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投喂记(美食)——青荔淮枝
时间:2022-09-04 07:48:02

  李福的眼尾竟有些微微泛红,温声对她道:“夜深了,且安歇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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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时分,宇文修多罗早已睡着了,李福却依旧睁着眼,为她掖了掖锦衾后,就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门,去到了自己的书房之内。与此同时,一抹能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影出现在书房内,跪地对李福道:“大王,王氏四娘之事已经办妥。”
  李福轻轻地“嗯”了一声,以示他知晓了。随后又道,“王氏女之事你做得很好。只是,接下来要你去做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
  那人自然不敢松懈,应下:“不知大王还有何吩咐?”
  李福的声音中是平日少有的严肃,让人不敢不重视:“多派几个人,暗中保护好王妃,千万不要让她察觉。若她去食铺,就盯好每一个进食铺的人,四周也都要盯着,不得有丝毫疏漏。”
  “是,属下明白。”
  待那人离开书房后,李福不由感慨,师父的人还是厉害。
  翌日,早朝已经下了许久,甚至快到晌午西市开市时分,李福都未曾回府,想来还在处理昨夜禁夜之后上街的后续事宜。毕竟在此时,除婚丧嫁娶外,若是谁不顾禁夜出了门,哪怕是公事,也是要上新闻的。
  宇文修多罗今日并没有在王府内用小食,而是去西市买了水晶龙凤糕吃。此时大唐的水晶龙凤糕就是后世的甑糕。一层红枣一层糯米的铺着,铺了“三层米四层枣”,一共七层,在铁甑中蒸制。蒸出来以后,就见白糯米泛着鲜亮的枣色,上面的枣子也成了泥状。尝一口,糯米黏黏的,红枣甜甜的,宇文修多罗吃着,只觉口感极细腻,比后世许多甑糕都要美味。
  谁知,坐在她身边一同吃甑糕的墨竹忽然对她道:“王妃,墨竹今日听到人说,那王家四娘,疯了。”
  “什么?”宇文修多罗听到后,愣了片刻,又马上问道:“为何疯了?”
  前些日子李治给王四娘赐了婚,对象是柳奭的儿子,也是其表兄,算是让他们王柳两家内部消耗了。王四娘虽然不服,但是被其父压在府中备嫁。
  墨竹对她娓娓道来:“昨日那王家四娘好容易得了出去上香的机会,不选大慈恩寺,却偏选了城外山上的一座寺庙。拜完佛下山途中,就碰到了贼人劫财,好好的一个小娘子就被吓疯了。”
  听完整件事情,宇文修多罗眼角抽了抽,也不知是哪个好心人替她出气了。只是王四娘对她来说不是个重要人物,她就撂在一边,走去了卖菜的铺子,去买些韭菜,今日做韭菜盒子。
  如今到底是二月春日,刚割下的一茬韭菜绿油油的,长得极好。她兴冲冲地买了许多,带回了自家食铺。
  见到她来,珊瑚和阿杉都仿佛见到了传说中的韭菜盒子,笑得很是灿烂,让宇文修多罗有一种她们要吃了自己的错觉。只是今日,碗记食铺门前,总有几个面熟的人隐在人群中,看着随意,锐利的目光却紧盯着店里,而食铺后面的小门与一旁的馓子铺后厨连着,另有两人隐在大树之上,紧紧地盯着馓子铺的院子。
  树上侍卫甲嘴里叼着叶子,对另一人问道:“怎么这些人都抢着要来保护王妃啊?”
  侍卫乙敲了下他的脑袋,“嘿”了一声:“那是你没有吃过王妃做的菜。这可是少有的能尝王妃手艺的机会。”说着,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走入食铺的侍卫,“怎么还不到轮换的时辰,我也想去吃饭。”
  侍卫甲:“......”虽然我很无语,但我也想吃饭了怎么办。
  而食铺后厨内,宇文修多罗刚把韭菜切好,就闻得小门那边,馓子铺彭二娘的声音传来:“宇文小娘子可在吗?”
  碗记和馓子铺比邻,两家一向也是有些往来的,偶尔彭二娘来送馓子,宇文修多罗还会请她吃个灌汤包烧麦什么的。听到她的声音,宇文修多罗应了声:“儿在的,不知彭娘子有何事?”
  彭二娘对她道:“今日做了些新的馓子,刚炸出来,好吃酥脆的很,想请小娘子趁热来尝尝。”
  因着她们来往过,宇文修多罗此时并未设防,爽快地应下了:“好,我这就来。”
  只是当她推开门,刚走进彭二娘家的后厨时,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里面藏着人,她一下子就被里面的人打晕了。而打晕她的那个高壮男子,拍了拍彭二娘的肩,冷冷笑道:“你做的不错。”
  而彭二娘看到此景,虽然浑身抖了一抖,但是摸到了袖中那沉甸甸的金锭,想到了这人许下的金子,还是平稳了呼吸。
  那男子笑了笑,又扔出了一块价值不菲的金子在地上:“这是赏你的。”
  见到那么闪耀的金锭,彭二娘的眼中冒着贪婪的光,忙捡了金锭,急急地收入自己的袖中。只是她还没有高兴太久,那人就将匕首抵在了她的颈边,声音中满是杀意:“你若敢将此事泄露一个字,就等着给你们全家收尸吧!”
