久没有出来过了,她却没有心情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更来不及享受风从耳边吹过的感觉。只一路上纵马疾驰,任由冷风灌进衣服里,好像感受不到寒冷一样。
傅瑶火急火燎地追上去,一路上却只看到倒在地上的死尸。
刚开始是零星一两个,沿着崎岖山路而上,见到的尸体便越来越多。
傅瑶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可不到最后一刻,根本不敢让自己确认。
马儿最终奔袭至山巅上,傅瑶看到的却是满山的血迹,还有尸山血海中浑身是血掉下悬崖的萧楷。
她甚至来不及看清萧楷身上的伤,就见人从断崖上直直跌了下去。
浓烈的预感成了真,傅瑶却觉得胸口一阵难受,而后嗓子里一腥,一口血就吐了出来,眼前也黑了下去。
萧靖钰回头看时吓了一跳,硬是赶在傅瑶落地前将人接住:“瑶儿!”
他喊着傅瑶,可眼前的人毫无回应,就连那身子都是凉的。
那一刻萧靖钰恐惧极了,他抱起傅瑶上了马,一路跑回军营,萧靖钰将傅瑶放下,又让军医来看。
军医为傅瑶把了脉,又掀了掀她的眼皮,最后道:“陛下,娘娘这是受到惊吓刺激,急火攻心才会吐血昏厥。”
她就这么在乎萧楷?!
萧靖钰想发火,却又只能生生忍住:“该怎么治,她何时能醒?”
军医斟酌道:“按理说,喝上几服药就好了,只是怕心病难医……”
“行了,”萧靖钰打断他,“去开药方吧。”
“是。”
萧靖钰原本以为傅瑶很快就会醒,可等了一天一夜都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他只能把军医又提溜过来,那军医支支吾吾,说了一堆“心中郁结难消,心病无药可医”的废话,在他看来就是个庸医。
萧靖钰又等了三四个时辰,傅瑶还是不醒,他终于等不下去,对手下吩咐道:“去悬崖下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是人是鬼都给我弄回来!”
一队人只好跑到断崖下搜寻,孰料找了一天一夜连片衣角也没找到。
萧靖钰又命人沿途寻找,同时向南靖递了书信,以盟友身份关心萧楷是否平安回去。
在这期间,傅瑶始终没有醒来。
萧靖钰再多的怒气也被磨得干干净净,只能每日守在傅瑶身旁,给她喂药擦洗,按揉手脚。
他等了两三日,便命人套了马车,带着傅瑶回京,一路行得极慢,沿途遍访名医。
大半个月后,萧靖钰带着昏睡不醒的傅瑶回了京,同时也确认萧楷死里逃生,已经回到会稽郡。
他拿着传回的书信在傅瑶面前展开:“瑶儿你看,我没骗你,萧楷没死,你睁开眼看一看,我保证以后都不再找他的麻烦了。”
可傅瑶只是睫羽轻颤了一下,之后就又陷入无穷无尽的昏迷之中。
萧靖钰怎么哄都哄不醒,只能沉声道:“瑶儿,你若再不醒,我就领兵踏平南靖,生擒萧楷,将他活活折磨而死。”
依旧没有反应。
“还有蜀地,我也定不会再管,直接放任刘墉踏入中原,就是要民不聊生才好,我这样的疯子最喜欢看了……”
可任凭他说尽了威胁的话,傅瑶都始终没有反应。
萧靖钰甚至不惜用傅家来威胁,都没有用,傅瑶像是打定了主意要一直睡下去。
最后,他只能让人去遂县,把许雁秋重新找回来。
许雁秋到底是个仗义之人,听到傅瑶有难就马不停蹄跑了回来。
彼时,萧靖钰已经面带青灰之色,也不知在傅瑶床榻前颓废了多久。
许雁秋查看后得出了和太医一样的结论:是心病。
但他说有法子治。
萧靖钰眸子里恢复了光彩,甚至带了点哀求地看他。
许雁秋道:“我会给她针灸,不出十日便能醒来。但是,这不代表她就会好。”
萧靖钰紧张地问:“什么意思?”
许雁秋有时候真想挖开萧靖钰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构造和正常人不一样,他语气不善地问:“想想你都对傅瑶做了什么?如果你依旧如从前那般,这人不如不醒。”
“我都做了什么……”萧靖钰重复着这句话,眸子里却是一片空洞。
许雁秋道:“回去自己想,别总在这晃悠,她便是想醒也被你吓得不敢醒了。”
萧靖钰听了许雁秋的话,只能依依不舍地退出去,同时无比悲伤地想:“因为我在瑶儿才不愿醒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