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玩不起吗——临渊鱼儿
时间:2022-09-07 08:23:09

  若有所察般,男人偏头看了过来,黯淡的深眸仿佛被什么点亮,灿若星辰,他按灭了烟,丢进垃圾桶,朝她径直地走过来,脚下生风,眨眼间就到了她近前。
  孟回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他拥入怀中。
  男人收紧双臂,抱得那样用力,似乎想把她揉进身体里,孟回的脸被迫贴在他胸前,衬衫料子柔软,沾着露珠似的微凉,底下是心脏沉稳有力,且乱了节奏的跳动,她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连风都吹不散的烟味,在她出现前,他一定抽了好多支烟。
  他在这里等了她多久?
  孟回挣了挣,反而被抱得更紧:“放开我。”
  沈寂喑哑地“嗯”了声,却根本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手掌压着她腰后,往自己的方向靠,低头埋在她颈间,呼吸着幽香的气息,彼此体温一寸寸地贴合,他才有了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他不知道,失去她消息的这两天里,自己是怎么度过的。
  他是个无神论者,也没有任何的宗教信仰,此时却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玄学,要么将时间永远地停留在这个拥抱着她的瞬间,要么倒退回他生日的晚上,她向他求婚前。
  沈寂后悔了,离开纽约前郑永恒提醒他,情侣间发生矛盾再正常不过了,何况他心结难解,可有什么问题可以冷静下来商量,也许会有更妥帖的解决方式,总之,他绝不同意他们以分手收场。
  “回回,对不起。”沈寂语气晦涩地跟她道歉,剖白内心的想法,至少态度是要表明的,在遇到她之前,他从没考虑过结婚的事,但他愿意为了她去试着解开心结,只要是她,婚姻似乎也并不如想象中般难以接受。
  “回回,我必须如实地告诉你,我的确认为,维系一段感情靠的是爱,而不是法律上的婚姻关系,等到爱意消磨殆尽,婚姻无以为继,结了婚又离婚的人数不胜数,实在没有必要……”
  还没结婚,他就在想离婚的事了?他对他们的感情就这么没信心?
  孟回的心猛地沉落谷底,眸里泛起一股冷意,猛地推开他,冷笑着打断:“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如果没有婚姻,那么爱情将死无葬身之地!”
  她难以理解他的逻辑,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爱,可如果是真的爱一个人,会不愿意跟她结婚吗?!”
  和前女友长跑十年没结婚,分手不到三个月就和别的女人领证的例子,她不是没见过。
  或许他终究在意世俗偏见,在意她曾是江献名义上的未婚妻,做不到为了她,和整个江家对抗。
  说白了,就是还不够爱吧。
  一缕晨光穿过树梢,斜斜地打在檐角上,朝阳在天边露出完整的轮廓,周边蓝灰色的云,被烧出了绚烂的玫瑰色,湖面水光粼粼,清风徐来,满湖的荷花轻轻摇曳,薄薄的香气浮在水面,不知谁家的公鸡,跳上枝头,伸长了脖子“喔喔”长鸣。
  “沈寂,你想过吗?”孟回笔直地看进他眼里,距离很近,红血丝清晰可见,染着深深倦色的长睫,在眼睑下方投落阴影,下巴冒出了淡青色的胡茬,她轻轻地笑了声,“要是不结婚,将来你或我进了ICU,谁都没有资格在对方的病危通知书上签字。”
  婚姻不仅是爱情的归宿,还是一个真正的家的起点。
  他可能不会懂得,家对她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而邀请他当她的家人,又是意味着什么。
  三年前,她和丁菱在瑞士旅行,遇到了特大暴风雪,迷失方向,和外界失去联系,两人抱成一团取暖,命悬一线之际,丁菱问她,要是就交待在这儿了,这一生还有什么未了的遗憾?
  当时她认真想了想,大概是还没谈过一场两情相悦的恋爱,没有体会过在完整的家庭长大是什么感觉,在这世间没有一个能给她归宿感的地方。
  她实在是太渴望有个家了,是非得到不可的执念,即使是他,也无法撼动分毫。
  然而命运和她开了个大大的荒唐的玩笑,他竟是不婚主义者。
  既然他不愿意和她结婚,为什么要在柏林的东边画廊《兄弟之吻》前和她拍接吻照?误导她,他想跟她一生一世,为什么又要承诺,等到百年之后,两人的骨灰一起装进玻璃瓶里去环游世界?
  热恋期说的甜言蜜语,果然做不得数,她终究还是太天真了。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她一定不会去招惹他,甚至避而远之,宁愿不开始,宁愿没有尝试过浓情蜜意,也不想要如今走向两败俱伤的结局。
  得到再失去,还不如从没得到过。
  路灯熄灭了,巷子里隐约传来早餐的叫卖声,沈寂沉默了许久,背对着初阳,晨曦微光照不散他面上难掩的落拓,轮廓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他伸出手,想去握她的手腕:“回回,你上次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分手,要么结婚,我还没有回答。”
  孟回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手,抬眼和他四目相对,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还有意义吗?
