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黄粱——春与鸢
时间:2022-09-07 07:36:37

  远处Connell在喊她:“好了吗?”
  梁风收了手机:“来了。”
  -
  沈恪的追悼会被安排在十月末。
  在此之前,贺忱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沈颐洲。
  沈颐洲从伦敦匆匆忙忙赶回时,沈恪已不太能说话。
  内脏严重出血,ICU里一住就是两个多月。
  病来得又猛又急,像是老天决意要把他带走。
  贺忱一直陪着沈颐洲在ICU忙碌,整整两个多月,沈颐洲几乎没睡。
  偶尔夜半在椅子上休息一会,也常常会被疾步赶来的医生吵醒。
  全国最好的医学团队,日夜不休地跟在沈恪的床前。
  越到后面,沈颐洲越是沉默寡言。
  贺忱偶尔在凌晨同他去医院外面吸烟,叫他回家休息休息。
  他似是很久才反应过来,淡淡地笑一笑,不说话。
  而后,重新走回医院。
  十月初,沈恪终究是抢救无效,宣告死亡。
  沈颐洲站在他的病床前,看着他胸前因抢救而烧焦的淡淡痕迹,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主治医生和他确认,沈恪已经死亡,他才缓缓地抬起视线,看着医生,缓声道:“辛苦你了。”
  贺忱跟着他走出医院,沈颐洲脸上毫无情绪,只叫他送自己回去。
  而后,便长久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吃饭,也是正常吃饭。
  沈恪死后的一切事务,他也都正常地处理。
  贺忱叫他休息休息,沈颐洲也只短促地笑一笑,反问他:“有什么必要?”
  而后,沈恪的追悼会他也一手办理。面色平静地和每个人讨论自己父亲的丧事,而后接受所有人的哀悼。
  十月末,贺忱在沈恪的追悼会上再次见到了沈颐洲。
  他一身黑色的西装,站在大厅的门口。
  冷白的灯光打在他的脸颊上,有种苍白肃穆的错觉。
  可他走上前去喊他“二叔”时,沈颐洲依旧能微微弯起嘴角,轻声道:“来了。”
  他像是游离在外、像是感受不到。
  贺忱握住他的手,只说了一句:“节哀。”
  沈颐洲从善如流地应下:“好。”
  麻木地站在这门口,接受每个人的“节哀。”
  看着所有人鞠躬,而后,由他送上一束花。
  从白天到晚上,他送走最后一个客人。
  司机将他接回家问他晚上还用车吗,阿姨问他用没用过晚餐。
  他统统摇摇头,缓步走回了卧室。
  房门无声地关上,陷入彻底的黑暗。
  听见那一声声的“节哀”、“节哀”、“节哀”。
  沈颐洲倒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眼里却没有流出一滴泪。
  悲哀吗?
  或许。
  伤心难过吗?
  他不知道。
  但沈颐洲却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难以自拔的孤独之中。
  箫琴已经不是他的母亲,沈恪再也不会出现,赵轻禾?那是箫琴的孩子。
  空荡荡的屋子里,从前不是他一个人的。
  那天晚上的除夕,不是他一个人的。
  心脏迸发出巨大的痛感,像一把早就插进去的刀子在反复地扭转、深入。
  淙淙的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最后将他完全地淹没。
  长久的死寂。
  他不知何时拨出了一个电话。
  听见电话那头带着风声的、小心翼翼的:
  “喂,我是梁风。”
  沈颐洲没有说话。
  “沈颐洲?”她试探地喊道。
  那样温柔的声音,他也曾经真的拥有过。
  够了吧,够了吧。
  是否悲伤情绪里太易滋生绝望与悲观,要不然他此刻为何坚定地这样想:叫她再回来又能怎样呢?
  她真的爱自己吗?
  沈颐洲甚至不敢去想这个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爱过他吗?
  而他又真的就能这样毫无芥蒂地和她重新开始吗?
  在伦敦的那些时日,他真的快乐满足吗?她真的快乐满足吗?
