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梁玲凑过来,语气不太好地说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总是盯着手机看,你舅妈跟你说了两次话,你都不理,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纪也这才回神。
她看到她小舅妈拿着酒杯,就站在他们这桌后面。她连忙拿起杯子,上去敬酒。
直到散场后回家,纪也坐到床上,给江让打电话也没人接。
零点一过,街头巷尾传来热闹的鞭炮声。
纪也卧室的窗户紧邻马路,窗帘拉着,马路上散放的烟火陡然,一下下将室内打亮。须臾,又整个全部暗下。
纪也靠在床头,由着窗外的鞭炮声,恨不得就落在她窗檐边。
她在黑暗中点亮手机,看着那个置顶的黑色头像,最终还是点进去,给江让发了条:【新年快乐。】
纪也没有得到回信。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初四,纪也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她不知道江让是什么意思。
是故意不接她电话也不回微信,还是真的忙。
初五早上,纪也顶着微红的眼眶,忍不住还是给曾斯宇打了个电话。
“也妹妹,新年好啊。”
曾斯宇那头挺热闹的,估计是在走亲戚。
“学长,新年好。”纪也轻声道。
她觉得自己可能打扰到对方了,犹豫着,还是把这两天的事说了下。
没想到曾斯宇直接说道:“靠,他连你电话都没接啊?”
“嗯。”纪也垂眸,捏紧手机。
“阿让心情挺差的,应该回了小镇,你要是方便的话,去小镇应该能找到他。”
纪也和曾斯宇道声谢,就匆忙挂断电话。
下午,她就和梁玲提出,要去小镇上住两天。
梁玲皱眉,不太乐意地说:“怎么又要去了,那个老房子里现在也没人,你过去了谁做饭给你吃?”
“没事,我在镇上随便买点就是了。”
梁玲狐疑,或许是有心灵感应,她盯着纪也,“你不会是谈朋友了吧,这次回来总是神神秘秘的盯着手机,心不定的。”
纪也又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季青松,连忙说道:“没有,没谈。”
“谈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梁玲觑她,“妈妈只希望你找个离家近的本地人,以后能有所照应。”
纪也没吭声,跑回房间去收拾行李。
这个春节天气都不错,艳阳高照,放暖的晴天将先前湿冷的雨雪天气一扫而尽。
纪也打了辆车,从宜市到小镇不远,她到的时候也不过三点。
她没回外婆的院子,走进弄堂后径直来到了江让家的宅院门口。
深吸口气,纪也敲了敲门。
里面听不到一点动静,纪也又伸手,敲了两下。
不知道等了多久,里面传来细微的动静,听上去像是开院门的声音。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
直到门打开。
纪也抬眸,看到门背后的少年,明显微怔。
没等她开口,江让凌厉的双眸看过来,他嗓子哑,语气有些冲,“怎么是你?”
第40章
老宅的院子里有颗枣树, 树干粗壮,伸到弄堂外。青红酸涩的枣子生得小。冬日暖阳透过门洞落在枝叶上,泛着灿黄。
江让的身影背着光, 影子落在红色砖墙上。他耷垂的眸底有青色,闪过颓势, 还隐隐透着不耐。
纪也蓦然一愣。
他只穿了件白T, 上衣松松垮垮,有些皱。
原本利落瘦削的脸似乎更小了些, 下巴的胡子没刮,并不长, 有种颓废的性感。他神色懒倦, 单手撑在门上, 盯着纪也看。
纪也这一路, 憋了满肚子的话,顿时尽数敛起。
她捏着包带的手,下意识涔出薄汗, 松开,又紧紧攥住。
须臾, 纪也垂眸, 轻声道:“好几天联系不到你,问了曾学长才知道你在这儿。我, 我就过来看看。”
江让的双眸被日光激得轻眯, 他掌心按住后颈, 仰起头, 转了下脖子。
纪也很想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是嫌她烦, 还是单纯的心情不好。
话到嘴边, 看到他本人后却一句都问不出来了。
纪也眨了下酸涩的双眸, 发现自己挺傻的,一头热就跑来了。
“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院子和玄关相隔的那扇门被应声打开。
唰啦一声,在寂静的院落内,显得格外刺耳。
纪也抬眸。
阳光映射在落地窗上,透过玻璃反光,细碎的斑驳折到她的脸上,形成一道浅淡的光,明亮又刺眼。
开门的,是个很漂亮的女生。
女生留着长发,一侧的黑发夹在耳后,耳朵上有颗镶着碎钻的耳钉。看样子年纪不大,眼若星河,狭长的眸光肆无忌惮地盯着纪也看。
她自然地站在玄关处,只穿了件贴身毛衣和短裙,莹白的手肘靠在门上,模样恣意张扬。
“谁呀?”
