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一个没留神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几声,然后带着嗔怒瞪他。
计戍寻稍稍歪头,那嘴脸仿佛在说:有问题吗?
“等着。”应樱转身要给他拿蛋糕,却听见他又说:“我可以不要蛋糕,留给别人。”
“如果我喜欢的姑娘愿意下了班分我几分钟说说话。”他探头,在窗口与她说悄悄话:“那今儿就更高兴了。”
说完,计戍寻转身直接离开了队列,没有要蛋糕。
应樱将头探出窗口,手里还拿着蛋糕,她望着计戍寻离开的背影,他被光勾勒身形,走路带风。
潇洒又恣意。
好像她当年14岁在计家初次见他那般。
应樱一眼追过去。
晃了神,又动了心。
……
卢泽请了假,应樱也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在上班的时候相见尴尬。
下了班,她背着包走出店门,发现没见计戍寻的身影,她思索了会儿,决定往前走走。
果然,走过一个路口,她看见他靠在他车边等着。
计戍寻远远看见她,自顾自先上了车,应樱过了马路,上了他的副驾驶。
“最近情况特殊,没去门口接你。”计戍寻见她上了车,率先解释。
“你来泉亭镇,也有任务?”应樱问。
“对。”计戍寻启动车子,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笑:“也为了见你,本来不是我的活儿。”
应樱默声颔首,抓着背包带的手松了松,不管是不是,这话到耳朵里是舒服的。
她悄悄看他一眼。
至少会哄人了。
计戍寻开着车,一路靠向海边,应樱见他一直往海边开,问他:“你到底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到了再说。”计戍寻打转方向盘,将车子开进港口。
计戍寻带着应樱来到了沿海港口。
傍晚时分,在港口开灯之前的这一会儿,他带着她来到最边缘的位置。
应樱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面,听着此起彼伏的海声,“什么话一定要到这里来说?”
如果为了看海,为什么不去沙滩。
计戍寻的神色流露出一股沉郁,应樱对上他高深莫测的眸光,心里有些忐忑。
下一刻,他牵起她的手,“握拳,伸食指。”
应樱低着头照做,伸出了自己的食指。
然后,计戍寻带着她的手,指向了西南方,指向一个非常精准的角度,指向远处无边无际的海洋。
“这个方向,记住了么。”他低头问她。
应樱的头发被海风吹乱,她望着食指所指向的方向,看他,点点头。
“过几天,我会去这个方向,海那边着陆的地方。”
应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望向计戍寻,蹙起眉,还没说话,被他抢先。
“樱樱,听我说几句话。”
计戍寻放下她的手,告诉她:“半年前我在藏风园没有回应你,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我在意你,不是因为怜悯,是纯粹的喜欢你。”
“我本以为拖着一身的精神病,可以躲开部队永远缩头下去。”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计戍寻眼中的执着却越来越明晰,“可是当我得知他们还在为非作歹,我察觉到,我根本就放不下。”
“这大半年,我恢复以后和其他战友一直在和敌人博弈,一点点铲除他们在境内的势力。”
“敌在暗,我在明。”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必须切断和所有人的联系,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没给你回应。”
“我不求你原谅我,我怕你原谅我以后,就彻底放手。”
“讨厌我,恨我都行,至少这样你能一直想着我。”
忧伤渡上心头,应樱没说话,低着头,喉咙又是一片苦。
海风漫漫步入陆地,太阳落下,海水逐渐染上深色。
“在说你我的事之前,有个忙,我想代我们所有战友请你帮忙。”计戍寻凑近,压低声音,“请你配合我们。”
应樱见他表情严肃,又是以部队的名义,点头答应:“帮你们可以,但是你要告诉我,我想知道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受的重伤,怎么得了心理疾病。”
“我喜欢你,所以想了解你,哪怕是你不想让我知道的。”她挽着头发,心中愈发沉重:“我都想知道。”
“好。”计戍寻答应她。
说完这件事,计戍寻转身,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还有一件事儿。”
在昏暗的傍晚,应樱看不清楚,她目光追去,就在这时,港口的灯齐刷刷打开了。
灯光照亮海面,她看清了他手里的首饰盒。
计戍寻打开丝绒盒,里面躺着的两枚精致的对戒映入她眼帘,女戒上的钻被灯光反射发出一道璀璨的光芒。
应樱见他拿着戒指后退一步,心跳猛快,语气染上哭腔,突然叫他:“你别跪。”
他抬头,有些无奈,“你见谁求婚是站着求的?”
