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四面被水库环绕，湿气大的缘故，岛上影影绰绰可见缕缕轻雾，愈发像世外桃源。
往前走，仿佛有无数水分子扑到面颊上，润润的，很舒服。
"你直接去公司还是回趟家?"
"送完你再说。"
顿了顿，周以泽问:"想不想到我公司看看?"
"不啦，去了怕打扰你们工作。"
"具体出发时间定了么?"
"十一假期会开一次动员会，会上应该能定下来。"
满打满算也没剩几天，周以泽告诉宋莳，回去就让秘书和梁老师那边沟通相关事宜。
他应该很忙，却把她的事优先处理，被人照顾的感觉真不赖。
思及将来，他也会用心照顾别的女生，宋莳眼眶有些泛酸。
低落情绪一直持续到周以泽把车停到公寓楼下的那刻，少见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交谈。
宋莳带好随身物品，同周以泽告别:"露营蛮有意思，就是让你受累啦。"
周以泽笑笑:"你真的很爱口头致谢。"
言外之意，实际行动才更有诚意。
搁往常，宋莳定会识趣地亲亲抱抱，但她这会儿实在提不起兴致，只能回他一笑:"回头多从四川给你带点特产回来。"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周以泽的心仿佛被扔进海里的石头，不由自主地下沉。
田超与梁世峥那边取得联系，助理仔细询问完公司情况，也把要求逐条告知。
首先，拒绝借公益的名头替企业打广告，不接受安插编外人员。
其次，食宿行都尽量节俭，不可超标。
最后，在公益行活动结束之前，赞助方需承担保密义务。
田超把对方发来的合约拿给周以泽看，开玩笑说这是笔彻头彻尾的赔本生意。
周以泽倒是接受良好，这些约束让他相信，梁世峥真心在做公益，而非沽名钓誉。
"你安排人全程对接，务必保证对方有需求有困难，能及时联系到我们。"
从老总办公室出来，田超忽然福至心灵，那位宋小姐就是玩摄影的。
所以，不是心血来潮搞公益，而是一掷千金为红颜?老板们谈恋爱的手段已经卷到如斯地步了?
把手头工作忙完，田超戳开汪晓棠头像，聊起周老大的新八卦。
两位秘书为顶头上司的感情问题操碎了心。汪晓棠说，周夫人不认可，这段姻缘未必能有圆满的结局。田超却信心满满:"只要周总坚持，周夫人当不了他的家。"
第50章
◎信任只有百分百或零。◎
汪雨萱传来设计初稿,时红霞阅后挺满意，反正价格不高，让女儿试试未尝不可。
很快,陶新竹被骗的那笔钱也悉数入账，宋莳转大半给老宋，归还他之前垫付的资金。
宋大星死活不肯收，说自家人不存在欠不欠。讲到底，他的财产以后都要留给女儿。
宋莳倔脾气也上来了，硬要给。有手有脚年纪轻轻,哪好意思让父母养着？
余下的,一部分用来支付汪雨萱的设计费。女孩说她钱攒得差不多，最迟来年开春就能装上义肢。
她非常努力,除去设计鞋子，也在网上接些绘画的零活,一点点积少成多。
现实就这么讽刺，深陷泥沼的人在舍命挣扎，顺风顺水的人却抱怨活着毫无意义。
新品事宜沟通好，距离出发的日子也近了。宋莳犹豫再三才拨通陶新竹的电话,约她见面。
"不方便出来的话，我还到商场找你。"
陶新竹说,万新军前不久找过她，“他骂我不厚道，说那笔钱只是暂时借用,计划过段时间还我,没想到我关系这么硬,害他连工作都丢了。"
宋莳不屑:"你不会还相信他说的鬼话吧?"