纪也听到她声音娇俏,和江让的关系看起来很熟稔。
江让撩下眼皮,喉结微滚,散漫的眼神,漫不经心落到纪也身上。
纪也身子蓦地僵沉。
满腔酸涩翻涌,荒唐地窜到了喉咙口。她嗓子就像被泡过,隐隐感到疼,还有些哽咽。
这几天的担心和魂不守舍,反倒在这一刻全部归了位。
纪也后退一步。
她目光落在江让那双冷倦的黑眸,和青筋微凸的手背上。
门前门后,仿佛自动隔绝出边界来。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开口的。
就像个傻子。
“那你忙吧。”纪也勾了勾唇,“不打扰了。”
说完,纪也转身,顺着弄堂往里走。
她的脚步由慢变快,是落荒而逃。
待到双眸再抬,眼眶已经完全湿润。她攥着包带的手打着颤,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前路。
可她发现,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早就不会出错。
江让眼梢轻抬,撑着的手微屈,转身,斜睨玄关的人一眼。
陆觅摊手耸肩,接受到江让的眼神。
“我什么都没说。”
江让往屋里走,光着脚去捞沙发上的外套。他个子高,眸光居高临下,语气冷淡地问陆觅:“你来干什么?”
陆觅朝懒洋洋地朝沙发上躺,“干嘛啊,这里也是我外公家,我就不能来啊?”
江让轻嗤声。
对她的态度真称不上好。他伸手,拎起她的后颈,往外拽。
“给我打哪来,回哪去。”
陆觅身材娇小,江让只用了单臂的力气,就将她抬起来。
陆觅的双腿晃着,叫道:“江让,你快点给我松手,痛痛痛……”
江让走到玄关,顺势松开她,低头穿鞋。
陆觅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和脖子,那双和江让如出一辙的双眸微扬,嚣张道,“我好心来陪你,你发什么疯?”
江让将羽绒服拉链拉上,转身,似笑非笑道:“不就是又和家里吵架,跑我这来躲两天,陆觅,你忽悠谁呢?”
心思陡然被拆穿,陆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她不服气地挺了挺腰杆,大声道:“切,是妈看你不接电话,让我过来看看你死没死,你以为我稀罕呀。”
谈到吴悠,江让身影微顿,他眸底情绪晦暗,没应声。
陆觅看他,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和兴味,“刚刚那个女生是谁啊,你女朋友啊?”
江让抬眸,他眉骨轻挑,觑了眼陆觅,懒声道:“想留下就闭嘴。”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
纪也进屋后,包随意掉在了地上。
几个月没回的屋子,重新蒙上一层灰尘。包包掉落,有尘土飞扬,四溅在空气中。
纪也靠着门板,咬唇,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原来他的喜欢也可以这么短暂。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自己的一腔真心,在他眼中就那么可笑吗?
纪也想起刚才那个女生,就连恣肆的模样都和江让如出一辙。
轻勾着唇,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入侵者。
而自己的心,就像被啄了个洞,隐隐传来不适,闷疼。
纪也直起身,擦了下眼泪,伸手按开墙上的开关。老房子采光不好,墙壁檐角的石灰掉下来几块,泛着湿润的潮气。
她捡起地上的包,重新打开手机打车软件。
她不想待在这,待在这个随时可能撞见江让的地方。
多来几次,她会窒息。
看到有人接单,纪也重新拉开门。
有冷风不经意灌进来,裹挟着冬日的干涩。
纪也抬眸,就看到站在门口台阶上的江让。
那种熟悉的窒灼感再一次袭来,她缓缓垂眸,转身关门,落锁。
江让伸手,手肘撑在石壁上,将她困在自己胸前。
纪也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他常用的沐浴露香味,混着冷调,很上头。甚至她稍一抬头,就能看到江让微凸的喉结,和利落清晰的下颌线。
她脚步倏地顿住。
然后抬头,直视他。
江让垂眸,被她眼底的倔强激得身子微怔。小姑娘眼尾泛红,看样子是刚哭过,连鼻尖都是红的。
他喉结微滚,伸手抓住纪也的手臂。
江让向来霸道强势,气息裹挟了几分凉意,就像攥住了纪也的心脏。
“去哪?”他沉声问。
纪也避了下,没避开,轻声道:“回宜市。”
江让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到她轻轻皱了下鼻子,是在隐忍。
他轻叹口气,嗓音淡哑,还夹杂着些许无可奈何,“不是来看我的吗?”
江让的声音轻,尾调微扬,拖得长,更显得散漫痞坏。
纪也发现,邱恬说的一点都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