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玩不起吗——临渊鱼儿
时间:2022-09-07 08:23:09

  好半晌后,他说:“……是。”
  沈寂做不到对她说谎,至少在目前,他仍是不婚的想法,尤其,他无法接受,她想借着沈太太的名义回击江献,他可以尝试着克服心理障碍和她结婚,但那是出自爱,而不是为了这种荒唐可笑的理由。
  孟回总算体会到了什么是一秒天堂,一秒地狱,短短的时间内从云端坠落深渊,摔了个粉身碎骨,她心如乱麻,俨然在崩溃边缘:“对,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一开始就知道你和江献的关系,所以才想着千方百计把你追到手。”
  作者有话说:
  那啥,寂寂你撑住,自求多福吧,鱼鹅就先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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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气氛降至了冰点, 浓情蜜意仓惶退场,唯剩那香薰蜡烛还在哀哀流着泪,虚弱地撑起一角光明, 映照着同时跌入深渊底的两人。
  孟回逼退眼里的热意,她无条件地相信他,信任是相互的, 在他问出“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和江献的关系”后, 这份原以为牢不可破的信任裂开了一条缝隙,她仍抱着希望, 想和他解释清楚误会,但得知他是不婚主义者后,她的世界,在这个瞬间全然崩塌。
  原来他是这么想她的。
  原来,他居然是不婚的。
  而她竟傻傻地去向一个不婚主义者求婚,多么……可笑!
  可他从来没告诉她,他只想和她谈恋爱, 没想过和她结婚。
  从头到尾,她就像个笑话。
  孟回目光涣散, 颓然地跌坐回椅子,紧紧抓住裙摆,揉出团团褶皱, 指甲隔着布料掐进手心, 也许是麻木了的缘故,她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 理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灰意冷之下, 她彻底放任自己说着言不由衷的话:“逃婚当晚,江献就带着情人去开房,还进了拘留所,闹得人尽皆知,我感到非常难堪,于是计划以牙还牙,也给他戴一顶绿帽。刚好你就出现了,呵,声名在外的沈先生谁不认识?我稍微托朋友一打听,就知道了你和江家的关系。”
  “没办法,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微薄了,只能找一个比江献更厉害的靠山,而你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只要成为你女朋友,不仅能报复江献,还可以将江孟两家闹得天翻地覆。”
  “至于为什么要向你求婚?”孟回脑中一片空白,静默好几秒,她随口胡诌道,“因为我没有安全感,担心你知道我利用你后会和我分手,所以就急着想用婚姻绑定你。”
  这样的回答,他还满意吗?
  沈寂也不好受,心像被撕碎成了一片片,钝钝地疼着,她刚刚说的话,纯属气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他怎么会不清楚她对他的心意?
  从听到她一开始确实是对他目的不纯,到她朋友让她早点确定名分,再到她送戒指向他求婚,一切都那么巧合,在感情领域,他也是新手,遇见棘手的难题,同样会不知所措。
  沈寂只是想当面跟她问清楚,甚至做好心理准备,即使是真的,他也不在意。
  当不婚被摆到明面上,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
  沈寂试图为此辩解,不婚虽然是事实,但他爱她,他需要时间去克服心理障碍……
  然而,现在的他没有把握,无法向她许诺。
  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摆在中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无非是伤自己、伤对方更深罢了,孟回已经心力交瘁,她不再看他,冷声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沈寂收回了想去拉她的手,垂在身侧,长指虚拢着,仿佛想抓住些什么,他声音极哑,字字说得很慢很清晰:“回回,等我们都冷静下来,再好好地谈谈。”
  孟回恍若未闻,木雕般呆坐着,盯住蜡烛的微光,没回答他。
  明暗交织的光影中,男人又站了很长的时间,孟回余光瞥到他的身影动了下,往门的方向无声移去,关门声传来,然后是缓慢离远的脚步声,最后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并不知道,他带走了那枚戒指。
  视觉受限,听觉屏蔽,孟回蜷缩着身体,双手交叠,趴在桌面,深深地把脸埋进去,好好的生日惊喜,有惊无喜,不欢而散,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闻到了奶油的香味,甜丝丝的,一阵阵地往鼻间钻,撞上她呼吸里的苦涩,纠缠不清。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
  万籁俱寂,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午夜来临,孟回如梦初醒,胡乱地抹了把脸,她抱起蛋糕出门,失了魂般在蜿蜒的小巷里走着,穿堂风吹起红色的裙摆,推着她往后退。
  她偏不,硬是要逆风前行。
  巷口的小吃摊收掉了,只有几家夜宵店还在营业,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充满了人间烟火味。
  孟回远远地就看见了停在红花楹树下的深灰色商务车,他还没离开,她看一眼就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来到垃圾桶前,把蛋糕丢了进去。
  蛋糕迅速失去了圆满甜美的形状,雪白奶油裱花,拼成爱心的水果块,和散发着臭味的垃圾混杂在一起,不分你我。
  孟回转身,沿着原路返回。
  两只闻香而来的流浪狗,激动跳起,合力打翻了垃圾桶,哄抢着蛋糕,你一口我一口地大快朵颐起来。
  商务车内,沈寂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瞳色黯寂,他看向倒车镜,视野如同隔着薄雾,映在镜里的纤细背影渐行渐远,成了红色小点,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他不自觉地弯下腰,拢紧手指,握住了丝绒盒子,如果没把戒指带走,或许它会和蛋糕有着同样的下场。
  流浪狗饱餐一顿后,满足地摇着尾巴离去,夜宵店的灯一盏盏熄灭,月亮藏进了云层后,星辰依旧璀璨,夜风还在巷子里穿行不休。
  沈寂淡声吩咐道:“走吧。”
  前排的司机收到指示,启动车子,驶离月巷。
  凌晨两点半,沈寂回到山间别墅,岑姨知道他会在孟回家过夜,但还是习惯性地在客厅留了盏灯,孤零零亮着,散发出一丝温暖。
  岑姨上了年纪,睡得早,觉浅,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来,听到车声,还以为是幻听,直到开门声响起,她出来一看,语气难掩诧异:“沈寂?你怎么回来了?”
