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反骨——二月东
时间:2022-09-05 07:56:42

  “你……”
  可等到要彻底解释她如何看待周呈时,陈北又无法找到一个切合此时的合理定位。
  周呈是她很重要的人,但究竟重要在哪里,她说不清楚,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情景告知周呈。
  没有哪一个分手现场是靠互诉衷肠而分开的。
  可是这样的停顿与沉默却像在肯定那一句话。
  周呈抿了抿唇。
  在与她的对视中眸光逐渐发冷。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冷静下来。
  可陈北的话却已经打散了他全部的理智和冷静,甚至一同被打碎的还有这么些天来的不安,只剩下疲惫和痛意在翻滚。
  他做不到向陈北放任何狠话。
  他在陈北面前已经够没有尊严的了。
  现在她连玩弄他的机会都不再给他。
  那他还能做什么呢?
  周呈沉默半晌,声线都在发颤,“别说了。”
  “不要说了。”
  他闭了闭眼,“我明白了。”
  -
  那晚过后周呈没有再出现在陈北面前,他也暂时不知道该如何出现在陈北面前。
  连续三天都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直到七月半中元节,周家例行祭祖,他才算从工作中抽身回了周家的祖宅。
  周家体系庞大,祖祠祭祀是头等大事,他作为周家的掌权人哪怕再不想出现也必须出现。
  一大早周家的男女老少都在,族长请周呈率先进去敬香擦桌。
  周呈今天照常一身黑色西装,金边镜框下的眼睛冷漠至极,没有人敢接近他,而他在周家做过的事也几乎令人不敢和他说话。
  只有周宁在这种时候会自告奋勇想和他一起进去。
  作为周家主脉,这自然是可以的。
  周呈没有说话,只回头看了他一眼,率先走了进去。
  周宁跟在他身后,眼里都是恶意,他是知道周呈的,每年祭祖之后他要么就飞快的回公司,要么就自己进书房懒得见人,直到歇上一天之后再离开祖宅,能单独嘲笑他的机会只有现在。
  周宁在他躬身的时候突然有些近乎幸灾乐祸的说:“我听说陈北又把你给甩了。”
  周呈动作微顿。
  周宁却在找准机会接着讽刺道:“你现在真像个找不到主人的流浪狗。”
  陈北身边有人的消息他天天在圈子里混怎么会不知道,可也只有他和少数几个认识周呈的知道那个人是谁。
  现在圈子里八卦传的飞快,陈北身边的人可能被她甩了这种消息他怎么会错过?
  周呈上完香之后拍了拍手上沾染到的香灰,掀起眼皮,慢条斯理的问:“你想做几年丧家之犬?”
  他眼底酝酿着风暴缓缓说:“陈家在起诉你,警方正在对你的证据进行调度,除了你该得的,你还想去牢里坐几年?我满足你。”
  上次周宁的犯罪证据上交后警方还在核实,一经核实,周宁就再也逃不过了,周呈不会出具谅解,陈北更不会,所以周呈实在费解,他哪里来的底气继续来招惹他。
  哪怕是周呈都实在想骂他一句蠢货。
  “那些证据不是你给他们的吗?亲手把你堂弟送进牢里,你敢在列祖列宗的排位面前抬头吗?!”
  “我为什么不敢?”周呈扯了扯唇角,冷笑,“我没有悔过之心。他们敢来,大不了我拆了这祠堂,大家一起无家可归。”
  “你!”
  周宁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
  他第一次发现周呈这样牙尖嘴利,大逆不道。
  他对周家没有任何归属感,却实实在在的掌控着周家的生死,以及他的生死。
  周宁斗不过他。
  他终于感到了对自己未来命运的恐慌。
  周宁咬咬牙,没有再说话,只深深的看了周呈一眼,抬腿走出了祠堂,脚步加快的朝外走去。
  周呈端端正正的将他还没有上完的香插进香炉里,礼仪规矩优美标准得不像话,仿佛刚刚那个尖锐又离经叛道的人不是他。
  等到香燃尽,他再不看面前的排位任何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周宁去找的人是周家的奶奶刘芳云。
  假如全家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有可能压住周呈,那只有她。
  这是周宁几乎刻进心里的想法。
  而他也向来知道如何撒娇卖惨求她老人家帮他做主。
  可周家奶奶刘芳云已经是幕迟的前狼王,对周家还能有几分掌控力呢?
