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黄粱——春与鸢
时间:2022-09-07 07:36:37

  可当下的一刻,无言的酸涩像是一颗难以咽下的苦橘,横亘在她的嗓口,叫她无言以对。
  电梯门“叮”地打开,梁风跟在沈颐洲的身后朝车库走去。
  四处安静,只有他们亦步亦趋的脚步声。
  梁风忽然止步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轻声喊他名字:
  “沈颐洲。”
  沈颐洲蹙眉,停下脚步看她。
  昏暗的停车场里,她安静地站在原地。
  柔软的针织裙摆散成一朵摇曳的百合,瘦而薄的肩头不知是因为冷还是什么,竟在微微地发颤。
  她像是有话要说,所以长久的凝视,仿佛是在酝酿一场并不令人愉快的对话。
  一种莫名的烦躁从沈颐洲的心底烧起。无端的,脑海里此刻又响起她刚刚说的那句话:
  “我没觉得我能真的留下来。”
  沈颐洲分明觉得她这句话是认真的,可他并不知道为什么。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下一秒,沈颐洲就抬步走向梁风,重新捉住她的手腕。
  “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梁风嘴唇重新抿起,可脚步还未踏出,一声响亮的“小风”便响起在这安静的车库。
  梁风回头,看见了严琛。
  他倚靠在不远处的墙边,一身黑色。单手抄在夹克的口袋里,用脚踩灭了烟。
  金色的灰烬一闪而过,像是那天他们在秀场的楼上烧灭的那些照片。
  梁风站在原地,身体几乎完全僵硬。顿了好一会,只喃喃开口对沈颐洲说道:“我从前的一个朋友。”
  沈颐洲几分审视的目光落在严琛的身上,很快便状似随和地笑了笑,松开了拉住梁风的手。
  “你们聊,我去车上等你。”
  说罢,就转身走远。
  严琛嘴角咧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走近了梁风的身边。
  伸手,抱了抱她。
  声音落在她耳畔:“好久不见,梁大设计师。”
  梁风浑身冰冷,一字一句从喉咙里吐出:“你想干什么?”
  严琛笑得浑身发抖。
  “我想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梁风喉咙发紧:“你帮过我,我也按照你说的帮过你了。”
  严琛胸腔闷闷地发笑,又凑近,目光看向沈颐洲的车。
  “那他现在知道我是你的同谋吗?知道那天你是为了我才去骗戴明善的吗?知道那天晚上你进了我开的房间吗?”
  “严琛!”梁风牙齿几乎咬碎,“你明明知道我进你的房间但也什么都没做。”
  严琛发出持续不断的笑声:“我是信啊,但是你的沈先生信不信呢?”
  梁风双手握紧,一字一句问他:“那你现在想要什么?”
  严琛目光慢慢阴沉下来:“你说呢?常满德的钱是沈颐洲帮着还的吧?梁阿姨说多亏你,她离婚之后才有地方住。梁风,你可我比想象得厉害太多了。一手抓住沈颐洲,还想一脚踢开我?”
  “梁风,你让我好一阵调查啊。”
  “可我们已经两讫……”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以为我是个见好就好的?”
  梁风几乎面无血色,声音像是从身体以外的某个地方传来:
  “……那我需要一点时间,你现在不能——”
  严琛声音愉悦地打断她:“正好,我现在也需要一点你的时间。”
  他说完,目光便挑去了沈颐洲车子的方向,靠近梁风:“你现在去告诉他,你今天要跟我走。”
  梁风骤然看向严琛,竭力克制住语气的愤怒:“你不能这样!”
  严琛阴冷的目光落下来,看着她脸上几乎血色全失,一张嫣红的嘴唇此刻褪成惨白,近乎失控地轻颤着。
  在这样的一个场合下叫她丢下沈颐洲跟自己走,巨大的虚荣和快意像一只无限膨胀的野兽控制了严琛的大脑。
  “梁风,要么你去说。要么,”严琛脸上漾起白灿灿的笑,“我去说。”
  封闭的停车场,不知何起的风,从梁风空荡荡的胸腔中呼啸而过。
  步调几难挪动,不过数十米的一段路,却叫梁风觉得是赤足走在一段刀片嶙峋的不归路上。
  鲜血从她的身体缓慢留尽,只留下苍白的骸骨。
  走到他落下窗户的那一半,看见他面色轻佻地瞥来目光。呵笑道:“谈得这么久,我差点以为他是你前男友。”
  梁风扯了扯嘴角:“他来找我有点事,晚点我自己回去。”
  沈颐洲将脸完全地转过来。
  昏暗的车库里,他坐的地方没有光线。黑色的瞳孔此刻完全地看向她,像一轮冰冷的月。
  死寂一般的沉默,变成一片片锋利的刃。
  时间似乎在这一瞬停止,沈颐洲忽然笑了笑。
  冷声道:
  “这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梁风一怔,正要开口。
  却只看见他车窗升起,启动车子。
  驶离了车库。
  作者有话说:
  打起来打起来,50个红包!
