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一个角度不美。
做鬼都美。
走戏几次,昂德都没真亲下来。
他只是不断变换位置,挪动不大,也就是毫厘之间的误差,但都要一一试过,再做对比,昂德就是这样,每到自己的戏份处,只会更加精益求精。
正在跟灯光师沟通的昂德,还是穿着衬衫,不过不再是开头那件印花复古风格的,这次是一码的黑色,扣子只扣了最下面的两颗,领口大敞,好身材一览无余,腹肌线条在灯光的勾勒下更加深刻。
梁雯也不催促,静静等昂德。
周旋于工作中的他,莫名有魅力。
昂德快步走过来,在梁雯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揽住了腰,将她整个人带进了怀里,双手捧起脸,温热的鼻息就直直扑在梁雯的鼻尖上,这样的距离近到有些危险,是前几次走戏都没有过的。
梁雯飞快地眨了两次眼睛,心跳也被牵连。
她毫不怀疑昂德会直接亲下来。
他的气势好凶好狠。
但事实上昂德并没有,堪堪停在咫尺之地,深邃的目光在面前的两瓣娇嫩上重重扫过,便侧过头询问站在监视器后的帕特里克,“这个角度可以吗?”
梁雯顿时舒了口气,旋即觉得自己好没出息。
吻戏而已,有什么可紧张的。
不过要是自我暗示有用,那这世上会少去一大半失败。
“你刚刚是在期待吗?”
昂德并没有错失梁雯方才的神情。
眼中盛着大片的懵懂,但仰起的下颌却是在等待。
他问得相当直接,梁雯有一种被哽到的感觉。
实话说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的话若是放在平日里换别人来说,就已经被梁雯自动归结为不怀好意的那一类了,可是昂德说出来,就像是在陈述一个最正常不过的疑问,直白得要死,却让她讨厌不来。
梁雯轻轻推开他的脸,“才没有。”
昂德不允许这样的逃避,继续盯住她的眼睛。
“可是我好期待。”
期待同你变得亲密,从肢体,从内心。
梁雯被他灼热的目光炙烤,恨无处可躲,无地可藏。
她真地越发招架不住昂德说的话。
哪里学来的这些,平白扰乱别人的心。
“别期待了,这条估摸有的拍,赶紧先试一次。”帕特里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梁雯和昂德旁边,毫不留情地撕碎了渐升温的气氛,对两人之间无形的拉扯熟视无睹,仿佛对浪漫过敏。
梁雯趁机拉开距离,专注整理裙摆。
昂德满脸都写着不爽,瞪向帕特里克。
一副平白被抢了骨头还被踹了食盆的狗狗模样。
帕特里克丝毫不惧昂德,笑得贱兮兮的,昂首挺胸,一指挂着的工作牌,趾高气昂起来,“昂德你现在可是演员了,片场得听我执行导演的。”
难得逢昂德放权,他自然不肯错过任何一次过足瘾的机会。
昂德揣着兜,也不跟帕特里克多废话,刚抬脚,人影就已经窜到监视器后面坐着了,这人还举高扩音器,左摇右摇,气焰嚣张。
还真被帕特里克不幸言中,第一次尝试并不顺利。
梁雯站在监视器前,看着回放中自己那僵硬如木头的反应、毫无美感的别扭动作,跟昂德的亲吻不像是调情,倒跟上刑有点异曲同工之妙,她看得脸颊发烫,但更是有些无地自容,忍不住在心里默叹。
她知道吻戏不容易,但没想到会这样不容易。
即使梁雯已经做足了思想建设,也已经在脑海中设想了千百种可能性,但真上场,这些就宛如小儿科了,她完全顾不过来,脑子里一团浆糊,不自觉就被昂德带着走了,没有丝毫的自主性。
这是不行的。
这段戏中的文莺和察尔金已然有了类似餐桌调情的好几次逾越,未越雷池的禁忌感会让人的胃口不断变大,妄图索求更多,就好比是一种突如其来、旷日持久的痒意,普通的抓挠已经无用了,需要更加厉害的手段。
止身上的痒,解灵魂的渴。
派对上衣香鬓影,他们从中抽身,龟缩在楼梯间,在逼厌的几平米内肆意狂放,释放天性,把最拿不上台面的欲念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展现给对方看,然后就会惊喜地发觉,他们就是那极少数的同一类。
所以文莺一定要主动,也要娴熟。
像凶相毕露的小兽。
她与察尔金,誓要把对方拆分入肚
至于梁雯的吻技,说生疏都是谬赞了,那完全是一窍不通。
帕特里克几乎是看得无欲无求,面如死灰,终于忍不住暂停了回放,转头问梁雯:“你之前是不是从来没拍过吻戏?”
梁雯被轻易拆穿,不安地搓了搓手。
“试镜会那次,能算吗?”
