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烈烈的目光,落在周呈眼底。
“没有诚意。”
陈北眉眼弯弯,缓缓说:“看着我,再说一次。”
周呈深吸口气,迎着她过分明亮的目光,破罐破摔。
“不要让绍原陪你去,让我陪你去。”
“求求你了。”
最后这句话说完,他眼尾都压了抹清湛的红,原本就被染上□□的清冷面容上带着些忐忑难安,可在陈北一眼可以见到的眼底却夹带着妒羡和自暴自弃,给整个人都多带出几分颓丧的美感。
绍原这样正大光明的来邀请陈北的坦然,令他嫉妒得快要发疯。
就像他再见陈北的第一面时见到她和绍原郎才女貌默契万分的站在他身前一般。
因为他做不到。
他生来就不是绍原那样家庭和睦美满,气质从容的天之骄子,哪怕过了十年,面对自己的明月还是只能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他快嫉妒疯了,可见第一面时他会用平淡来掩盖自己压抑的内心。
现在他依旧想压抑住这样丑陋的嫉妒,却还是被陈北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自暴自弃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陈北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突然笑出声来,她慢吞吞的说:“你这模样可比这段时间小心翼翼的样子可爱多了。”
她不喜欢周呈压抑住克制所有情绪,像是没有自我下一秒就要飞升的模样。
张道长说的没错,有七情六欲才是人,看起来才有意思。
打破他的底线,让他露出他心底挣扎的真实恶念,像是冷淡的雕塑都鲜活起来,令她控制不住想吻一吻他眼下的泪痣,看看他还能被她的引诱逼迫到什么模样,露出潜藏的什么情绪。
真是想想就让人开心。
男人的嫉妒实在很令人受用的情绪。
她红润的唇吻过他的眼角。
“再多求几次。”
“边做边求。”
周呈凝视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理智和勉强维持的冷静在自我拉扯和她灿若烟云的脸下溃不成军,突然感觉自己心里那根弦,彻底断了,只会低低的应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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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北最终还是答应了周呈的请求,答应了和他一同出席。
她发现周呈是真的很好满足,不吵不闹,被人逼狠一点,露出那些他自己所认为卑劣的情绪之后又会陷入长久的自厌里。
哪怕周呈觉得自己不是个什么好人,可陈北还是觉得他道德底线高过了头。
像她这样自我的人就从来不会觉得自己的任何情绪有什么问题,生气、厌烦、恶毒、顽劣,任何负面情绪都是她自己,只要她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就好了。
所以陈北觉得观察周呈的反应实在很有意思,某段时间她甚至觉得周呈是不是跪三清跪久了,整个人都带着自我谴责的神性。
对此越洋成为她树洞的赵梦对她说,她是被周围人纵容过了头。
因为无论她是生气、厌烦、恶毒还是顽劣,她身边的人从来就不会觉得她有问题。
她的父母会给她年少时闯下的祸负责,对她也不过轻拿轻放,就怕她受了委屈。
她爷爷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和她天天吵,但是护犊子也没少护,她这么自我和傲慢在别人那里无法接受,在老爷子那里就是值得称赞的继承人特质,女儿本色。
她大伯一家已经被她锤碎了三观,有一天她变了他们才会震惊。
陈北身上有一种被纵容后为所欲为的大胆,带着大部分欲望都被满足的倦怠和野心尚未实现时的蓬勃生机,很矛盾的两种特质,在她身上却很好的融合。
可周呈是完全不同的。
根据赵梦的分析,他年少时期生活环境压抑,从小被教导君子至善,被父母操控,心底的情绪和被灌输的善恶是非底线完全背道而驰,所以才会痛苦,自我谴责。
他在遇见陈北时就开始尝试挣脱,一点点释放自己的反叛,可实际上从未走出家族给他的束缚。
极高的道德和狠下心时违背他道德底线的行为,是他最矛盾的地方。
因为他如果想要找到自己最幸福的生活方式势必要放弃掉部分过高的底线,可放弃这部分底线又会让他痛苦。
像是内心被几道巨锁束缚,不止不想松开,还要带着累累巨锁行动,以痛苦警醒自己去做一个比正常人更正常的人,自控力堪称强大。
彼时陈北正在试参加校庆的礼服,漫不经心的对电话那头的女人说:“所以呢?你想说什么?任何神成神前都是苦行僧?”