  感谢在2022-07-29 19:52:19~2022-07-30 19:5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V同学、-疯狂的马铃薯 10瓶;婷宝° 6瓶;Yee 4瓶;芽芽 3瓶;鲨鱼爱吃车厘子.51531576 2瓶;周周、水巿(fu)、青栀、Hua桦、ZH0115V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3
  三十三/失而复得的报复
  严琛去香港前, 几乎觉得梁风那条路就是无望了。
  她有多犟,严琛怎么会不知道。
  可上回从戴明善手里流出的大单子已经让严琛的公司吃到了足够的油水,这次来香港也是为了新一轮的融资。梁风帮了他大忙, 严琛心里清楚得很。
  那日梁风说,她可能没办法再做下去了。虽然梁风什么别的都没有再提,可一种灼人的、难熬的浊气一直瘀堵在严琛的胸口。
  那天晚上他一夜未睡, 思绪中千回百转的却并非是到底要怎么劝梁风再回去。
  想到很多年前, 他们还在宜乡的时候。梁珍被常满德打进医院,梁风躲在严琛的家里痛哭。常满德不满梁珍总是说要让梁风以后读好学校,要给她准备许多读书的钱。
  在常满德的心里,女孩子迟早嫁出去,只值一笔嫁妆的钱, 岂有倒贴钱让她读书的道理。
  梁风深知自己和梁珍“寄人篱下”这么多根本没有话语权, 更何况如今她还没有上大学常满德就敢这样大打出手叫梁珍好看,那以后呢?
  是不是以后她花的每一分钱都要叫梁珍付出血的代价?
  严琛告诉她,他在燕京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和他一起去燕京。
  “我从来没觉得非得要读书才行,你喜欢做衣服又要什么高文凭?我看你现在做的就很不错。”严琛高中念到一半就辍学去打工, 自然看不上那些死读书的路子。
  他又已在燕京打拼过几年, 收入不差, 说出来的话梁风自然相信。
  于是思虑再三, 梁风决定放弃读大学。梁珍和她大吵,最后也只能妥协。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就心满意足了。”
  梁风而后便跟着严琛去了燕京。
  他们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梁风最开始是在一家服装厂里做最简单的质检工作,下班的时候自己在家设计些衣服。而严琛最喜欢的, 就是向上爬。
  他天生是做商人的料, 长袖善舞、能屈能伸。只可惜起点太低, 不得不从泥泞里摸爬滚打。
  最开始只是最简单的被灌酒、被羞辱、被瞧不起、被忽视,但是他都不在乎。泥泞里爬起来的野兽要比温室里的尊贵花朵坚韧上百倍。
  更何况还有梁风陪在他身边。
  浑浑噩噩、满腹怒火回家,还有梁风会陪在他身边。
  帮他清理身子,给他喂甜甜的醒酒汤。
  柔软的、温热的身子,一把就能全部抱在怀里,填补所有白天的冰冷。
  像是抱住他的整个世界。
  原本也就是这样吃力却也甜蜜地一起往前走,却在有年冬天的时候出了事。那时严琛的事业正有起色,公司里他逐渐开始说得上话。锋芒毕露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公司的掌事年纪渐长,下面开始两派竞争。高层之间多少忌惮着些,但是下面的人便成了警告、威胁的最佳砝码。
  严琛在一次酒局后被人拖进巷子里暴打,梁风接到医院电话之后,在病床上看到了浑身裹满纱布的严琛。
  他眼睛肿得睁不开,握成拳头的手鲜血淋漓。
  无凭无据,巷子里监控提前被人破坏。
  可严琛心知肚明,这是对方给他们的敲打。打不到他上司的头上,便打到了他的头上。
  上司为了息事宁人,更是不会为他出头。反而责怪他自己不小心,叫自己白白折损一枚棋子。
  严琛在家里躺了一个冬天,梁风每天起早贪□□他清理伤口、熬煮饭菜。
  冬天过去,梁风问他要不要辞职。
  严琛摸着自己小臂上那条十多公分的疤,笑得浑身发颤:“我怎么可能走,我要留在这里把那些人全部弄死。”
  被捅的野兽不会逃走,只会反扑上来疯狂撕咬。
  严琛重新回到公司,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梁风开始时不时发现他晚归时身上的香水味,问他他就坦诚说的确是见小姐了,但是是为了客户。他偶有逢场作戏但可以向梁风保证绝不上床。
  后来听见他电话里时常谈到“监视、窃听”,梁风惊心胆颤地提醒他千万不能做违法的事情,严琛也只无所谓地笑笑说不会,只是生意场上的小手段。
  再后来,他顶替了那个上司的职位。鹬蚌相争,他变成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只要给对方致命一击,他就能登上这家公司的顶峰。
  所以他想把梁风送出去。
  像是这么多年后,他把梁风送给沈颐洲一样。
  最开始的时候还能言语松快地问她有没有和沈颐洲上床、现在进行到哪步,现在却在听到她说要离开的时候,感受到心脏迸发出巨大的却无人能听到的撕裂声。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