"当然不信,所以我骂了回去。对了,我辞职了，不在商场卖衣服，想趁年纪没超努力考公。"
疙瘩还没彻底解开，宋莳讲不出祝福的话，只告诉她，午后三点在公寓对面的奶茶店碰面。
陶新竹从国外折返，没回老家，而是直奔津浦，其实抱着被宋莳原谅的期待。
谁成想在奶茶店相见，屁股还没坐稳，宋莳就推过来一张银行卡。
"里面有二十万，当给你的辛苦费。"
陶新竹心里一震，做梦也想不到，宋莳约她出来，居然是给她钱。
"虽然平时也照常发工资，但一开始咱们就约定好，你是合伙人身份，拿分成理所应当。"
陶新竹明白了，宋莳此举是要同她彻底了断。
这段日子她一直在反省，缘何会对万新军那个混蛋死心塌地，傻到不惜坑害真心实意帮助她的好闺蜜。
想不通，跟被人下了降头似的。
早先两人在一起，吃穿用度几乎全是宋莳承担，住的也是宋莳的房子，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慷慨。
或许人本质上就是贱，宋莳待她好，她不珍惜；万新军时常贬低她，找各种由头找她借钱，她反而小心翼翼地供着，生怕惹他不高兴。
陶新竹伸不出手去接这笔钱，垂下脑袋藏起泛红的眼眶:"你不如甩我两巴掌，那样我心里还好受些。"
宋莳心境已平和许多，没兴致吵架，更懒得针锋相对。成年人之间的友谊，合不来就分，双方都省时省力。
她微微一笑:"打你干嘛？只希望你能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别上渣男的当。”
沉默良久，陶新竹才哑着嗓子说:"谢谢，我不会在同个地方跌倒两次。"
宋莳平静地打量着陶新竹，分开短短数月，她整个人都憔悴了，仿佛一下子苍老好几岁。
她并非对万新军的渣毫无察觉吧，只是下意识地想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一如当下的自己，明知希望渺茫，依旧舍不得放开周以泽。
破碎的关系，使得宋莳面对曾经的闺蜜，再也做不到无话不谈。
她背起包准备离开，“钱你收着，考公竞争激烈，报个贵点的辅导班会事半功倍。其实我干工作室也干累了，你不走，我还得咬牙坚持。”
陶新竹跟着站起身，“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到底曾朝夕相处一年多，没半点情分是假的。但是，“算了，我不想要一个需要时刻提防的朋友。信任只有两种，百分百或者是零。”
剩余的钱，宋莳到商场给盛亦文挑块腕表，连同那枚戒指一起带到他办公室。
盛亦文没料到宋莳会来公司找他，直接被打个措手不及。
秘书倒完水替他们掩好门，盛亦文问宋莳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过来。
"打招呼你会见我?"
盛亦文挑挑眉:"上次不就约过你?是你乱跑。"
"你这人喜怒无常，还是来公司堵你最保险。"
宋莳把跟梁世峥做公益摄影的事告诉他，"马上要走一个多月，特地过来看看你。还有……"
关系不复从前，在曾经最亲密的朋友面前也得察言观色。她掏出手表，轻声说:"这个送你。"
盛亦文手腕上那块明显贵得多，让宋莳有些尴尬:"我能力有限，买不起更好的。"
盛亦文没接，沉默地注视着她，似在等待缘由。宋莳解释说，陶新竹回来了，钱也追回来了，表就是用那笔钱买的。
"你该不会原谅她了吧?"
"没，我又不是傻子。"
盛亦文撇撇嘴，心说你不傻谁傻。相伴十年的情谊，远非金钱所能衡量，他取下手腕那块，试戴新的，不松不紧正合适。
宋莳连忙拍马屁：“果然当老板的都自带一身贵气，你给这块表抬咖了！”
盛亦文由衷笑开来：“等下一起吃个饭？”
久未联络，他的忘性终于起了所用，面对她时坦荡荡，不再怀抱不该有的念头。
听他如实说，宋莳松了口气，笑道:“我来就为蹭饭。不过还有样东西要给你。”
"哦?"
宋莳掏出戒指，"替你保管的时间够久啦，它这么耀眼，一定要位大美女才配得上。"
盛亦文接过盒子，手微微扬起，宋莳误以为他又像上次那样打算扔掉，结果，他只是拉开身侧的柜门，把戒指收进去。
“什么表情？”
“我以为你生气了。”
“这个戒指很贵，我早就想要回来。"
"不早说?害我天天发愁怎么还你!"
出发当天，周以泽亲自开车送宋莳去机场。
要带冬装，她的行李足足塞满两只28寸行李箱。好在队伍中男同志占多半，不愁没人帮忙。
梁世峥三令五申不允许超标准消费，否则就不叫公益行，而是公费旅行。周以泽仍坚持在可接受范围内，给大家做了最优化的安排。
譬如机票，红眼航班每人便宜好几百，原是梁世峥首选。但周以泽公司与航司长期合作，以极低的折扣拿下日间航班，免去众人熬夜之苦。
至于下飞机后，他让人在当地租了辆小巴，费用便宜到令人发指，梁世峥也不好挑毛病。
贫困地区没有宾馆，他们得住镇上，有车来回总归要方便些。
抵达候机厅时，梁世峥早到了，正在和队员们坐着聊天。宋莳拖着行李箱飞奔几步，神采飞扬地打招呼:"梁老师好!"
梁世峥看看她，又瞄几眼紧随其后的周以泽，不由得担心这姑娘能不能扛得住乡下的艰苦。
"带这么多行李?"
