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债——小鱼卷
时间:2022-09-05 08:20:55

  林霁少时就是寻常世家子弟的典范,进退有礼,举止雅正,就算是入仕也是平步青云,路途远比他人要顺畅得多。
  谢容珏一直都知道沈初姒生得极为出挑,尤其是眼睛。
  想来现在看向林霁的时候,也是如同他先前所见一般,不含杂质,似少时在手中把玩的黑色珀石。
  其实先前圣上赐婚之前,盛京之中就有人猜测这位公主殿下多半是要嫁与林霁的,原因无他,只是因为林霁祖父与圣上关系匪浅,况且林霁本人还是这么的出挑。
  好像这赐婚,本就是顺理成章。
  偏偏最后是谁人都没有想到的谢容珏。
  他倚在院门边看着这郎才女貌,格外般配的一对,手中的铜板抛起又落下,不知为何哂笑一声。
  林霁出身名门世家,又一路仕途顺利,整个盛京城中也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说是前途无量也丝毫不为过,无论怎么选,都是作为姻缘的上上之选。
  更何况,是与自己这样的纨绔子弟来比。
  盛京城中不少世家贵女都在暗自打听这位大理寺少卿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但却也是始终无果,只因为林霁对谁都是始终如一的有礼却又毫不僭越,而在大理寺之中又是毫不留情。
  年过弱冠,也始终都无定亲的意向。
  在沈初姒未曾赐婚给谢容珏之时,京中上下有不少揣度圣上应当是要将这位出众的少年权臣留给自己疼爱的女儿的。
  看来也并非是空穴来风,毕竟何曾见这位少年权臣对别人的家事过多干涉。
  而此时站在院门外的林霁自然也看到了不远处的谢容珏。
  他面色的笑意微敛,“终于得见世子爷,世子即便是事务繁忙,也不应当让殿下在门外平白无故等了这么久,实在是不妥当。”
  林霁话意顿了顿,“还有世子府前的役人,竟然连殿下都不认得,也实在有些荒唐。”
  他这话分明就是话里有话,谢容珏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却只是挑了挑眉毛,笑着回道:“多谢林大人拨冗指导了。”
  谢容珏说罢,又垂着眼看着站在原地的沈初姒,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抬步走向了院内。
  他向来脾性说不上是好,这位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与他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所谓。
  更何况,现在站在沈初姒身边的,是全盛京城声名在外的天纵奇才,他现在站出来,恐怕还是打扰了。
  沈初姒站在原地,看得出来谢容珏好似心情并不好,先是小声地同林霁道谢,然后手中提着食盒,也随之跟上前去。
  林霁脸上的笑意顿了顿,却也没有说什么,只回道:“举手小事而已,殿下多礼。”
  谢容珏所走的是一处砖石小道,周围是攀长的灌木,因为昨日的雨,有些叶片还在往下渗着水,落入下面的泥泞之中。
  谢容珏步伐极快,他身量高,即便是看着走得毫不费力,沈初姒也是略微带着一点儿小跑才勉强跟得上,别院之中铺的砖石因为昨日雨而潮湿,而她的手上拿着一个食盒,小跑的时候实在是有点儿不便。
  沈初姒看着谢容珏的背影,思虑了片刻,才开口叫住他的名字:“谢衍之。”
  谢容珏顿步回头,只看到沈初姒站在秋日凋敝的小道之中,大概是因为刚刚行走过一段路,现在气息有点儿不稳,他其实并不是不知道她现在跟着自己,只是想不清缘由。
  一个如明月清风般的少年权臣,一个是如自己这样声名不佳的纨绔子弟。
  该怎么选,就算是三岁孩童,心中也该有论断。
  大概是因为林霁身居要职,并不适宜娶公主,又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难言之隐,自己只是退而求其次的一个选择罢了。
  也好。
  免得日后多生祸端。
  沈初姒站在原地,似乎是思忖了一下措辞,才开口解释道:“我刚刚在别院外遇到林霁只是偶然,其实……”
  “殿下多虑了。”
  谢容珏笑了笑,打断她的话。
  “殿下不必解释,殿下无论是想见什么人,我都不会过问,也不会介怀。”
  作者有话说:
  老母亲:哄冻尼?!
