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反骨——二月东
时间:2022-09-05 07:56:42

  不过为了回馈母校,陈北和周呈都找校长捐了不少钱,打算帮学校充沛一下基础设施。
  等全部谈妥,已经将近下午四点。
  陈北坐在车内百无聊赖的刷过手机,偏头看了眼正在开车的周呈, “今天要这么早就回家吗?周星星你要不找个地方带我去玩儿一圈吧?”
  陈北自从回国后, 走过的地方就那么几个,最常待待地方就是别墅里, 已经很久没见过别的景色了,今天是个难得的好空闲时间。
  周呈闻言调转了方向盘往反方向开去。
  陈北看着逐渐熟悉的街景, 逐渐了然。
  周呈对这座城市的探索从头到尾都来自陈北, 和陈北从高二到高三走过的地方是他对这座城市印象最深刻的地方。
  而陈北提出要求后,他所能带她去的地方, 必然只会是她有记忆的地方。
  这是陈北第一次带周呈逃晚自习时来过的那片沙滩。
  普普通通的沙滩, 人烟稀少, 只有三盏路灯矗立在进沙滩的路边,远远的就能闻到咸湿的气息。
  陈北趴在车窗边,忍不住问:“怎么想起来到这里来了?”
  周呈正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双沙滩拖鞋, 替她打开车门, 半蹲下身给她脱下高跟鞋。
  他淡声回答:“这里比较近, 晚上的晚霞很漂亮,会让人心情愉悦。”
  换上了拖鞋, 陈北下车的一瞬间有了些踩到实地的感觉。
  她抬手取下自己固定头发的发簪, 海藻似的长发瞬间披散下来, 勾勒出她小巧的一张脸。
  “走吧”,她抬腿向前走去。
  细软的沙滩踩上去格外舒服,还带着被太阳晒过恰到好处的暖意,陈北走到中途干脆踢掉了拖鞋,自己向前走去。
  周呈跟在她身后没有说话,只弯身替她捡起拖鞋,然后并肩走到她身边。
  沙滩边上有一张陈年的白色方桌个两条躺椅,椅腿和桌腿都带着被海水腐蚀过的痕迹。
  陈北挑了一条坐在,被海风一吹,近乎惬意的看已经有了些倦意准备落下的太阳和它映照出的斑斓彩霞。
  周呈手上捏着一片墨镜,轻而慢的戴到她脸上,提醒道:“直视太阳太久,会视盲的。”
  陈北托了下墨镜,仰头看他,忍不住笑道:“为什么你过了十年对我还是像个老妈子一样,哪里都不放心?”
  “我是怕你难受”,周呈摸了摸她的头,坐到了她对面,语气认真,“喝水,吃饭,睡觉,身体健康,都很重要。”
  陈北扬眉,没有反驳他的话,算是勉强认同了。
  毕竟她已经习惯了周呈偶尔冒出来的几乎和张道长一脉相承的朴素想法,也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
  两人之间的氛围格外安静,却半点没有尴尬。
  陈北透过墨镜看日落,一切都暗了几分,是另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景色,周边的一切都像附了层灰色的幕布,在等她去掀开。
  将墨镜放下,就会瞬间被高饱和度的原始景象惊艳到。
  打破这片宁静的是陈北的手机。
  是来自绍原电话。
  陈北放绍原鸽子放得理直气壮,而他今天也恰好有些事没有来得及参加校庆。
  她看了眼周呈。
  周呈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只有呼吸轻了几分,察觉到她在看他,只低声说:“你接吧,我不会出声的。”
  陈北闻言挑了下今天特意画的远山黛眉,若有所思的接下了绍原的电话。
  “北北,现在有打扰到你吗?”
  绍原的声音温和且包容,带着几分笑意。
  “没有,有什么事吗?”