  何必再互相折磨,何必再互相折磨。
  沈颐洲握住电话,沉默了很久。
  终于开口。
  语气冷静而平缓:
  “密码是你的生日。”
  “……什么?”梁风轻喃出声。
  “伦敦的房子,密码是你的生日。”
  “沈颐洲……”
  “就这样。”
  他话毕,就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时,听的是刘若英的《当爱在靠近》
  “真的想寂寞的时候有个伴”
  “日子再忙也有人一起吃早餐”
  “虽然这种想法明明就是太简单”
  “只想有人在一起”
  “不管明天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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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五十四/沈颐洲的颐, 和梁风的风
  赵轻禾回到燕京时是十一月初,沈恪在ICU抢救的时候没有走漏半点风声,追悼会过去之后她才从箫琴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说起来, 沈恪与她没什么关系。
  但是赵轻禾还是在得知消息的第二天坐飞机去了燕京。怪不得沈颐洲那时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直接离开了伦敦。因他从前也是这种行事风格,赵轻禾也就没多想。
  谁知道,竟是沈恪病危。
  眼下过了这么久, 不知道沈颐洲状况到底如何。
  飞机落地燕京是晚上十点。赵轻禾刚下飞机就被扑面而来的干冷气息袭到。虽说还未到数九寒冬, 但十一月的温度已叫人生畏。
  赵轻禾拢紧大衣,快步走进了航站楼。
  她来之前问过贺忱,沈颐洲是否在家。贺忱说他过几天就要搬到南苑去住,如果在他常住的别墅没找到人,就去南苑看看。
  赵轻禾了然, 上了车之后边叫司机先往沈颐洲从前叫她住过的市中心别墅去了。
  一路上灯火葳蕤, 有种临近年关的茂盛之感。车水马龙,好不热闹。赵轻禾心里却愈发的冷与寒。
  记得那间别墅沈颐洲一人住了许久,如今为何忽然要搬走?
  很难不去想是因为他父亲去世的缘故,那座他要搬去的南苑正是他从前和他母亲住过的地方。
  因为太孤独了吗?所以想搬回原来的老宅子?
  赵轻禾偏头看着窗外,眼眶不禁发涩。
  车子停在市中心的别墅外时, 赵轻禾看见屋里亮着灯。她付了钱就下车。
  按响门铃, 是阿姨来开的门。
  “轻禾!?”阿姨语气里透着惊讶和不可思议, “你, 你怎么回来了?沈先生没和我说。”
  “我自己回来的,我哥不知道。”
  阿姨连忙叫赵轻禾进来。
  赵轻禾探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客厅,目光移去二楼:“我哥在楼上?”
  阿姨连忙点头:“是啊,先生在收拾东西。”
  “他真的要搬去南苑?”
  说到这, 阿姨眼眶也忍不住发红:“是, 就这几天了, 先生在收拾一些文件,我今晚就要把剩下的一些衣服都整理收拾了。”
  赵轻禾心里堵得难受,她声线短促拉住阿姨:“阿姨,我哥……他怎么样?”
  阿姨目光看看楼上,嘴唇翕动了一下。
  “……先生一切都很正常,没有特别伤心也没有颓废。丧事、追悼会这些都是先生在安排。但就是,不开心。我知道先生从前也不是会开心大笑的类型,可就是……能感觉出来,他不开心。这里太安静了,先生不想再住在这里了。”
  阿姨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小刀一样在赵轻禾的心里划动,她眼眶胀得发痛,说道:“阿姨你先别上去了,我去和我哥说说话。”
  她说完,就转身上了楼梯。
  短短的一层楼梯,赵轻禾走得很慢。
  她曾经在这间屋子的庇护下安稳地居住过一年。
  沈颐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其实没资格去评价。做好做坏,都与她无关。但是做她哥哥的这么多年,沈颐洲从没亏待过她。
  赵轻禾刚走到卧室门前,眼泪就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还未抬手敲门,就听见里面淡声道:“门没锁。”
  眼泪囫囵擦了去,她轻轻推开了门。
  明亮的卧室里,沈颐洲正一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长长的沙发上还散落着更多的文件。
  一侧的深色床单上,有一些衣服摊开,应该是阿姨刚刚在收拾还没结束的衣服。
  赵轻禾憋下去的眼泪在一瞬间重新涌上来,她张嘴刚要说话,就看见沈颐洲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说道:“哭错地方哭错人了。”
  赵轻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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