  人立flag是要被打倒的。
 
 
第14章 
  她与林霁就算是少年相识,又何须和他解释什么。
  谢容珏轻嗤一声,实在是有点儿不明白这位公主殿下到底在思虑什么。
  这桩婚事原本就来得荒唐,彼此也谈不上是什么情意,即便是沈初姒当真是心有所属,他也并不介怀。
  况且林霁家世出众,相貌才情又更加是上上之选,盛京城中心悦这位大理寺少卿的世家贵女就如同过江之鲫,其中多一个公主殿下,也在情理之中。
  谢容珏顿步站在这里的时候,当真显出一种格外的薄情来。
  分明时常穿绛红色的衣袍,可是却又和他本人一点也不类似,浑身上下都是难以接近的冷冽。
  沈初姒原本想开口再解释一些什么,但是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却又只能哑口。
  周遭沉默了许久以后,她才将手中提着的食盒往前面递了递,“……我让府中的师傅给世子做了一点儿点心,今日来这里,原本是想送来给你的。”
  谢容珏的目光在她手上拿着的食盒上一扫而过,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笑。
  “多谢殿下好意。”他顿了顿,“可惜,我并不喜甜食。”
  沈初姒的手指略微僵硬,从前她初见谢容珏之时,他分明给了自己一颗饴糖,能随身带着糖的人,现在却又对自己说他不喜甜食,丝毫余地都不留。
  她眼睫垂下,大概有点儿明白了。
  就像是从前在宫中的时候,她很喜欢糕点,但是只有沈兆前来哄她的时候,她才喜欢,旁的人送来的糕点她也未必想收,关系不好的就只用些‘多谢好意,不喜糕点’的说辞来搪塞。
  大概谢容珏也是一样的。
  他或许并不是不喜甜食,而只是并不喜欢前来送糕点的自己而已。
  其实沈初姒站得并不算是近,但是谢容珏还是闻到了那点儿香味。
  也不知道到底是焚了什么香,即便是隔着这样的距离,他也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气味。
  他向来不喜欢别人焚香,周围伺候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性,所以能够在他面前的人,极少有身上染有香味的。
  尽管沈初姒身上的味道,他并不厌恶。
  谢容珏垂着眼睑看到她手上提着的精致的食盒,她嫁入镇国公府的时候,确实带了宫中的御厨,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宫中的糕点师傅大多都精于此道,从前在宫宴之中尝到的糕点几乎样样都是精巧夺目,味道也丝毫不落下乘。
  他也就是在这时才突然想到,大概自己从前,也是很喜欢吃甜食的。
  只是可惜,也只是少年时了。
  *
  云想楼地处盛京南侧,青天白日之中,往来之人稀疏,但是一旦入了夜,就是沾着一点儿暧昧的气息,出入这里的人,世家子弟不少,三教九流之辈亦是其中常客。
  总之鱼龙混杂,大多都是想要来此处寻欢作乐的。
  卉莹身着淡色纱衣,此时正在瑟瑟站在角落之中,面前的人则是妆容浓重的鸨母,此时面色不虞,正眯着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卉莹。
  “先前你偷跑出去,我还没有找你算账。”鸨母冷笑一声,“现在又开始耍性子?你还当真以为你自己到底是哪家的掌上明珠,千金大小姐?”
  她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是卉莹又哪里不知道,自己当初能够偷跑到世子爷的府上,这位鸨母分明就是睁一只眼闭只一眼的。
  近些时日世子爷并不常来往此地,可是这位向来出手阔绰,鸨母虽然明面上不说什么,但是实则还是想去问问境况。
  这位虽然性子喜怒无常,也从不让伶人近身,可是他常常出入风月场,哪里能够全然把持得住。
  卉莹虽然算不上是如何聪慧,但是生得一张极为出挑的脸,鸨母原本想着,若是她能够得了世子爷的青眼倒也是好事,日后也让世子爷多照拂照拂楼中姐妹,就说这赎身的银钱,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镇国公府家大业大,更不用说还在仁明巷置办了一套别院。
  当然,若是卉莹并不得近了那位的身,对于鸨母来说,也并无什么损失。
  就算是当真惹恼了那位,那也无甚所谓,毕竟这云想楼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的姑娘家了。
  所以当日,其实卉莹确实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卉莹回来的时候,是哭着回来的,虽然没有过多言语什么,但是鸨母见识过那么多事情,自然能看得出来她必然是被世子爷从别院之中给赶出来的。
  既然是被赶出来的,那么鸨母自然也没有什么留情的必要了。
  往日里谢容珏对于云想楼中的姑娘都是从不得近身分毫,她原本还想着,或是因为在楼中,多有不便,若是在别院之中,或许态度会有不一样之处。
  却没想到,或许这个世子爷,当真是个不耽美色之人。
  可这也实在是奇怪,分明并不喜欢美色,也并无兴致让美人贴身伺候,却又常常出入云想楼。
  好像只是为了听其中伶人演奏丝乐,实在是令人费解。
  “你也就是个没福气的,我自然也是给过你机会的。倘若你昨日前去仁明巷之中,能得到镇国公府那位世子爷的一两分垂怜,早就已经飞上枝头当凤凰了,现在又何必和我在这里哭哭啼啼。”
  鸨母拿着帕子,“赶紧去给我梳妆梳妆,别给我哭丧着个脸,李公子已经在房里等着了。”
  卉莹泫然欲泣,原本漂亮的眼睫现在沾着水雾,任是谁看着都是我见犹怜的样子。
  她原本也对自己的姿容极为自信,就算是在云想楼之中也是出挑的,只是从前从未有机会前去侍奉达官显贵,更何况能前去谢容珏身边的,都是极善丝乐的伶人。
  她想到昨日自己也是这般楚楚可怜的姿态,面前的人却还是丝毫不为所动。
  分明从前在云想楼之中,不少世家郎君说过,自己这幅模样极为动人,但凡是个男人都无法拒绝的。
  可是昨日在别院之中,谢容珏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清明而丝毫不含情意,和她从前所见的完全不一样。
  她心中了然,倘若自己当时当真没有离开,而是继续不知死活地引诱他的话,必然是惹得那位世子爷不快。
  “梦娘,”卉莹双手合十央求,“且再宽限我几日吧,李公子实在是性情太过古怪,从不怜惜花娘……我,我实在是不想伺候他,且让我再想想办法,就算是世子不成,也总会有其他公子的。”
  “我之前就已经和你说过,此事断没有转圜的余地,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拖下去,也终归不是个事儿,难道你还当真信往日里那些说要为你赎身的世家子弟?”