  权力之争是残忍的,虽然她的野心与掌控欲超强,但能从过去那个时代厮杀出来的女人哪个不是枭雄,她棋差一招,输在自己制定的规则培养出来的孩子手下,被周呈这匹年轻的狼打败,也是愿赌服输。
  她掌控整个周家将近六十年,篡权夺位,想得到的都得到了,哪怕她输了,周呈该给她的荣华与尊重照样给,只是话语权不同往常。
  她铁血了一辈子,唯一的那么一点亲情确实系在周宁这个她从小养大的孩子身上。
  周宁痛哭流涕的求她,她不能不动容过来替他求一下情。
  但也尽仅限于求一下情。
  她到的时候周呈正在抄清净经。
  从小培养到大,他写得一手好行楷,抄书时肩正腰挺,面目沉凝,令人看不出半分情绪。
  大概听到了刘芳云进门的声音,他抬头,与门口的老人对视,随即站起身,淡声说:“您怎么来了。”
  刘芳云坐到他书房里的座椅上,开门见山自己的目的:“是你弟弟拜托我来的。”
  “周宁?”
  周呈站在桃木窗前,窗外是精致巧妙的假山与小塘。
  他半垂着眼,手撑在窗柩上,仅仅一个背影就透着冷淡与疏离。
  “您知道周宁的目的是想砸死我吗?”
  刘芳云没有说话。
  周呈也没有回头看她。
  她知道。
  刘芳云的势力被他削弱再多也不至于查不清楚这件事的经过。
  可是哪怕知道,她依旧愿意来为周宁求情开这个口。
  这样的偏爱,在周家,周呈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而真正的偏爱他只在陈北那里感受过。
  表面上为所欲为,实际上爱憎分明的女孩,将他放进自己的圈内,便毫无理由的给他该给的偏爱和信任。
  哪怕那只是她千万分之一的偏爱。
  陈北对任何一个视为朋友的人都能有这样的偏爱。
  可周呈还是会为她沦陷,并且妄想变成唯一的那一个特殊。
  甚至到了这种时候,他依旧只会想起陈北的好,并为之短暂的怔愣。
  这几天被他强行压下不去想的隐痛几乎瞬间就席卷到了他的心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可周呈已经学会了如何掩饰。
  刘芳云是个自私的聪明人。
  她对待周宁的那么点态度像极了无趣的老人投入感情养下的宠物,在她掌权时近乎为所欲为,她想给谁或者哪一支宠爱就可以给,高高在上的俯瞰手下的子孙争斗也是过去的一种乐趣。
  但她必然不会为周宁损害自己现有的利益。
  事实上,比起周宁家那一支,她反倒更欣赏能与她抗争和她一样离经叛道的周呈一点。
  那是对难得出现的小对手的欣赏。
  当年如果不是刘芳云到了最后干脆的撒手,还给周呈助了一波力,他未必能在那样的年纪快速掌控周家。
  刘芳云只是单纯的腻烦了而已。
  她想看点新鲜的。
  周呈也没有让她失望,让顽固不变的周家这些年都过得格外精彩。
  这也是周呈在周家唯独对她依旧保持着尊重的原因。
  这位奶奶眼高于顶,全家能让她正眼瞧一下的几乎没有,包括周宁。
  这是周呈真正入了她的眼后感受到的事。
  刘芳云握着纤长的烟杆,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听说你想拆祖祠?”
  周宁告状的话一箩筐,她慢悠悠的听着这些陈词滥调,等到最后才听到了这句话,昏昏欲睡的脑子都清醒了许多。
  周呈懒得解释,也不想解释,只清浅的“嗯”一声。
  “您对此有什么见解?”