求婚。
应樱捂住自己的嘴,颇为委屈地对他说:“我不许你求,连恋爱都没谈呢,你是想恋爱结婚一口气打包带走吗?”
“是有点儿急。”计戍寻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抬眸看她,笑了:“抱歉,委屈你了。”
“我听战友说,每次出任务之前,他都把家里的老婆孩子想一遍。”
“只要想着家里人还等着他回去,他就死不了。”
“不愿意结婚也没事儿,等我回来,陪你从恋爱谈起。”计戍寻握着戒指盒,单手奉上,向她俯首,“就当个礼物,能不能先收下,把我的那枚也拿着。”
“给我个念想,应樱。”他说。
成为我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来的念想。
生死在他的口中淡得比喝水都容易,可是在应樱耳朵里,却像是听着一根根刺,扎在她心上。
应樱眼前雾蒙蒙一片,她千般不舍,万般害怕。
最终,她还是接过了他的戒指。
应樱取出女戒,递给他。
计戍寻急着站起来,天性薄凉的眸子却翻涌起来,他接过戒指,缓缓给她戴上。
然后握在手里,在灯光下反复欣赏着她戴上戒指的右手,甚是珍视。
两人对视一眼,下一秒应樱投入他的怀抱。
眼泪浸入他的衣襟里,刚戴上戒指的手指还有些硌得慌,哪怕是在他的怀里,应樱都觉得害怕,她带着颤抖语气:“要消失就消失一辈子啊,最后还不是要拉着我陪着你担惊受怕。”
计戍寻抬起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抱紧她,又哄又笑:“我废物,没忍住。”
“忍不住,看不了你跟别的男的亲近。”
抱着小姑娘,计戍寻看了一眼腕表的时间,松开她,替她抹了抹眼泪,变为严肃:“樱樱,眼下还有重要的事儿。”
“待会回去的路上你听我细说,别害怕,我们会保护你安全。”
应樱望着他,透着不解。
*
深夜。
应樱躺在床上睡得正沉,窗外渡风,将窗帘吹得一起一伏。
月光打在她的床上,抚摸着她的脸庞。
寂静的家里,忽然响起细碎的声音。
咔。
防盗门应声而开。
细长的人影出现在房间的地板上。
漆黑的身影遮挡了月光,笼罩在熟睡的女孩身上。
卢泽摘了兜头帽,帅气英俊的脸庞上毫无表情。
他静静地盯着熟睡的女孩,阴冷的目光从她的眉眼,到鼻子,到晶莹的唇瓣。
最后,定在她手上的戒指。
他无声地冷笑,半是自嘲,划过杀气。
如果她答应自己,他本打算带着她一块走。
本以为胜券在握,却被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男人半截抢走。
既然如此,他临走之前,就回归本心。
做本来就打算做的事。
卢泽想着,从身侧掏出一把尖刀,下握式拿着。
墙上的黑影举着刀,倏地刺下——
动作又快又狠。
最后,刀尖顿在距离她心脏二十厘米的地方停住。
刀尖停在半空,不断颤抖着。
卢泽的额头冒出了汗,他盯着自己这颤抖的手,不敢置信。
他虽然不能说杀人如麻,可是在手里熄灭的生命也早就数不清。
就在那一瞬间,刀即将刺进她身体的时候,他竟感到害怕。
那一瞬间,应樱在这四五个月以来,每天对他露出的笑容在脑海里一个劲地乱撞。
她捧着甜品递给他的模样,她撑着伞在雨中都能雀跃的模样,她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对他致歉的模样。
“我哪里有力气当那圣母呀,”应樱托着下巴,笑着告诉他:“我只是想善良地活着。善,良。”
举着刀的手无力地垂下。
卢泽露出了自觉荒唐的笑,连后退两步。
他是疯了。
其实,在他动了将他掳走而并非杀掉的念头时,他就该明白。
分明是怀有目的接近,却被她的磁场扰乱指针航向。
卢泽此刻明确的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抵达目的地。