  但坐在店内用饭的侍卫耳力极好,听到了后厨内似是有人邀王妃出去,心下顿时警觉起来,将袖中早先备好的“道具”——一缕头发丝拿出来,放在汤饼之中,随即就夸张地叫道:“这汤里竟有头发!你们这店是怎么回事啊,快叫店主人来!”
  坐在他身旁的另一侍卫不由默默为其演技点了个赞,却也时刻准备着朝外报信。此类大事先前还未发生过,阿杉顿时慌了神,珊瑚还持重些,一面上前解释,一面让阿杉去叫宇文修多罗出来。
  谁知阿杉进了后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宇文修多罗凭空消失了。
  而那高壮男子正将宇文修多罗装在了馓子铺每日都要推出去倒油的油桶里,盖了盖子,如每一日一般将载了油桶的木板车推了出去,油桶的外壁依旧满是油污,并无异样。是以,坐在树上的暗卫并未注意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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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此时,一抹清峻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树下,他腰间佩剑,负手而立,不是出宫后就急急赶来的李福还能是谁。他不放心,要亲自来守着。当他抬头看向树上,与两个暗卫视线相撞,看到了一切平静的手势后,就继续站在那里。
  谁知就当他以为无事发生的时候,一侍卫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一看见他,就直接禀告:“大王,王妃不见了。”
  听到这句话,李福忽觉浑身如坠冰窟,握着剑柄的手颤抖着,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王妃是如何不见的?”
  那侍卫忙禀告:“属下等听到后厨似有人将王妃叫走,阿杉去看的时候,王妃已然不见了。”这么多人在前面盯着,若是宇文修多罗从大门走了,他们不可能注意不到。
  收到了李福冷凝如冰的目光,树上的侍卫甲也赶紧下来,对李福言简意赅地禀告道:“馓子铺只运了油桶出去。”
  听到这话,李福当即带了几人,按着那侍卫描述的方向一路追去。他虽强自保持冷静,却还是心如火焚,本来只是以防万一,结果还真的碰上了这个“万一”,他后悔了,今日就不该轻纵着她出来了。
  高阳公主的人怕引起注意,没有用快马拉油桶车,如馓子铺的人往日一般,用人力亲自拉木板车,意图到了接应之地再换成马车,谁知李福这就追来了,让那人大吃一惊。
  几个侍卫缠住那人以及接应他的同伙打斗着,不多时就将他们拿下,这些从战场退下的精锐不免鄙视了一番高阳公主身边侍卫的战斗力。
  此时,李福忙去揭开了油桶盖子,见宇文修多罗就在里面,高高悬起的心这才落了下去。只是见她昏迷着,双手被捆,衣衫上也沾了油污,他的菱唇抿得紧紧的,眼眸泛红,双手也微颤着给她解了绑,小心地将她抱出来。
  他素来爱洁,此刻也丝毫不在意宇文修多罗衣衫上的油污染了他满身,只觉得抱起宇文修多罗的那一瞬间,是他此生最心安踏实的一瞬间,也是最为庆幸的一瞬间。
  自然了,他抱着宇文修多罗回府的同时,也下令将绑走宇文修多罗的人和馓子铺的所有人都带回赵王府审问。
  作者有话说:
  【预告】这一章绑架未遂真的不虐!是甜的!接下来也完全不会虐他们,一路甜宠放心追!
  P.S.当女主因为被绑而不敢出门后,每天会粘着谁呢【滑稽】
 
 
第54章 一畦春韭绿
  宇文修多罗睁开眼, 仍觉得脑袋晕沉沉的,一摸,还有一圈布带缠在她的头上。登时, 被骗进馓子铺,又被打晕的记忆就涌进了脑海里。
  只是此时,周遭哪还有铺子后厨的模样, 取而代之的,是绘着山水图的绫罗帐帷, 满绣鸾鸟衔草的锦衾,再见到李福眼中的关切, 宇文修多罗哪还能不明白, 是李福及时救下了她。
  不论古今, 这都是她生平第一次, 如此直接地与危险擦肩而过,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 平素心大又乐观的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忽然间,宇文修多罗紧紧地抱住了李福,似是后知后觉害怕一般, 伏在他肩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人突然这般脆弱, 倒是让李福一惊,却还是用手轻拍她的背, 安慰道:“阿婉, 无事了。”
  直到宇文修多罗哭得累了, 抽抽噎噎地抬起头看着他, 眼睛又红又肿的,倒平添了分可爱。
  她本想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还不用她开口,李福就言简意赅地道:“那个人虽然自尽了,但他是高阳身边的人。一定是高阳收买了彭二娘,骗你过去,趁机打晕你。其意图怕就是要以你要挟我,配合她去做一些事。”
  而宇文修多罗也只能无奈,高阳前些日子也试图拉拢示好,如今见没有用,也是狗急跳墙了。她忽然发现,自己终于在现实里近距离接触了一个疯批美人。
  只是疯批美人的对家不好当啊。
  片刻后,她又发现了一个问题:“你是如何那么快就赶到救下我的?”
