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停下来的视频,正好是这人抬眼不经意地扫了下摄像头。
他一身黑衣,个头很高,体型正常。头上压着一顶鸭舌帽,又戴了口罩,看不清脸。
衣着打扮都很不显眼。
但程肆一眼认出来。
那是,程术知。
与此同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
来电备注:程术知。
意识缓慢回笼时,后颈的疼痛感密密麻麻地袭来。
甫一睁眼,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奇怪味道,像是东西燃烧过后的灰烬味道。
手被人困住了,眼前什么也看不见,没有光,没有窗,一片黑暗。
她动了动,就在此时,正前方传来一声电子滴滴声。门亮开一道缝隙,室内的灯光自动亮起。
长久黑暗让言柚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那人的脚步声不急不缓,没有关门,只轻轻合上。
“这么快就醒了?”程术知声音含笑。
言柚望过去,面前人已经与她晕倒前见到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又换回了一身西装三件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领带胸针口袋巾,矜贵优雅得像个老绅士。
——起码从外表看的确如此。
程术知扶了扶眼镜,在言柚对面椅子上落座。
他身边,摆着一厚沓的文件,A4纸摞起来足有半米之高。
言柚下意识往后一缩,被人绑着行动不便,只能紧紧靠着椅背,防备警惕地看着程术知。
“你想干什么?”
程术知一笑,摘下眼睛擦了擦镜片,重新戴好后从那螺A4纸上拿下来一份文件。
“别担心。”他自己翻阅着,声音甚至听起来是柔和的,“不会伤害你,别害怕。”
言柚扫了眼这个地方,五天之前,就是在这里,她与程肆亲眼目睹了程术知隐藏了大半辈子的秘密。
房间正中央那堆灰烬甚至都还没有清理,轻飘飘的灰烬被吹动得几乎满地都是。
程术知一身精致干净,却对这些灰烬,这么多天都保留着没有清理打扫。
唯一不同的,是靠墙那一面多了张桌子,此时上面放着几种不同的刀具、不知为何物的药瓶,以及桌角一个五六升体积的桶。
言柚闻见空气里似有若无的汽油味。
“别害怕。”程术知再一次出声,“那些东西不是给你用的。”
他说这话时语调随意,目光也只无波无澜地注视着自己手里的纸页。
言柚看不见那上面是什么内容,只瞧得见密密麻麻的字,很满。
“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术知一笑,不答饭而讲故事般说:“程肆小时候很聪明,学东西快,他小学就学完了初中的课,初中又学完了高中的知识,拿回家的奖状和竞赛奖杯能摆满一面墙。”
言柚往后靠着,手腕上的的绳子绑得不算太紧,但材料用的是皮革,很难弄开。
程术知似乎是瞧出了她的小动作,微微笑着:“别着急,等会儿会给你解开的。”
言柚一顿,瞧了眼他面上始终温润斯文的笑,凉意却好像从脚底板升上来,冰冷彻骨。
“他其实是挺听话的,不过也有几年很闹腾,混不吝似的。阿令每次接他去玩,都和那一片胡同里的小孩疯成一片,管都不住。差不多也就是个七八岁的年纪,踢球打碎过别人家玻璃、糟蹋祸害她亲手种的花、还跟人打架……干过的坏事不少。”程术知似乎很怀念,“阿令被他气得不轻,也会因为这种事亲自来跟我告状。”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程术知那脸上一如既往的笑,和话语中一口一个“阿令”,地上被烧掉的灰烬遍地都是。她忘不了那天和程肆一起瞧见那些画时心中的震惊,此时听着他说的话,只觉得心生恶寒。
程术知却并不在意,继续道:“那时候倒是希望他继续混下去。不过后来,我实在是看不过阿令被他那么气,就只好帮着管一管。”
他合上手里那份文件放在手边去拿另一份,言柚这才瞧见封面上黑体印刷的程肆个案观察记录几个大字。
她瞬间想起,才几天前,从程肆口中听说的实验之事。
究竟真是单纯的行为观察记录,还是人为介入干预的实验报告,恐怕只有程术知心里最清楚。
可一个对三四岁还没上幼儿园的小孩,都能因为喂了几次流浪猫而打骂、关小黑屋的人,年纪更大一些之后,还会用什么样的惩罚与刺激来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