“不,我只是想惊叹人类大脑情绪的丰富多彩。”赵梦语气带着陈北从未听过的热切,“这才是我想研究人类心理和大脑的原因,你不觉得太神奇了吗?”
“……”
陈北无法对她的专业提出意见或附和,只能以沉默应对。
“你打电话给我,究竟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你的报告出来了。”
“嗯?”
赵梦的声音带着点愉悦,“北北,恭喜你,你已经学会和别人共情了。”
前两周,她和赵梦进行过一次视频检测,对她过去过分淡漠的情感反馈进行新的衡量。
这一次的结果比赵梦想象的好了太多。
她觉得离开陈氏回到国内是陈北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之一。
作者有话说:
下章继续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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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了!!一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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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赵梦的的电话挂断后陈北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扬了扬眉。
镜子里的女人照旧穿了身旗袍, 略显庄重的暗红,却压不住她姣好的身形与过分浓艳明丽的脸。
陈北从来不会成为衣服的陪衬,反倒只有衣服压不住她的份儿。
赵梦在告诉她, 她会和周呈共情了。
而陈北对这样的结果没有半点惊诧,在进行测试时她早已有了个大概的轮廓,没有谁比她自己更了解自己。
毕竟在她感同身受到周呈的痛苦时,她就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过去她在抗拒, 可等张道长点醒她后她觉得能够感受到他人的痛苦也是件有意思的事。
起码证明她的感知灵敏。
门口传来敲门声, 周呈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试完了吗?还有两个小时校庆就开始了。”
周呈和陈北都没有迟到的习惯。
陈北将自己头上的遮纱小礼帽戴好, 踩着高跟鞋向外走去。
拉开门的瞬间周呈有片刻恍惚,他一直知道陈北很美, 可是她身上的这套衣服却将她富有攻击性的美扩大到最大化, 这样杀出来,哪怕只是漫不经心的回眸都惹得人耳廓发热, 一颗心像是被她拔起再放下的飘飘然。
在他看向陈北的同时, 陈北也在看他。
男人大概是特意想要与她搭配, 换了套颜色略深的中山装,肩背笔挺,身高腿长, 清冷的气质与中山装自带的儒雅中和, 散发一种被水乡浸润后的温润疏离。
金边镜框下的眼睛凝视着她, 然后冲她缓缓伸出了手,“走吗?”
陈北没有回握, 反而挽住了他的手臂要跟他一同向外走去。
周呈浑身一僵, 下意识往镜子里看了眼。
娇艳贵气的旗袍与中山装相得益彰, 般配得不像话。
见着了他的回头,陈北也跟着他回过头,见着镜子里的两人,眉头轻挑,“不走吗?”
周呈近乎留恋的再看了眼镜子,抿了抿唇后才点头应好。
这是周呈第一次和陈北参加这样的宴会。
如果是平日,陈北向来懒得特意订做礼服,可是这次校庆并不是普普通通的参加活动,在参与校庆前,他们需要参加的是校友会,中途她还得要到另一侧的学生礼堂里进行优秀毕业代表的发言,据说这是她的班主任特意为她争取的。
能够受到邀请回来的校友大多在各个领域有一番作为,说是校友会倒不如说是确定交易拉近友谊的良好平台,毕竟有一层同学关系时,往往意味着一场投资一场交易在更简单轻松的环境下进行。
陈北这个人向来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在着装上失掉分寸。
更何况她今天确实是抱着目的前来的。
木呈系统的上市给她回笼大片资金,陈北的投资产业链条在不断拓宽,她像是集邮集上了瘾,几个固定领域开始稳定投资获利的中大型企业维持企业资金流动,感兴趣的行业都想插进去找几个小微企业试试深浅。
而陈北的目标锁定在为迎接校友特意腾出的礼堂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略显憔悴的女人,眼底乌青一片,显然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陈北与周呈走近她打了声招呼。
“你好?”
女人的反应有一瞬间的迟钝,随即像突然开机了一般,看向面前这一对光鲜亮丽气质突出的男女时,连疲惫的眼睛都稍微明亮了几分,“请问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点事”,陈北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周呈半垂着眸子,气定神闲的坐到了她身侧,替她拿了块她平常最喜欢吃的小蛋糕。
“你叫祝思,在经营一家网络科技公司,目前唯一的项目只有一个传统文化短视频app,对吗?”