下一瞬间,应樱忽然睁开眼,她往后滚,一身迷彩战服的计戍寻从衣柜里闯出来把人抱在怀里。
应樱狭窄的房间里忽然从各个角落里闪出四五个特种兵,卢泽惊愕,连忙要掏枪,体型偏小的方子从床下钻出,一脚踹在他腿窝,把人掀翻。
其余人立刻举枪,对准他。
从窗外直射进来一道红光,狙击手的准心也已经对准卢泽的额头。
应樱见到这场面,吓得失了声,她躲在计戍寻身后撑圆了眼睛。
卢泽抬头,看了一眼应樱,阴恻恻地笑了。
方子把他的枪踢开,其余人将他制服在地。
“卢泽,本名周明,Y国人,境外恐怖组织成员之一,潜伏在境内多年。”计戍寻回头看向她,缓缓道:“他哥哥周暗,是当年杀我父母,害你父亲车祸的人。”
应樱听到,眼泪一瞬间掉了下来。
计戍寻含着恨,将视线对准他,卢泽被摁在地上,仰着头瞪他,眼里因为愤怒红血丝布满,还在阴冷地笑。
“他是窝藏在境内最后一个卧底。”
“他接近你,就是为了杀你报仇。”
计戍寻走近,单膝蹲下,抓起他的头发,声音发冷:“我说的对么,卢泽。”
“周暗害死我们亲属,我们还没找你算账。”
应樱难以想象,在计戍寻告诉她的时候,她都难以想象。
可是,就当他握着刀刺向自己的时候,应樱才感到那股后知后觉被毒蛇缠身的恐惧。
但是……
应樱红着眼睛望着他。
他没有杀了她。
方才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她要死在他刀下了。
埋伏在房间里的特种兵也几乎要立即行动制止。
可是……
应樱被计戍寻套上防弹服,护在身后,跟着他们下楼。
卢泽被两个特种兵压着往门外走的时候,忽然回头,看向她。
计戍寻侧身护住她的视线。
应樱只听到他的声音。
“应樱。”
“我说喜欢你是真的。”
“你信么。”
计戍寻颦着的眉头抖了抖,他跟战友对视一眼,压着他的两个战士催促一声,推着人离开了应樱的家。
计戍寻回头,和应樱对视着。
这是她第一次见计戍寻穿战斗服,迷彩战服头盔,防弹衣,带着对讲机。
肩膀上戴着国旗。
应樱余悸未平,目光被他攫着。
计戍寻始终看着她,眸色深邃,同时拿起对讲机,对着开口。
“周明被逮捕,扫清任务结束。”
“国际反恐特别行动,正式启动。”
作者有话说:
白白:正文部分还剩下最后两章~
第49章 香橙曲奇
黑曼巴世界上爬行速度最快的蛇, 是全世界毒性最大,最致命的蛇。
这种蛇极具隐居性,行动隐秘。
而以这种毒蛇为名的恐怖组织就如这蛇一样, 危害其他动荡国家以及西南边境多年。
扰乱其他动荡国家内政,制/毒/贩/毒, 贩/卖/人口,雇佣暗杀,草芥人命。
我国多起打击贩毒行动,追其源头, 都与黑曼巴脱不了关系。
直接间接,已经有很多人民子弟兵因为黑曼巴牺牲。
在三年前那场清剿行动中,黑曼巴势力大为受损, 隐匿多年,却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再次发育起来。
计戍寻就是在那场惨烈的清剿行动中幸存的人之一。
当时, 野狼突击队打头阵,由计戍寻带领率先潜入,站好点位, 等待时机一举剿灭。
但是,原本获取的情报和现实出现巨大误差, 野狼突击队在交火中牺牲了大部分人, 剩下一半全部被黑曼巴的武装势力俘虏。
被黑曼巴绑架,关在他们地下室的那一个月,是计戍寻最难以剥离的痛苦过往。
地下室里关着的不仅一国士兵, 有士兵, 有即将被贩卖的人口, 其中妇女和男人都有。
那些包着黑纱的东南亚妇女, 每到晚上就会被带走, 清晨再被扔回去。
日日夜夜,她们在伤痕累累中丧失了对生的欲/望。
黑曼巴那几年在中国武装力量手上吃了不少亏,计戍寻和战友被俘以后,更是遭到非人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