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黄粱——春与鸢
时间:2022-09-07 07:36:37

  梁珍也笑:“你那时还太小。”
  她说完转头看了看梁风,随后轻声道:“其实妈妈一直想和你说,做人要轻松一点,不要总是背负太多的东西。爸妈的债不是你的,要背也是我背。人这一生能选择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候,别最后没得选了,那才是最叫人后悔的。”
  梁风心脏重重地跳。
  她不敢去看梁珍。
  所幸,梁珍也并未真的叫她现在就做出什么决定。
  两人在田埂上又向前走了好一段,温度实在太低,没走到尽头两人便决定折返。
  一路上,断断续续地聊了些无关紧要的。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梁风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仿佛心有灵犀,母女两停在门口互相对视了一眼。
  梁珍笑了笑,转身走进了院门。
  渐起的冷风里,梁风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或许是早晨吃的太少,她此刻浮现出低血糖般的微微晕眩。
  伸手将手机拿出来,来电的却是贺忱。
  心脏在一刻落空,她口中翻涌出无端的苦涩。
  “喂。”
  可她还是如常地接起了电话,“我是梁风。”
  而电话那端,贺忱只说道:“沈颐洲出车祸了。”
  ……
  其实他后面又说了什么梁风根本已不记得,包括她到底是如何答复、然后挂断电话走回院子的。
  梁珍问她出什么事了,梁风却只是摇头。
  “没事。”她说。
  脚步似踩在云雾缭绕的山间,身形也晃动、飘渺。
  梁风走回卧室,才发觉自己耳边早响起尖锐的蜂鸣。
  身子坐在床边,目光落在苍白的墙上。
  时间安静地从她身边走过。
  她原本打算要做什么?为何眼下又待在这里无法动弹?
  梁珍的话却在此刻无端浮现:“别最后没得选了,那才是最叫人后悔的。”
  目光收回。
  沈颐洲的备注仍然是最开始的“佛手柑”,她一直没有改。
  通话等候音结束的那个瞬间,蜂鸣骤然停止。
  梁风听见自己轻声地说道:“喂。”
  那端没有开口。
  “你看到…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了吗?”
  “看到了。”
  梁风无声地闭上了双眼,察觉有东西开始从心脏流出。
  “生日快乐。”她说。
  “你那天说过了。”
  “…那就留给明年吧。”
  “我不收这种东西。”
  “…那我收回。”
  “你想收回就收回?”
  他语气沉冷,梁风望向自己的脚尖,无声地笑了笑。
  她还在妄想什么?他的态度早已说明了一切。
  她从来都不是有选择的那个,沈颐洲才是。
  身体变得很空,封闭的屋子里有汹涌的风从她的胸膛穿过。
  带走所有的情绪。
  “沈颐洲。”
  梁风忽然喊他的名字。
  她声音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像是和无数个再普通不过的电话结尾一般。
  梁风轻声道:“再见。”
  最最简单的两个字,是她最后的一点奢念。
  奢念他也如常地同她说一句“再见”,宁愿他没能听出来她的意思,梁风也心满意足地把这次告别当作是他们之间体面的结束。
  可她等了许久,电话里都没再传出任何的声响。
  梁风的心层层冷了下去,他就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肯给她。
  可就在她要挂断电话的一刻,沈颐洲忽然冷声开口:
  “我几时同意过要结束?”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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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二十八/无可救药
  “你要梁风怎么回答?”
  贺忱坐在床侧的椅子上, 侧身把烟掐灭在烟灰缸。
  医生在一旁帮着沈颐洲包扎大腿上的伤口,一根并不常用的圆珠笔在突如其来的车祸里变成了最佳的“行凶利器”,稳准狠地划伤了沈颐洲的大腿。
  伤口说大不大, 说小也绝不算小。
  医生说缝针要打麻醉,沈颐洲淡声说他不需要。
  干挨八针是什么样的感觉?