  “哦,没有,随你。”刘芳云难得的笑了笑,“反正我又不姓周,拆不拆关我什么事。”
  如果周呈对周家没有归属感,那刘芳云对周家就更没有归属感了,她本来也不是自愿进的周家,她集权的时候凝聚家族荣誉感是一回事,那是巩固权力所需,现在她就是个看乐子的老太太而已,她不属于周家,她只属于自己。
  话到这里,老太太背着手起身,走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四十三年前,我就想做这件事了,可惜没有成功。”
  她对周呈的想法难得的发出了高度赞赏:“你要是能成功,那也算厉害。”
  周呈:“……”
  作者有话说:
  阿呈:在北北那里被欺负到想哭,在周家嘎嘎乱杀。
  阿呈:都别活了: )
  阿呈在北北看不到的地方(简称周家内部)一直是个沉默的疯批形象,现在心态崩了,开始变成一个会还嘴的疯批了。
  其实我老喜欢刘芳云这个老太太了,虽然阿呈和她立场不同,因为她所设定的规则而受到部分影响(主要影响是来自于他的父母),并且十分讨厌这样的规则,但是拿得起放得下有手段有心机的乐子人女枭雄好酷的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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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陈老爷子的生日在九月中旬。
  而陈北自从和周呈分手后回缇岸雅苑的别墅次数少了许多, 有事没事就到陈老爷子这里来。
  陈老爷子的院子很大很精致,花园假山小楼阁应有尽有,并不比他在国外的房产差, 福克斯是个称职的管家,将整个小院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连里面的绿植都修剪得颇有意境。
  他最近开始学习做中式糕点,齁甜齁甜的还非要递给陈北吃。
  “福克斯爷爷,您不觉得您的手艺要有待加强吗?”陈北吃完一块之后几乎喝了半壶茶才压下那股腻味儿, 她吐槽道:“这也太甜了。”
  福克斯但笑不语, 陈老爷子却嘲笑她道:“你懂什么,古时候的夫人们下午茶吃的都是这样的糕点, 人家要细细的品,一块能吃一下午, 哪和你似的, 牛嚼牡丹。”
  陈北:“……”
  她懒洋洋的托着下巴,反驳道:“行, 您不是牛嚼牡丹, 您尽管儿的吃, 到时候一口老牙都给虫子蛀掉。”
  陈老爷子却罕见的没有和她斗嘴,只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笑着问:“你这些天心情不怎么好?”
  “没有。”
  “你和我实话实说, 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分手了啊?”陈老爷子有些好奇的问。
  “没有。”
  “还没有, 以前你一日三餐都有周家的那个小子做, 现在怎么天天来我这里蹭饭了?”
  “我想在您跟前尽孝了呗”,陈北说到一半反应过来, 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您怎么知道我和周呈的事?”
  陈老爷子有些心虚, 却还是理直气壮的说:“我有什么不知道, 你高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陈北:“哦。”
  她逗他:“所以您当初是在棒打鸳鸯咯。”
  “嘿,出国的事儿是你自己决定的,不辞而别也是你自己想的,现在可怪不了我。”
  “怎么,分手之后难受啦?”
  陈北答得漫不经心,“哪儿能呢。”
  她目光看向陈老爷子的月季园,风顺着它们的浅淡香气飘来鼻尖,陈北说话的兴致一下就没有了。
  其实不是难受,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了回别墅之后没有一盏灯为她留,不习惯她身后没了周呈跟随,也不习惯没有周呈的照顾。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个月,可是她却飞快的习惯了周呈在身边。
  现在她自己把和周呈之间的联系斩断,反而不习惯起来了。
  这算什么事儿呢?
  陈北觉得自己只是需要时间适应一阵,回缇岸雅苑的别墅也是无趣,还不如到陈老爷子这里来分散些注意力。
  陈老爷子看着她,笑得云淡风轻,一双老眼精光闪闪。
  虽然陈老爷子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对敢凑近他孙女的臭小子讨厌得牙痒痒。
  可他多精啊,毫不在意才会光明正大的告别,只有在意才会不辞而别,潜意识里还想着个以后。
  他以为陈北回来之后会想明白点,结果还是这个任性妄为的脑筋。
  但是陈北这个傻丫头意识不到,周家那个傻小子哪怕到了现在也只会惯着她。
  两个人纠缠不清的,乐的是他这个看戏的老头子,光听听外面的传言都能和福克斯乐呵一阵,顺便感叹年轻人就是有精力折腾。
  当然,吐槽归吐槽,要是周呈真对陈北强硬了让陈北吃亏了他指不定要多气呢,陈家人护短是本能,陈老爷子尤甚。
  他刚要张口说些什么,陈北却打断他,掸了掸自己的裙摆,“我下午还和人约了局,就不和您聊了。”
  说罢,她转头对福克斯说:“麻烦您把糕点打包一盒,我带去给刘兆宇和绍原吃。”
  福克斯听到她要把他做的糕点分享给朋友,连忙眉开眼笑起来去给她分装。
  “你和他们俩去干嘛?”陈老爷子忍不住问道。
  “在戏庄点了戏,约着去看看。”
  陈北这些天空闲了不少,也懒得往木呈子公司跑,每天没事做去参加个聚会去看个戏是常态,这回去戏庄是刘兆宇这小子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几百年都只喜欢混迹夜店寻欢作乐的人突然转了性子,改成看戏了,偏偏他又不怎么看得懂也看得无趣,这才拉着陈北和绍原这两个懂行的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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