  孟回觉得尤为可笑的是,向来洒脱自如,来去如风的她,竟然有朝一日会沦落到,以分手去要挟一个男人和她结婚,太陌生了,她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了。
  她怎么会……如此卑微?
  不可以这么卑微的,她的骄傲绝不允许。
  “沈寂,我们分手吧。”
  “我们现在就去领证。”
  同一时间,两人的声音轻轻撞上,交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广东之前下了快两个月雨,地板很滑,不小心就摔了,当时只是膝盖疼,没想到左手手腕也受伤了,做了理疗,医生建议这两天最好不要用力,无奈之下只能请假了,给大家造成不愉快的阅读体验,鱼鹅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抱歉!
  语音输入找不到感觉,只能单手打字了,所以码字速度很慢,应该没多少章了,大家可以等完结再来看,鞠躬。
  掉落红包~
 
 
第六十四章 
  “我们现在就去领证。”
  孟回忽然感觉到仿佛有只冰冷且无形的小手在心脏上用力地攥了下, 霎时间疼得她无法呼吸,如果是在前天他生日,她向他求婚那晚听到这句话, 她必定会无限欢喜,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明明按照计划, 他们会有一个非常美好的夜晚。
  可此时她又是另一种心境。
  孟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恍惚地想,似乎他也有点陌生了, 沉稳持重的他也会冲动吗?短短两天时间里,他竟从不婚,变成了要和她结婚,他是真心的吗?
  婚姻在他心里就这么儿戏?他的原则就这么容易被打破?实在太荒谬了,他到底把婚姻当做了什么?哄她开心的手段?以为她无理取闹地以分手为由逼婚,无奈之下,他只能被迫答应?
  可惜的是, 她现在不想要了。
  清晨的微风凉凉拂面,带着他身上的烟味和柠檬味, 中和起来有种清苦的气息,让人格外清醒。
  孟回极慢地眨了下眼,唤回游散的心神, 克制着问:“你是在施舍我吗?”
  沈寂目光始终笼着她, 薄唇紧抿,眸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连语气都透出几分涩意:“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总觉得她随时会像一缕青烟般飘远, 他慌乱不已, 失了分寸,上前一步,想要抱住她,可被她避开了。
  “回回,我确实是排斥婚姻,但我不排斥和你结婚……”
  孟回轻笑着打断他:“我只有一个问题,在我跟你求婚前,你有想过和我结婚的事吗?哪怕只是个一闪而逝的念头。”
  沈寂静了一瞬又一瞬,欲言又止,然而无可辩驳,他不愿意用谎言来欺瞒她。
  对孟回来说,他的沉默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好吧,”孟回面上还在笑着,笑意却未抵达眼底,她的心好似在冰天雪地里滚了一遭,出现无数个空洞,到处都在漏风,奇怪的是,居然一点都感觉不到疼,“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热恋时的浓情蜜意退却,露出了底下嶙峋的尖石,无论是谁再往前一步,都会遍体鳞伤。
  孟回对感情的要求很高,严苛到容不下一丝瑕疵,这也是她宁缺毋滥,不肯轻易谈恋爱的原因,在她认知里,一个男人如果不想和一个女人结婚,那么根本就谈不上爱她,顶多是喜欢而已。
  热爱尚且抵不过漫长岁月,而喜欢,又能维持得了多久呢?
  如今她算是亲身试验过了,建立在美色皮相之上的爱意,确实无异于空中楼阁,肤浅且易塌。
  她在这份爱中,渐渐地失去了自我,居然愚蠢到妄想着把幸福寄托到另一个男人身上,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他们都说爱她,也许都有各自的苦衷,可事实是,谁都不愿意要她,十八年前别无选择,现在孟回决定先发制人,长痛不如短痛,她要掌握主动权,做先抛弃,先离开的那个人。
  “沈寂,”孟回认真地对上他的眼睛,掷地有声道,“如果一段感情需要其中一方退让、将就、委曲求全,甚至放弃原则和底线,你觉得它能持续多久?”
  他确实可以违背本心和她结婚,但在爱情的坟墓里,他的爱意能抵得住一年还是几年的消耗?万一他将来后悔了呢,婚姻不过如此,结了又离,简直是浪费时间,得不偿失,他们之间总有个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会在哪天炸开,也许到时会伤得更深,日夜如履薄冰,没有安全感,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换个角度,假设她和他一样选择不婚,框定在某个范围内,不受任何外界的拘束,可恋爱真的能谈一辈子吗?俗话说人不如新衣不如旧,如果他喜欢上别的女人,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去,如果他后悔不婚了,想和对方结婚,那她又算什么?要是真走到这步,她一定会恨他的。
  江家的多情基因在圈内是出了名的,她会成为让他深情专一的例外?