  贺忱在一旁看着,沈颐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只闭目靠在床头, 像是根本感受不到那根在他皮肉里穿梭的针。
  烟灰缸里飘起一小缕白烟, 医生帮沈颐洲包扎完毕。
  “一个星期后我再来给您拆线。”
  沈颐洲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抬手叫他出去。
  贺忱看着卧室门重新关上,又说道:“也怪我,昨天喝酒不该闹到二叔你头上,省得你俩现在又闹别扭。”
  沈颐洲瞥他一眼, 没理他。
  “不过话说回来, 我还真不知道梁风能有什么其他的答案。除了说相信你,她难道还敢说你二叔花名在外她根本不信?”
  沈颐洲忽的冷笑一声:“怎么,你现在也是她那边的了?”
  贺忱:“倒也不是这样,有些事情从前我不会说。但是既然那天二叔叫我去找她,我想她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
  沈颐洲面色依旧不明, 只有些冷淡地说:“你没事就先回去, 我困了。”
  贺忱笑笑, 站起身子:“行, 那二叔先养着,车祸的事情我这边会帮你查清楚。”
  他说完就走出了卧室。
  窗外天色已经渐暗,贺忱大步朝着楼下走去。
  昨天晚上沈颐洲从聚会上离开后又叫司机带着去了一趟南苑。
  那地方就连贺忱都只去过一次,是沈颐洲和萧琴当年刚从意大利回来在燕京的第一个住处。现在沈恪和萧琴名义上居住的地方已是另一套位于半山腰的宅子, 南苑便空了下来。
  沈颐洲没说昨天晚上为什么忽然又去了南苑, 贺忱接到消息的时候已是今天早晨, 沈颐洲自己打的电话。他独自从南苑开车回来时遇到一辆汽车失控直直地撞上了他。
  沈颐洲的车翻了几圈撞到路侧的花坛里,很快就有路人闻声赶来。
  他昏迷了几分钟,醒来的时候已被人拖到平地上等待救护车。
  肇事者不翼而飞。
  沈颐洲和贺忱心里都清楚,如果不是那几个恰好经过的路人,他或许已有生命危险。
  贺忱将车开出车库,给自己的父亲去了一个电话。
  贺章霖接起电话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所有经过。
  “我已叫下面成立小组去查,你请沈家放心。”
  贺忱应了一声,将车朝家开去。
  谁知第二天一早,沈颐洲又来了电话。
  “查一下梁风去哪了。”
  贺忱手机拿开看了眼时间,刚刚五点半。他嘴角笑起,直接问道:“要我去接吗?”
  沈颐洲沉默了片刻。
  “晚点。”
  -
  梁风没想到贺忱会来接她。
  他没把车停在院口,而是颇为“懂事”地停在了不远处的拐角。
  价格高昂的豪车出现在乡下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会引来难以猜测的“谣言。”
  梁风只问他沈颐洲怎么样了。
  贺忱说受伤严重,下不了床。
  梁风脸色发白,却不肯和他上车。
  贺忱耐心地等了她一刻:“就算是要分手,也要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梁风目光倏地看过去,贺忱已缓步走到车前开了门,像是笃定她会跟自己走,他说:
  “我在这边等你,你收拾一下,别着急。”
  一个小时不到的车程,贺忱的车到了沈颐洲的别墅。
  他没下车,只在临走前告诉梁风:“他这次车祸不是意外。”
  梁风站在车外久久没有说话,双唇因为抿起而逐渐失去血色。良久,才缓声问道:
  “你说他是被人故意伤害的?”
  贺忱点了点头,似是早就习以为常。
  “商场官场,没有哪个是好混的。”
  他说完朝梁风笑笑:“我的事情做完了,希望下次吃饭还能看到你。”
  贺忱随后就倒车离开了,梁风站在车库,无声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抬步朝门口走去。
  家里很安静。
  平时这个点,沈颐洲至少该下来吃午饭了。
  梁风推门进去,却没看到阿姨的身影。
  她沿着楼梯上了楼,看见卧室的门开了一条小缝。
  抬手轻轻推开,里面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房间的暖气又被他关掉了,他一个人待着的地方永远聚不起任何的热气。
  可是,她分明记得偎在他怀里时,他身体传来的温度。
  只是此刻这样远远地看向他,却像是走进了冬日里的一潭湖水。
  温度被剥夺,呼吸也如是。
  梁风轻轻地把门关上,抬手将暖气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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