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定呢,但陈导没考虑过她。”
“我说呢。”兰思唯冷笑一声,“我还想陈志华什么时候这么不挑了,合着她借着陈志华炒作给自己抬咖呢。”
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响起,视频里兰思唯的声音变得不清楚:“我也不知道赵希希怎么突然又蹦了出来……快三十岁的人去演校园偶像剧装十七八岁,真够可以的,还一下子火了……”
夏烟把头发吹到半干,便关掉吹风机。
“你说句话呀。”
“嗯。”夏烟说道,“我听着呢。”
提起这事儿,兰思唯心中一直梗着一口气,眼下看到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更气了,想问的话却又没法问出口。
自从那年夏烟出事后,没多久,赵希希的代言便全被撤了,签好合同的电视剧也全部临时换了演员,她在娱乐圈销声匿迹。
不过当年她也不是很火,除了粉丝关注外,没人在意。
后来她家公司也出了问题。
这么多年,她一直想复出,但都没机会,四处碰壁。
兰思唯知道,这全是司柏燃的手笔。
只要司柏燃还记恨着赵希希,赵希希便没有出头之日。
可去年,赵希希忽然成功冒了出来……
兰思唯皱眉。从前她一直觉得,谁变心司柏燃都不会变心。
她记得那年他们分开之前,她和司柏燃一共正式聊过两次。
第一次是那年的除夕夜,很晚,他突然给她打电话。
她接到时还有些诧异,而电话那头的司柏燃语无伦次,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司柏燃也会害怕、会软弱。
他告诉她夏烟在浴室里发生的事情。
兰思唯听着,全身开始发冷。她不受控制地,想起周婷的事情。
她记得自己也变得语无伦次,哭着对司柏燃说:“司柏燃,要不放她走吧,再这样下去,我们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他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在电话里沉默了会儿,最后只说:“兰思唯,求求你了,最近一段时间,多给她打打电话。”
他用了“求”这个字眼,兰思唯心底掀起巨大波澜。她自然知道司柏燃是怎样的人,怎样的家世,“司”这个姓氏太过强悍。
而这样一个人,为了夏烟甘愿去求她的朋友,说不上伏低做小,但也是破了他的原则。
第二次是几个月后,那时夏烟已经决定离开,她告诉了兰思唯,却独没有告诉司柏燃。
可司柏燃知道,他和她朝夕相处,她要离开,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来找兰思唯。
他对她说:“烟烟走后,你常和她联系着,她不是个主动的人,不要让她觉得自己走了就没人惦记。”
她记得那天司柏燃一脸疲倦,带着颓意,提起夏烟时,他眼圈都是红的,但又极力忍耐着。
平日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从来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唯独在面对夏烟时,他放弃了全部的原则。
她问:“你舍得吗?”
司柏燃当时怎么说的?
——“我们只是暂时分开,不是分手。”
兰思唯在他的话语里,听到了笃定的意味,仿佛下了一辈子的注。
这几年,她和司柏燃的联系越来越少,但也从未听过他身边有其他人。
她一直以为,他是在等夏烟回来。
甚至有时候,她会怨恨,怨恨夏烟为什么这么狠心,舍得抛下司柏燃、抛下他们这一群朋友自己离开。
直到去年赵希希复出,兰思唯开始怀疑,怀疑司柏燃是不是已经往前迈了。
留在原地的,不过是她这些旁观者。
明明是别人的爱情,她却入了戏。
从二〇一六年到现在二〇二二年,六年的时间,原来再深的爱都会褪色。
连司柏燃这样深情的人,也被时间打败。
兰思唯心中难过,她扯起唇角,换了一个话题:“快回来吧,过完节装修师傅也要复工了。”
夏烟那房子才装了一半,春节停工前她请师傅们吃饭,有个师傅说过完年不来了,在北京活着也太累了。
饭桌上另一师傅感慨道:“在哪儿不累呀?这年头钱难挣呀!老家工资更低!”
“谁让咱命不好,像夏小姐这样,年纪轻轻不就买这地段儿的房子了?有些人天生命就好,前两天我看到夏小姐还有豪车接送,是男朋友还是家里人呀?”