  他们会有孩子吗?不结婚的话,孩子就成了私生子,在看似完整,实际上并不完整的家庭长大,重蹈她的覆辙。
  孟回立马掐断思绪,又回到那个卑微如尘的怪圈了,为什么考虑的是她被抛弃,就不能是她抛弃他吗?!
  既然谁都承受不住将来对方的后悔,还不如及时止损,让过去成为一段还能称得上美好的回忆。
  “回回,”沈寂抬步向前,拉近和她的距离,眉眼在浅金明亮的光线中有些模糊,看不清表情,颀长的影子悄然锁住了她,他哑声道,“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玫瑰色的朝霞消失了,天空恢复澄澈的湛蓝色,荷花湖里,一滴映着日光晶莹剔透的露珠“咚”地从荷叶上滚落入水,孟回低下头,声线里染上了明显的疲惫和无力:“沈寂,我们……好聚好散吧。”
  说完,她转身往回走。
  前阵子陆陆续续下了十几场小雨,青石地板缝隙长出了幽绿的青苔,孟回穿着拖鞋,走得又急又快,一不小心脚下打滑,还好她反应迅速地扶住了墙,有惊无险地稳住身子。
  不远处一家石磨肠粉店,热气漂浮,几个下了夜班的中年男人围桌而坐,看到这一幕,有人吹了记口哨,大声用方言问她:“小姑娘,没事吧?”
  孟回朝他们摇摇头,继续前行。
  拐了个弯,迎面差点和人撞上,孟回来不及避让,就被抱住,她垂眸看着眼皮发红,肿成核桃的女孩:“嘉念,你怎么了?”
  蒲嘉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噎噎地说:“姐姐,我还以为你走了。”
  昨晚给学生做完家教回来,妈妈告诉她,孟姐姐在她房里睡着了,她心里有诸多疑惑,又发现了妈妈的异样,妈妈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把真相说出来。
  故事很长,妈妈讲得很慢,听完差不多就半夜了,她困得不行,忍不住眯了会眼,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房看姐姐,谁知里面空无一人,她以为姐姐不辞而别,于是就追了出来。
  听到她喊姐姐,孟回浑身一僵,有种天旋地转之感:“你都知道了?”
  她,知道了多少?
  蒲嘉念鼻音很重地“嗯”了声,抱着她又哭又笑:“妈妈已经告诉我了,原来你是我的姐姐,哈哈哈感觉就像做梦一样啊,不对,做梦都没有这么好的事……”
  巷子老旧悠长,吹来潮湿中夹杂着植物清香的风,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孟回屏息凝神,问:“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在叶相思的讲述中,某部分有着尖锐棱角的事实被掩去,她选择一如既往地保护不谙世事,纯真无瑕的小女儿。
  因此,孟回从妹妹口里听到的是一个被善意编织过的谎言,没有一对有情人因误会分手的遗憾,也没有200万,更没有撕心裂肺的生离,只剩心甘情愿的归还,以及她回到爸爸身边,两个家各自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圆满。
  正如歌词所写,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孟回悬着的心放下了,嗯,这样就很好。
  “妈妈还说,你爸爸接你走那天,我冒着雨从巷子里追车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哭,然后就摔倒了,当晚发了场高烧后,醒来人就傻了,还把你忘记了。”
  “姐姐,对不起,”蒲嘉念小声在她耳边说,“我不是故意忘掉你的。”
  孟回百感交集地摸摸她的头:“原谅你了。”
  蒲嘉念软了声,甜甜地跟她撒娇:“那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走吧。”
  几只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乱叫,姐妹俩像小时候那样,牵着手走在盛满阳光的小巷,走出的每一步都和记忆的画面重叠,又是一个转弯——
  蒲嘉念朝前面的人招手:“妈妈,我把姐姐带回来啦!”
  叶相思看着她们笑,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说:
  手残党,尽力了╥﹏╥
  预计下章能写到文案了叭
 
 
第六十五章 
  心头大石落地, 到家后,蒲嘉念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拉着孟回一起回房间补回笼觉, 不知怎么躺到床上,大脑皮层异常活跃,人就精神了。
  也许是作为家里的独女, 体弱多病,无比渴望别的孩子有兄弟姐妹陪着长大, 加上屡次得到帮助和保护,蒲嘉念心里早把孟回当做姐姐看待, 戏剧性地如愿以偿后,她很快就适应了两人的新关系:“姐姐,妈妈昨晚给我看了小时候的照片,我们长得好像哦,就像双胞胎。”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