  见宇文修多罗将他想的笨了些,李福无奈,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脸颊,对她道:“自我隐隐发觉高阳不安分的时候,就已经在她身边安下了探子,虽不能完全近她的身,却也能知道点风吹草动。”
  说罢,又反问她:“还有就是,打蛇打七寸。高阳若要下手,必定要找着我的软肋下手。你说,我的软肋是谁呢?”
  宇文修多罗心里美滋滋的,小尾巴翘上了天,她黛眉展开,杏眸弯弯,眼波流转,笑得如红芍盛放,却还是小声嘟囔着:“哪有人把自己比成蛇的。”
  只是笑过后,她又不解地问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些呢,你若是告诉我,我肯定整日缩在府里,哪都不去了。”
  她这个人惜命的很,西域的龙膏酒,扬州的糖蟹,镜湖的莼菜,西塞山的鳜鱼,岭南的荔枝,她还没尝到呢。若有机会,她定要与李福游遍大唐,尝遍各地美食。
  李福只是安抚般淡笑,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这些烦扰的事情,他不想让她知道的,更不想让她为此烦心,想要她依旧自由自在的。
  只是李福却没有想到,经此一遭,宇文修多罗史无前例地“乖巧”了起来,每日都缩在王府之内,再不出门,生怕再遭遇危险。
  她这两日对李福也是粘得紧,望穿秋水一般望着他下朝归来。二人前几日的冷战气氛也早已不见。这日,宇文修多罗掐着嗓子,模仿着话本子里的情节,对李福说:“郎君还怨哉?”
  见她如此,李福也是实在忍不住笑了出声。在他这一笑中,二人先前的龃龉彻底消融了。
  经此一事,对于李福来说,在宇文修多罗抱着他大哭的那一刻,那些吃醋担忧的情绪,以及不被信任的受伤感统统不见。也不恼怒于宇文修多罗“有失身份”的开店之举。他也意识到,岁月静好难得,只要珍惜与宇文修多罗在一起的每一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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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日,在与李治秘密商谈后,李福就纵马去了长安城外一别院。此时春景明媚,别院中假山嶙峋,流水淙淙,亭台楼阁,无不精致。数顷杏花树栽着,粉白的杏花盛开,如云似霞。一阵暖风拂过,杏花瓣如雪般落了满地,平白添了一丝感伤。
  两个身着杏红襦裙,双鬓鸦雏色的丫鬟走在前,引着李福走过回廊,李福不动声色地打量,就见到廊下的池中漂浮着精巧的莲花灯。莲花,乃佛教圣花。
  一阵梵乐传来,只见高阳公主一袭淡黄衫子郁金裙①,肩绕水红绣团窠纹的披帛,坐在亭内弹着琴,看起来倒是悠然自得。李福走进亭子,坐在了她对面,率先开口了:“没想到十七姊还是对当年之事放不下。”
  闻得此言,高阳公主凤眸盈着寒意,冷笑一声,神思却回到了过去。当初她虽被嫁给了房玄龄之子房遗爱,却意外爱上了高僧辩机。想到那个如山巅之冰雪的人,高阳的心又是一痛。
  辩机虽心如止水,却最终因美艳热忱的高阳破了戒。自那时起,他摇动所有的转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高阳的指尖②。
  只是这件事,最终还是被李世民知晓了,他岂能容忍和尚与公主暗通款曲,命长孙无忌主理此案,并将辩机下狱。最终,长孙无忌判了辩机腰斩之刑。
  高阳仍记得,那一日自己几乎是以生平最狼狈卑微的姿态去求人,她声泪俱下,求她的阿爷李世民,求长孙无忌,求了身为太子的李治,求遍了吴王恪,纪王慎等人,只为保下辩机的命。
  除了吴王李恪因为帮她求了情而被申斥后,其他人都对她视而不见,甚至唾弃她伤风败俗。
  世间不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自辩机被斩的那一日起,高阳公主就变得疯狂。
  待到她回过神了,止住泪意,扯了个笑,不无讽刺地道:“十三弟与十三弟妹琴瑟和谐,正是恩爱有加的时候,来我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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