豪车其实是兰思唯的。
不过夏烟当时只是笑笑,没反驳,更没在意这师傅语气里的暗讽。
当年最难的时候,一个月只有四百块钱,四分之三还都花在了陈穗芬身上,她自己连碗馄饨都舍不得吃。
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差点儿忘了装修这回事儿。”夏烟说道。
“什么记性。”兰思唯说着,忍不住去摸烟盒。
“你换个地儿抽,在阳台不怕被拍呀?”
“差点儿忘了。”兰思唯忙收起烟盒,进了房间。
夏烟轻笑起来,这人刚还吐槽她的记性。
兰思唯怕她爸妈进来,还把卧室门给锁上,结果从包里掏了半天只掏到烟,打火机没带。
她从抽屉里找到一根不知哪年买香薰蜡烛送的火柴,划了好几下,才曳出一道光亮,烟被点燃。
夏烟忽然想起司柏燃遗落的那只打火机。
她从床上坐起来,起身去掏包,所幸还在。
兰思唯眼尖,瞧见她手里的打火机,问:“谁的呀?你不是不抽吗?”
夏烟用指尖摁开盖子,火舌吐出,又合上,“司柏燃的。”
“靠。”兰思唯倏地被一口烟呛住,咳嗽了半天,“什么时候碰到的?”
“昨天中午。”
夏烟很坏,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便不再往下说,要挂视频。
“有本事你别回北京。”视频挂断前,兰思唯撂下一句狠话。
真是的,还拿她逗起了乐子。
她一个局外人,为了他俩劳心伤神容易吗?
夏烟听着兰思唯的威胁,愉快地笑起来。
视频挂断,通知栏蹦出两条消息,第一条是半个小时前发来的,现在才显示。
一棵燃烧的柏树:「彭茵茵说打火机在你那儿?」
第二条是五分钟前发来的。
「这么多年,你还是一如既往不爱回我微信。」
……
夏烟不知道自己怎么落了个不爱回微信的名儿。她好像也就是和他玩暧昧那段时间,才不怎么回他微信吧。
XY:「在我这儿,你什么时候要?」
他像是一直盯着手机,在她微信发出去后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里,便回了消息:「现在」
一串数字紧随其后,很容易辨认出那是酒店的房间号。
夏烟僵坐了会儿,然后脱去睡衣,换了一条裙子。
-
那条吊带裙子是浅白色的,衣料纤薄,裙摆上有精致的紫色蝴蝶刺绣,她往外头搭了件紫色的针织开衫,和身下的蝴蝶相呼应,鞋子没有换,还是在酒店穿的那双凉拖。
她刚洗完澡只涂了面霜,素着一张脸,分外白净,露出的那截小腿和脚背也白得晃眼。
司柏燃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扑面而来,不是任何一种香水的味道可以比拟的,那是他熟悉的、独属于她的味道。
令人魂牵梦萦。
“给。”她站在门外,朝他伸出手来。
那只铂金打火机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她的手指也那么白净,十指空空,没有一个装饰品。
他抬手,却没去接打火机。
而是握住了她的无名指。
“戒指呢?”他问。
“什么?”夏烟一愣。
“我问你戒指呢?”