  “奉我家老爷子之命,想问问陈爷爷愿不愿意哪天过去陪他杀一盘棋呢。”
  绍老爷子和陈老爷子算是六十年前的故交,陈老爷子回国之后和他叙过两回旧,但是因为都是老人了也没什么包袱了,所以两个暴脾气聚一块,连着两次都唇枪舌剑的不对头。
  陈北是以为他们俩估计要冷战一段时间了,但没想到绍老爷子无聊得这么快,又别别扭扭的让绍原和她做传话筒,跟两个老顽童似的。
  “行啊”,陈北回答得快,笑意盈盈,“你家老爷子能把我家老头的注意力转移一下也挺不错,正好两个人搭个伴嘛。”
  “最好让他学习一下绍爷爷的豁达。”
  绍老爷子退休时间早,绍原学成回国后没两年他就退居二线,放手给绍原去拼去改。
  陈北巴不得陈老爷子和绍老爷子学学。
  “北北,我听说你今天在校庆台上说过的话了”,绍原笑着说:“风头很大,不过是你能做出来的事,刘兆宇听了还嚷嚷着要给你开瓶香槟庆祝你在台上的风姿。”
  “开什么香槟啊”,陈北声音懒散,“让他省省吧,就他那酒品还开香槟,我可不想和在英国一样给他收拾烂摊子。”
  在英国时陈北和绍原没少给喝醉酒后的刘兆宇收拾烂摊子,现在回想,陈北都惊诧于自己那时得多闲着没事做啊。
  “这话被他听到肯定要闹的”,绍原说:“我就打个电话关心一下你,顺便表明一下支持你的立场。”
  “行,收到你心意了”,陈北冲电话那头笑着说。
  两人并没有多聊,很快挂断了电话。
  可等陈北重新将视线移到周呈脸上时却发现他正在有些怔愣的盯着海平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实际上周呈只是想起了打电话给李木子那天晚上,李木子在被他吵醒后对他说过的话。
  那晚上李木子发来了七八册情话大全,恋爱手册,周呈一本本迅速扫完,发现没用。
  里面的一切都是固定的,而陈北是多变的,难以捉摸的。
  他在堆叠的书里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彼时已经天光大亮,被他拽起来盯着他看书的李木子终于彻底郁闷,忍不住对他说:
  ——你如果想要和陈北好好走下去,你自己也知道一路迎合是死路一条。
  ——那你想要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你不和她交流难道你期盼那个小祖宗能去花心思想你在想什么吗?
  ——你以前靠着满腔的真诚和完全不自知的性格都可以和陈北走到一起,为什么觉得现在不行呢?
  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但实际上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早很早就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
  过去周呈能够和陈北走到一起,是因为陈北玩闹般的大冒险。
  现在周呈想要的东西已经变了。
  他在高中时总觉得陈北迟早会离开自己,他注定抓不住她。
  所以哪怕再如何痛苦,在陈北离开的那一刻,他却像是一颗心落了地,尚且能够冷静的规划如何再走到她面前。
  可现在,他只想紧紧抓住她的手。
  他做不到再花一个十年走到陈北面前,也做不到再缺席她十年的人生,那太漫长了。
  等他回过神来,陈北站在了他面前,女人略微俯身与他平视,发丝垂落在他指尖,目光闪烁,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看,不知在酝酿着什么坏主意。
  “说说你现在在想什么”,她缓缓说:“刚刚听到绍原打给我的电话,你在想什么。”
  周呈抿了抿唇,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他在陈北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那些还未收起的惊慌与无措几乎要满出来。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又在嫉妒,嫉妒得要命。
  他知道自己在嫉妒些什么。
  他永远无法让陈北发出那样开怀的笑。
  但他知道该怎么取悦她。
  不是吗。
  周呈闭了闭眼,缓缓说:“在嫉妒,嫉妒绍原做到了我做不到的,嫉妒他可以陪伴你将近十年,而我一无所知,完全缺席。”
  “嫉妒他可以无所顾忌的与你聊天谈心,嫉妒他可以正大光明走在你身侧,嫉妒圈子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你和他甚至和刘兆宇是好朋友,而我和你没有半点关联,甚至无法走在同一片阳光下。”
  他的咬字格外清晰。
  陈北对他说过,你想要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李木子也说,你为什么不主动和陈北交流?试着告诉她你在想什么?
  上一次,他说出自己心底的想法后,在校庆上成为了陈北的男伴。
  他像是尝到了甜头的流浪猫,忍不住顺着这抹甜去追寻,然后小心的试探着再试一次。
  他终于,将自己心底最阴暗的想法说了出来。
  男人眉心轻蹙,眼眶发红,这样直接挖出自己的内心想法令他难受至极,可却还是凝视着陈北缓缓说:“我跪在三清面前的每一刻都在努力压下这些情绪。”
  “可是我现在做不到了。”
  “对不起。”
  他说完后抿了抿唇,喉结轻滚,这是他紧张的表现。
  他在等她的审判。
  陈北没有说话,只依旧凝视着他,令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笑出声来,像是遇到了极其有意思的的事情,几乎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你不说话的时候我以为你要羽化成仙了,现在你说出来了,我更加觉得你的终极目标是不是抢了张道长的梦想?”
  “周星星,你想做神仙吗?”