帕特里克顿时发出爆笑。
连昂德都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好的,不算就是了。
这倒也不是梁雯的锅,实在是她之前在国内接的戏,角色存在感都太低了,别说是吻戏,就是循序渐进的感情线都没怎么出现过,唯一一次,还是个发了疯纠缠男主的反派女配,被一剑杀透了,凉得彻彻底底。
“雯,恋爱总谈过吧?”帕特里克此时还抱有些希望。
梁雯支支吾吾,摇了摇头。
“Kiss,kiss?”帕特里克不死心地追问,还比出了手势。
梁雯强装镇定,但眼神足以出卖她内心的茫然。
昂德抬手,帕特里克的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那可难办喽。”帕特里克吹起了口哨,故意盯着昂德看。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梁雯万分焦急,怕因为自己耽误拍摄进度,同时她也很懊恼,自己没有练得更好些,虽然提前看了很多经典的吻戏片段,也细细揣摩了其中的情绪变化,但终究是没有实战经验,劣势分明。
这期间,昂德又看了一遍回放,神色严峻了几分。
“抛开刚才那些,这一段从开头起就不行,情节太单薄,缺少一个切入点,撑不起后续的爆发,导致情绪干,进展快,没有张力,有一种被推着往下赶进度的感觉。”昂德一针见血,指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帕特里克歪头思索,左看右看,忽然眼前一亮。
不知是谁搁在台阶上的香烟盒。
“烟啊,避众抽烟,楼道借火,袒露心迹,张力不就来了嘛。”
帕特里克越说越兴奋,眼睛都要放出光来。
这确实是个绝佳提议。
但昂德下意识就要否决,“不……”
他知道梁雯讨厌烟,所以不愿加这种桥段。
“可以呀。”梁雯干脆利落的回答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根本不会抽烟。”昂德低声提醒梁雯。
梁雯微笑,“没关系的啊,只要拍摄效果能好,这些都不是问题。”
昂德与她对视几秒,见梁雯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目光顿时变得冰冷,他走过去拿起烟盒,利落地抽出一根,点燃后递给梁雯,烟丝缓缓燃烧,光是飘出的烟雾,都能把人眼睛熏得睁不开。
这是法国当地的一个小牌子,香烟味烈。
梁雯接过烟,只犹豫了一瞬,凑近猛吸了一大口。
果不其然被呛住,咳得惊天动地。
“不会就别逞强。”昂德拿回烟,直接掐灭。
梁雯扇散眼前缭绕的烟气,用一双被熏红的眼睛望着昂德。
她说:“你能教我吗,我可以学的。”
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偏又生了一双倔强的眼。
他怎么拒绝的了。
昂德自恼地揉了揉额前的头发。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向梁雯举双手投降。
“大家休息二十分钟。”昂德的声音从扩音器内传遍整个楼梯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梁雯毫无防备地被牵起手腕,跟着他朝外走去。
“喂喂喂!你这个演员怎么替导演做决定啦……”
帕特里克挪愉的声音在后方飘荡着。
梁雯被拽进了吸烟室。
门刚带上,她就被圈在了臂弯内。
李贝克酒店室内禁烟,但在二楼的餐厅旁边设置了专属的吸烟室,说是吸烟室,其实就是个电话亭大小的空间,两个人挤在里面,鞋尖抵着鞋尖,想自如转身都有些困难,随意舒展手臂更不可能。
梁雯抬眼看昂德,不知该说些什么起头的话。
两个人都兀自沉默了一会儿。
窸窣声起,原来是昂德在拆烟盒的包装,这是他从剧组的工作人员那里借来的“教学道具”,全新的,刚买来还不及开盒,包着透明的塑料纸,是味道清淡许多的女式香烟,滤嘴处有果味的爆珠。
细长的烟被倒出半截,滤嘴处烟纸斑斓。
“我会教你,烟,还有吻。”
昂德仿佛不是在递烟,而是在给予承诺。
绿茵的眼瞳,亮红的裙子,晦暗一隅里的唯二亮色。
昂德把玩着指间的香烟,状似随意,口中却在耐心讲解,“别把烟雾吸到肺里,在口腔里过一圈,慢慢吐出去。如果觉得烟草味苦涩,那就把滤嘴里的爆珠咬开,味道就会有改变。”