“没有,那不是对戒。”
他似是怔了怔,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在灯下色泽莹润。
她留给他的。
上边刻着他们的名字缩写。
这是她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他一直戴着。
“我不信。”司柏燃说。
他的体温残留在她的皮肤上,很烫。
“你生病了?”夏烟蹙眉。
中午的时候他还没什么异样,穿搭也是休闲风的。
现在却像是刚从什么正式场合抽身,穿着件黑色的衬衫,挺括线条勾勒出好身材,领带估计是被拽过,松松垮垮地垂在胸前,扣子也解了几粒,露出锁骨。
身上还有酒气。
正经之间又掺着几分混不吝的公子哥气质。
这种气质很微妙,也很熟悉。
以前他应酬,不得不喝酒。每次回家后,喝得微醉,就会闹点小脾气,比如不好好解领带,故意扯得乱七八糟,非得让夏烟去帮他解。
她帮他解领带的时候,他就不再闹,手指搭在她的腰上,一边暧昧地画着圈儿,一边给她讲起饭局上那些人的恩怨纠葛、私下的龌龊事儿。
他很少在背后议论人,也只有喝了酒才会说两句。
每每讲这些的时候,夏烟便觉得他那副样子很好玩。
此刻,司柏燃看着夏烟,怔怔地看着,眼底发热。
他没病,只是喝完酒吹了点风,身体正散酒热,体温比平时高。
可他不介意在她面前示弱。
“嗯,病了。”他点头,带着微醺的醉意,拉住她的手。
他太想她了。
晚上被人灌酒时他没拒绝,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喝到最后,血液都在沸腾。
他幻想过无数次和她重逢时的画面,可当这一幕真的到来时,他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在呐喊。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忍着。
忍着不去抱她。
忍着看她和自己装不熟。
忍着看她能忍多久。
直到房间的门被敲响,她来了。
她终于来了。
开门的时候,他的手都在发颤。
夏烟的手腕被他握住,他忽而一用力,把她拉了进来,随后一脚踢在门上,把门关紧。
他的手抚摸上她的脸,温润如玉的触感。
这是真实的、活生生的夏烟。
不是他梦里的夏烟。
司柏燃闭了闭眼,再睁开,确定自己不是喝醉了,不是在做梦。
他怕像过去夜里的无数个梦一样,梦醒了,她便也跟着不见了。
但也是那一个个梦,让他得以饮鸩止渴。
中途有段时间,司柏燃做梦再也梦不到夏烟,他每天都陷入惶恐和焦灼中,以为夏烟忘了自己。
但那会儿公司正遇到危机,前技术总监泄密,他忙得焦头烂额,一刻都脱不了身。
直到一个月后处理完烂摊子,他才得空跑去洛杉矶看她,看她在海边学冲浪,总是摔跤,腿上青青紫紫一大片,但她很快乐,时常和同伴开怀地笑起来。
他站在阳光热烈的海滩上,远远地,也跟着她一起笑。
那自然不是他第一次去洛杉矶。
在夏烟不知晓的无数个日夜里,他往返于北京和洛杉矶,有时只停留几个小时,只为匆匆见她一面,奔赴一场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约会。
作者有话说:
(双更合一)
第87章
“有没有药?”夏烟听到自己问, 她被他抵在酒店的玻璃墙上。
他带着滚烫热意的手掌落在她的脸颊上,渐渐向下移,他摩挲着她的颈子, 像是在摩挲上好的美玉。
夏烟仍旧握着那只铂金打火机, 坚硬、棱角分明的一个物什,有些硌手。
哪里需要什么药?司柏燃心想, 她就是他的解药。
“别闹。”夏烟制止住他作乱的手。
他不再乱动,却也不松开她的手,就那样握着。
“喘不上气。”他皱着眉说道,语气里有几分故意使坏的孩子气, 边说还边扭了扭脖子。
那是在暗示她去解领带。
她懂,却没照做。
猝不及防间, 夏烟用那只空着的手去拽他的领带,用力地、却缓慢地, 往下拽。
他的头颅为她低下, 他直视着她,目光深情而专注,忽而化作轻快的一笑:“想干什么?”
他问, 语调缱绻,像在说情话。
“把戒指还我。”夏烟说。
“不还。”
“你总不能戴着旧戒指去结婚。”她克制着语调里的酸意, 尽可能地让自己扮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嗯, 我就戴。”他笑着, 一脸无赖, “我不仅要戴着旧戒指结婚,还要告诉所有人, 戒指是你买的, 你爱我爱到不行, 连求婚戒指都自己备了。”
他说完,看到夏烟的眼底蒙上一层水雾。
她咬着唇,用力隐忍。
司柏燃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有多混?刚见面就把人弄哭。
可他依旧没住口,心里憋着的那口气,郁结于心很多年:“哭什么?不是你说的,让我再找个漂亮妞吗?”
“很漂亮,也不骗我,真心对我好。”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重复着当年她对他说过的话。
夏烟心底像是有一把刀悬在上空,此刻系刀的绳子被人亲手剪断,锐刀瞬时脱落,重重地割在她的心上。
她开始挣扎,要把自己的手抽走。
司柏燃却紧揽住她的腰,把她扣在自己的怀里,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下巴抵在她的头上。
“怎么还是这么没良心?送给我的东西,还想着要回去?”他说。
他胸前的衬衫被浸湿,她在他的怀里,无声地落泪。
夏烟分不清他哪句真哪句假,她好像真的不认识司柏燃了,六年的时间,他早已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如今的他在商场上运筹帷幄,面对她,也像是带了一分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