  “只有神仙没有负面情绪,只有苦行僧才会一遍遍的反思痛恨自己的负面情绪。”
  周呈扶着她的腰免得她跌倒在沙滩上,她说这话时,浑身上下都有股肆无忌惮的劲头。
  他指尖轻颤,听她接着说。
  “哪怕是张道长也不会压抑住自己的任何情绪。”
  “只有你,对自己的恼怒、嫉妒、贪婪避如蛇蝎,从来不允许它们存在于你身上,就想做个光风霁月的完人。”
  “你看,我就从来不回避这一切”,陈北第一次打开天窗说亮话,她靠近了些周呈,鼻尖蹭了蹭他颈侧的青色脉络,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后说道:“比如你让我感受到你的痛苦的那一刻,我就很想一口咬上你的脖颈,看你在我手下无力的挣扎,来缓解我的暴躁情绪。”
  “可我从来不会觉得这是错误的,因为我能够控制住不伤害你”,她眼底盛着缱绻,指尖轻轻扫过周呈的眼角,海风吹得她发丝乱扬,披散在精致华贵的旗袍上,像是只自水中而来,散漫又残忍的精怪,美得逼人,“我能在咬上你的第一口,改成亲吻你,用其它的方法消磨殆尽那些可怕的想法和情绪。”
  “周呈,你有失望,嫉妒,愤怒,不悦,难过的权利。”
  陈北定定的望着他,肯定的说:“你有权利产生这些正常情绪。”
  “因为我永远相信你不会因此而伤害到我伤害到普通人。”
  周呈与她的对视,感到一阵恍惚。
  像是有什么即将要破开牢笼的东西在展翼。
  她像是伊甸园的蛇,又像是天光下的不死鸟,在云卷云舒的海边,带着随时可能拽他一起灭亡的疯狂与坚定。
  她在他身侧,用纤细的手一块一块的掰开他身上的锁链,拨开令人看不清的前路,言笑晏晏的告诉他——
  你有产生一切负面情绪的权利。
  你不必做万事冷静克制的人。
  你不止可以在囚笼里看鲜活的美人,你自己也可以做鲜活跳动的生命。
  她会喜欢。
  周呈在失控。
  比他下山去找陈北的那天,还要失控。
  他一遍遍的仰头吻过陈北的眉眼,吻过她的唇,与她气息交织,指尖圈住她的手腕不准她逃离,眼底浓烈的占有欲和疯狂肆虐。
  面前是陈北潋滟且兴致盎然的脸,远处的海平面上连接了大片的火烧云,但这一刻,这样的景色在陈北面前都成了陪衬。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他才将陈北紧紧拥在怀里。
  心口跳得发麻。
  陈北推开他,从手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烟。
  细长的女士香烟,打火机跳动着雾霾蓝的火光,她凑过去点燃。
  再抬眸,与周呈对视一眼,眉眼灼灼,隐晦的笑意压在眼尾,像只终于看到猎物后开怀的狼崽子,“星星,你现在的样子,真好看。”
  周呈深吸一口气,扣住她的后脑,再次吻上了她的唇。
  陈北唇舌间氤氲的烟雾被度到了他唇间,又被缓缓呼出。
  两人凑得极近,陈北睨他一眼,“会抽烟?”
  周呈低声说:“会。”
  于是陈北将自己的烟转而递到了他面前。
  周呈就着她的手,覆盖过她留在上面的唇印,喉头轻滚,烟雾缭绕。
  第一次看周呈抽烟的模样,她带了几分惊奇。
  男人清俊的脸,通红的眼尾,潋滟的泪痣都被掩盖在朦胧的烟雾中,又瞬间被风吹散,清晰透亮起来,哪怕指尖夹着烟也难掩他一举一动中的斯文禁欲,反而更多了几分令人想要撕毁他的欲望。
  陈北没忍住,垂首吻在他唇边,似笑非笑:“还有什么话,现在可以一口气说完。”
  周呈的情绪在尼古丁的作用下稍微平静了些,他将烟放回陈北指尖,抵着她的额头哑声说:
  “陈北,你不喜欢的,我可以改。”
  “你想要的征服感,掌控感,我都可以给你,你永远都可以是感情中的猎手。”
  “但你不能不要我。”
  月亮就该永不垂落
  渴望明月的人要走向她,而不该让明月向自己奔赴。
  陈北在想什么他都明白却不知道该如何满足她。
  但是现在这一刻,他想大胆的求一个承诺。
  一个让陈北彻底看清他心底在想什么的承诺。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可怜,清冷的脸上一片通透的红,眼睫濡湿轻颤着,又要在眼底强装平静。
  明明想要的是最正常不过的东西,却依旧小心翼翼。
  陈北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眨了眨眼,刚刚还缭绕在两人身侧的烟雾很快被海风吹散,她眯着眼笑了笑,刚要说什么,却被周呈的电话铃声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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