祝思闻言睁大眼,不敢置信的看向陈北,“您在过来之前还调查过我吗?”
“倒也没有。”
这句是实话,陈北只是想去戏庄订票时不小心下载了这个app而已。
她从未见过如此简陋但是内容又如此丰富的app。
里面各类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相结合的短视频哪怕点赞浏览量低迷也能看出其中的制作精良,而除了短视频浏览功能外,其它所有功能都出现在了设计面板中,全部都是待开发尚未解锁。
但哪怕是这样也能够看出开发者暗含其中的野心。
对方想构建一个集短视频交流、全国平台购票买票、传统文化艺术家入驻直播、传统艺术交易于一体的领先平台,彻底啃下日渐庞大的传统文化爱好者,通过她们的聚集效应来实现app的运行和流量摄入。
这勾起了陈北的一点兴趣。
虽然这只是个极冷门app,可她很久没有做过任性妄为的投资了,她很想看看这上面的功能全部开发出来之后这个app是什么模样,能否实现冷门里出爆款的效果。
那天看到校庆名单后她偶然发现app所属公司的全股权所有人居然也出现在了名单上,所以才想着今天直接来和对方谈谈。
但很显然,从祝思的面相看来,她的研发和推广现在大概都不太顺利。
“你愿意给我投资吗?”祝思听了她的来意顿时激动起来,仿佛有些不敢置信这样掉馅饼的事会出现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可是我的app很冷门,您真的愿意投吗?”
陈北吃了口周呈递给她的小蛋糕,慢悠悠的点点头,“嗯,没错。”
“或许你可以向我阐述一遍你的想法和构思。”
实际上每天排队找陈北投资的人数不胜数,可她很少能在别人上交的方案中找到自己想要的,反倒是祝思的app令人看过之后就有些难忘,让她重新体会了一把浪里淘金的感觉。
“可以可以!”
陈北将北鸣星的名片递给她,好整以暇的听她说起自己的构思和想法,以及笼统的未来规划蓝图。
陈北听得认真,等到祝思勉强说完后,她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一口,偏头问一直安静坐在一旁和她一同旁听的周呈:“你觉得呢?”
周呈思考了一瞬,给出一个很中肯的答案,“有的设计还有一点稚嫩,但并不失为一次有意思的投资。”
“金额不大,无论盈亏对你来说都造不成什么影响。”
陈北觉得他说得很对,因为她自己心底也是这样想的。
刚要开口,身后的那一桌突然传来一阵轻嘲。
“痴人说梦的小微企业,天真的女人,还有个只会应承女人的蠢男人。”
陈北第一次被别人这样嘲讽,忍不住回头看去。
身后坐着个微胖的男人,掉角眼,整个人都透着股令人厌恶的嚣张跋扈。
她仔细思考了一瞬,觉得对方必定不是江南本地人,哪怕是本地人大概也不是她们圈里的人,所以才会在这样的场合也表现出自己过了头的无礼。
“你们真是将做生意的事情研究透彻了”,这个男人嗤笑一声,“不会真的以为她的那点策划能够带去什么收益吧,不过是大把大把的钱打了水漂而已。”
“你!”刚刚说得口干舌燥,心底的期盼越来越大的祝思只觉得一股愤怒上达脑门,等看清对方是谁时,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越发惨白。
“你们认识?”陈北看得分明。
“我们可不止认识,还是多年的老同学了。”
那头的男人举着酒杯冲几人晃了晃,“你们好,我叫刘波。”
祝思咬唇,握在桌角的手都紧了几分,却没有反驳。
她在学生时期就和刘波不对付,因为家境贫寒,被刘波这样带有莫名优越感的人整整欺负了三年,唯一的一次反抗却招致了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辱。
她曾经以为自己脱离了高中,进入大学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可当她决定自己创业时,居然再次遇到了他。
像是猫在戏耍老鼠,她的很多次努力都毁在他轻而易举的捣乱中。
祝思实在害怕这一次也是如此。
“这位是刘波,和我同届同班。”
祝思低声解释道。
大抵是她的神情太过明显,陈北几乎一眼就看出了两人的不对盘,而她这样社交场合的老油条知道两人不是朋友后,也就半点没有留情。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别人嘲笑她陈北这样的事。
“哦?那刘先生有什么高见呢?”陈北不怒反笑,指尖捏着高脚杯轻晃,“刘先生这么说想来是对自己的企业非常自信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