  鸨母嗤笑一声,“在这楼中,我可是见得多了,今日说要将你赎身,变为良家妾,转日又去了其他姑娘房中的,也都是数不胜数,风月场上的情意你还不明白吗,多的只是逢场作戏,哪里有什么真情在。”
  鸨母说完,大概是耐心告罄,也没有等卉莹在多说什么,刚准备将周围站在一方的打手将卉莹压着送到房中,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声响。
  此处不常有人来,就算是寻常客人,也不可能前来这里。
  鸨母原本只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丫鬟,刚想回头训斥,但是转头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却又讪讪住了嘴。
  只看到一个下颔处蒙着白布的郎君站在原地,面色阴鸷,眼睛更是说不出的阴狠,不过身上所穿的倒是难得一见的好绸缎,面料光滑平整,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他现在正在眯着眼睛看着只穿了薄纱的卉莹,然后又将视线转到了一旁的鸨母身上。
  此人看着旁人的时候,目光总是阴恻恻的,好像是一只蛰伏的毒蛇,冷不丁就会咬上别人一口。
  鸨母被他看得心惊肉跳,这人虽然看着面熟,但是因为下颔之处几乎都是被白布包裹着的,所以也看不清楚相貌,只是大概知晓此人应当也是个达官显贵之家所出。
  可是若是达官显贵,又缘何受如此重伤?
  鸨母不敢再细究下去,却突然听到那人开口。
  他的声音很是嘶哑,说得也很是缓慢,很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之前挤出来的,好像说出这么几个字就已经耗费了极大的力气一般。
  “你,刚刚,说。”他下颔处的白布一动一动,发出了清脆的关节响动声,就这么回荡在周遭稍显僻静的角落之中,“去过,谢,容珏,的别院?”
  “是,是的。”鸨母赔笑,“这个姑娘不懂事,平白无故叨扰了世子爷,实在是罪过,我现在正在好好训诫她呢,往后可不会再有这样管教不当的事情发生了,请问这位公子是……”
  来人笑了一声,手往后面招一招。
  原本站于身后的家丁立刻将手上的银票放在那人的手中,足有一沓,鸨母粗略看了看手上银票的数量,暗暗咂舌。
  这可实在是一笔大数目,盛京城之中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数目的,要么是富甲一方的商贾,要么就只能是世家贵族了。
  来人手指指着只穿了薄纱的卉莹,声音嘶哑,听不出来原本的音色,好像是被人捏过下颔,所以现在说起话来极为艰难。
  “这,钱,买她。”
 
 
第15章 
  平静无波的日子一连过了数日,这几日里谢容珏都未曾踏入府中一步,而沈初姒也只是在拂江院中侍弄院内的花草,还有就是抄写经书,为沈兆祈福。
  虽然之前太医言辞之中就已经能断得沈兆病情一二,但她现在能为沈兆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沈兆的病情并不适宜见人,防止沾染到生人之气,更何况之前太医就千叮咛万嘱咐过,体竭之症也并不适宜过多思虑和交谈。
  更何况,平日里的沈兆也只是昏昏沉沉,原本也说不上是见人。
  常安和之后传来消息,说是那日沈初姒进宫见过圣上以后,沈兆重又不便见人了,让沈初姒切勿思虑过重,宽心就好。
  其实宫中确实没有多少人觉得沈兆日后会好转起来了,沈兆刚刚得了这病症之时,宫中上下还惊慌一团,朝中也是如此,毕竟现在的太子沈琅怀还如此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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