"嗯，有备无患。"
宋莳介绍二人认识，好歹是出钱资助活动的金主，明知照顾女朋友的成分居多，梁世峥还是得卖他面子:"多谢周总慷慨解囊。"
周以泽谦虚道:"梁老师的活动非常有意义，有机会尽点绵薄之力是我的荣幸。"
助理说宋莳的朋友开公司的，主动提出包揽凉山公益行所有经费。梁世峥凭经验脑补是位中年人，见到本尊才晓得，他居然这么年轻。
样貌好气质好，进退有度，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客套完，梁世峥体贴地给这对小情侣留出独处空间，转身继续陪其他队员闲谈。
公务出行周以泽首选商务舱，从没在候机大厅待过。周遭全是人，还有小朋友跑来跑去打闹，吵得人头脑发涨。
见他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宋莳小声提议:"你先回公司呗，用不着陪我。"
这话稍微有点没良心，即将分别四五十天，能多待一分钟都是好的啊。
周以泽攥住她的手，"照顾好自己，结束就赶紧回来，别又不声不响跑个没影。"
宋莳狡黠地笑:"不回来难道在那边找个人嫁了?我干不了力气活，铁定没人要。"
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在岛上的那句话，让他有种这次分别是分手前奏的错觉。
“经常打电话你不会嫌我烦吧？”
风水轮流转，轮到宋莳拿乔:“不一定有空哎。小于给我打过预防针，跟梁老师出去，每天都安排得很满。”
小于全名于宏亚，梁世峥男助理，比宋莳小一岁，熟悉后，有事没事会找她闲聊两句。
周以泽坚持：“尽量接，不然我会担心。”
宋莳扑哧一乐：“你怎么比我爸还啰嗦？瞧见没，我的队友要么科班出身，要么已经在摄影届混出名堂，就我一个菜鸟。”
“之所以自费也想来，是为跟梁老师学习。对我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倘若梁世峥年轻十来岁，周以泽都怀疑宋莳暗恋他，从没见过她提到哪个男人像现在这样，眼神中满是崇拜。
距飞机起飞不足一小时，该过安检了，梁世峥招呼大家排队。
周以泽帮宋莳拿行李，快到她时，他飞快地拥抱她一下，在她耳畔轻声叮嘱："我等你回来。"
第51章
◎他不值得。◎
飞机驶离地平线冲向云霄,宋莳觉得自己也像只鸟儿，张开翅膀奋力翱翔，将忧愁烦恼统统抛在身后。
兴福寺的老方丈曾警醒前去禅修的众人,"红尘俗事，随缘即为上策。遇见解决不了的难题，不若将它交给时间。"
此刻宋莳深以为然，时间是良药，足以治愈绝大多数烦恼。不就是遭周夫人反对吗?反正没打算结婚，且走一步算一步。
机票由田秘书安排人统一预定,宋莳在靠窗的位置,隔壁坐着队伍里唯二的女性---薛芷玲。
薛芷玲大宋莳两岁，比她高也比她壮,是位英姿飒爽的姐姐。
她问宋莳是不是梁世峥新招的助理。
宋莳回她个礼貌的微笑:"我来打酱油的。"
薛芷玲不信:"梁老师选人超严格，浑水摸鱼根本不可能,你就别谦虚啦。"
"不是谦虚，我没正儿八经学过摄影，充其量算爱好者。"
"那你获过哪些奖项?"
宋莳摇头:"没参加过比赛，全是自己瞎玩儿。"
薛芷玲依旧将信将疑。梁世峥组织的公益活动她参加好几回,队伍里从未出现过业余选手的身影。
诚然，摄影行业日渐落没,不少人迫于生计转行。这次活动周期又长，与本职工作会有冲突，但也不至于找个不顶用的过来充数吧?
薛芷玲用余光悄悄打量宋莳,心说这不就是位娇小姐吗?别到了地方叫苦叫累,让大家伙儿哄着她!
宋莳全然不知已给薛芷玲留下偏见,从包里摸出盒饼干,撕开包装送到她面前:"薛姐尝尝这个,味道还不错。"
女友前脚刚走，周以泽也登上返京的航班。
之前他没太把母亲的阻挠当回事，认为自己意志足够坚定就行，却疏忽了母亲对宋莳的影响。
热恋中的男女，丁点微小变化都会无处遁形。显然，宋莳被母亲逼迫的萌生了退意。
不愿重蹈当年的覆辙，周以泽决心趁这趟回京，将事情彻底解决掉。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飞机刚停稳，就接到桑丞溪来电，说司机已抵达机场，"合瑞张总组局，你也甭回家了，直接过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