梁雯认真听着,但总隐约嗅到一股水果的甜味。
她花了些时间,最终还是找到了。
甜味的来源自然是那根香烟。
梁雯拉过昂德的手,凑近些,低头轻嗅,烟纸上味道最为浓郁,但连同指尖上也有些附着,她开心地同昂德分享自己的发现,“是葡萄味的。”
眼睛亮晶晶的,好惊喜。
昂德的手还被梁雯捧在掌心里。
他明显愣了一瞬,接着笑得无奈,拿起烟盒放到梁雯的面前,点了点包装盒上的其中一个法文单词,葡萄味爆珠。
梁雯瘪瘪嘴,想直接把昂德的手丢出去。
不想却被他一把反握住。
作者有话说:
喜欢的话就收藏一下,也期待有评论掉落,每天像单机感觉有点冷呜呜
第二十一章
昂德将烟过到了梁雯的指间。
那股馥郁的果香也随之渡了过来。
烟纸再是华美, 里头包裹着的还是硬茬茬的烟草。
梁雯翻来覆去地看,一支细烟还未点燃就显得烫手了。
她不免想到方才并不算愉快的吸烟初体验,依旧心有余悸。
最终还是昂德帮她坚定了决心。
他将那支烟从梁雯的手中暂时解救出来, 外层的纸就被捏得有些皱了,“张嘴”, 昂德是这样同她讲的,有些循循善诱的意味,滤嘴口贴近唇边,他一抬起自己那双绿眼睛, 梁雯就不由自主地衔住了烟。
昂德单手顶开火机,火苗在两人之间跳动起来。
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
他们颔首垂眸,任呼吸推着火光朝对方那边靠近, 不知从何处吹入的气流把这点微弱拉扯得狭长可怜,几乎匍匐在出气口上, 过一会儿又重新弹立起来,烧得生机勃勃,负隅顽抗。
两对瞳仁中的四粒光点, 也跟着在跳奇异的舞。
关着同一处火光,邂逅同一片热感。
眼中情绪都被烤软了不少。
火舌舔舐过香烟口, 一缕烟雾袅袅升空。
梁雯能清楚感觉到烟管被烘得温热, 因温度攀升,那股葡萄香也愈发浓郁,在她的唇齿间若有似无得萦绕着, 迎上昂德鼓励的目光, 她夹紧烟身, 浅浅地缓缓地吸了一口, 谨遵嘱咐, 只在口腔内过了半轮就吐了出去。
很惊喜的,不呛了,味道也好很多。
她复又吞吐了一次,灰白的烟气弥散开,落到衣物上瞬时化开,没了踪迹,整个吸烟室内都充盈着一股葡萄味,将辛辣的尼古丁味道隐藏得极好,人工合成的果味好似炮弹,糖衣炸开,甜得发腻。
梁雯抽得足够优雅。
两根手指微曲,轻轻夹住香烟中端,涂抹得浓郁的口红已将滤嘴边圈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唇印前边些的位置上,还有一排细小的牙印,梁雯仰起脖颈,叼着烟头,眼神迷离,好似上世纪画报内的摩登女郎。
只缺了顶阔沿帽,还有水纹似的波浪卷发。
不知何时,梁雯已侧过身,朝着对面的墙壁呼出烟雾,一小口一小口的,生怕烟味直扑到昂德脸前,迷了眼睛,把烟气故意吹到别人面前,这在梁雯的印象中是非常不礼貌的,会惹人讨厌。
烟灰随燃烧零星飘落。
她赶忙靠近烟灰缸,可是昂德没教她如何抖烟灰,梁雯只能先把烟头悬在上方,眼巴巴地期望这些燃烧的残留物能乖乖听话,一次性地掉落个干净,不要像下小雪似的,飘落个没完。
但它们显然没那么听话。
昂德适时接手,利落娴熟地弹掉烟灰。
梁雯要去接燃到还剩半支的烟,却被挡了回来。
“浅尝辄止,雯。”
昂德不让她再继续抽,反而把微湿润的滤嘴挨在自己唇边,丝毫不嫌弃那圈明显的口红印,又凶又狠地连抽了两口,牙齿一开合,直接咬碎了爆珠,果甜香直冲上脑,他眯了下眸子,下一秒烟头便被直接按灭。
“做事浅尝辄止,可不一定能学成。”梁雯故意拖长了调子。
她好像又变回了以前,字字句句不服输。
昂德闻言只是笑笑,抬手抹了把下唇。
指腹上一撇浅浅的红。
是口红印记。
烟头孤零零地躺着,烟气暂未散。
梁雯注视着这一幕,轻出声道:“不是说一支烟能解千愁吗,我怎么觉得并没有特别的感觉。”
“你有什么愁苦的事儿?”昂德关注点偏了些。
“有哇,可多了。”
回答时,梁雯的语气轻快,眼神却很沉重。
昂德好像真的有在认真思考,他是这样说的。
“那以后就同我讲,别碰香烟。”
梁雯心头一暖,骤然想到抽烟如此自如的昂德,他是否也是因为遇到了些烦心事,一经接触香烟,迷信它的功效,就此一发不可收拾,成了延入血液之中的成瘾习性,虽然不良但是轻易戒断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