  沈寂心情不好,无意多说什么,只冲她颌首打过招呼,就上楼了。
  思绪空空如也,头昏昏沉沉的,沈寂推开窗,风灌进来,鼓动他的衬衫,他站了片刻,捞过烟盒,敲出一支烟,滑动打火机,虚拢橙红的火苗,咬着烟低头去凑,轻轻一吸,猩红的光亮起。
  他幽幽地吐出烟雾,眉峰微蹙,面部线条凌厉,轮廓更显分明。
  太久没抽了,第二口时被呛到,尼·古·丁闷进肺腑间,他倚着窗台,抵唇咳嗽了几声,心口被绞碎的那处仍在痛着,他任由它向四处蔓延,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好受一些。
  积了一截的烟灰断裂,掉落地板,随风四散。
  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丁菱从电话里听出了不对劲,丢下老公来孟回家里陪她。
  孟回趴在落地窗边的小沙发上听雨声,长发散乱,神情无悲无喜,仿佛一朵失去了大部分生命力,即将枯萎的玫瑰。
  作为曾经有过命交情的异姓姐妹,无论对错,丁菱始终坚定地站在她那边,同仇敌忾地数落了一通后,还不觉得解气:“身为不婚主义者,却还要来招惹你,这不是存心玩弄感情吗?”
  孟回眼皮微动,总算有了反应,嗓音砂纸打磨过似的:“是我主动招惹他的,而且一开始我也没想过要和他长久。”
  谁能想到会情不自禁地一步步深陷,越来越贪心。
  他多次拒绝过她,可能是她说想谈一场不求结果的恋爱,给了他错误信号,才会一错再错。如今走到这个地步,双方都有责任。
  感情这回事吧,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丁菱叹气,见她眼眶发红,从后面抱过去:“亲爱的,你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其实人难过到某种程度,即使心底的泪泛滥成河,眼里也是流不出来的,孟回摇摇头,疲惫地阖上眼,也许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她不想在深夜做决定。
  但今晚注定是难眠之夜,不可能睡得着。
  他不婚,而她是一定要结婚的,他们还能走得下去吗?
  时间一寸寸烧成灰,天色磕磕绊绊地亮了,许是不敢亮得太明显,到了九点仍灰蒙蒙的,孟回单方面做过千百次决定,始终舍不得,狠不下心,她想把选择权交给他。
  等待电话接通的间隙,孟回心情平静,直到熟悉的低哑声音传入耳中,才牵动心尖泛疼,她抬手轻按住——
  “沈寂,要么结婚,要么分手,你选一个吧。”
  作者有话说:
  寂寂:绝对不分手
  虐不到哪里去的,大概还有十来章就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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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要么结婚, 要么分手,你选一个吧。”
  在这种攸关原则底线的问题上,孟回不可能做到冷静, 她就是冲动任性,就是意气用事,怎么了?!
  与其说是逼他做决定, 实际是在逼自己。或者说,她在做困兽之斗, 在赌,孤注一掷, 赌他足够爱她。
  5岁被迫离开妈妈,跟着爸爸回到孟家,从小到大,对拥有一个完整家庭的执念,早已根深蒂固,深入骨髓。
  如果一段感情无法走入婚姻,无法最终构成她心目中温暖的家, 那么不要也罢。
  可是,她……舍不得。
  孟回无法否认, 和他在一起时的开心快乐,甜蜜自在,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做不得假, 因为那个人是他,所以她才这么为难。
  换做别人, 她早已洒脱地放手离去。
  那端一片沉寂, 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孟回微仰起头,眨散闪烁的泪光,同时在心里倒数,一、二、三……六,他还是没有回应,她便知道他的答案了。
  她赌输了。
  勉强拼凑好的心直坠冰湖中,再次碎裂,沁着化不开的寒意,孟回无声地笑了下,真奇怪,这种时候她还能笑得出来,没有再说什么,她挂断电话。
  也截断了那句即将传入她耳中的:“回回,我不可能……”和你分手。
  沈寂靠坐在床头,额头上密布细汗,几缕碎发耷拉着,他全身乏力,喉咙灼痛,仿佛含着热炭,说了几个字,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止不住地头晕目眩。
  岑姨徘徊在门外,考虑到他刚从纽约回来要调时差,估计还在睡,可昨天他生日,反常地没有和回回一起过,半夜回了别墅,他们之间必定发生了什么事。
  岑姨担心不已,听到房里的动静,她顾不上敲门,推门进去,空调开得太低,迎面扑来的冷气让她打了个哆嗦,看到坐在床边的人脸色苍白,透出不正常的红晕:“沈寂,你是不是发烧了?”
  她用手一探,果然触感滚烫,急急忙忙地下楼找了耳温枪,量出39.2℃:“我让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沈寂嗓子哑得发不出声,是用气声在说,“不碍事,我得出去一趟。”
  往常岑姨惯来是顺着他的,可人发着高烧,哪有让他往外跑的道理?她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态度:“退烧前,哪里都不准去!”
  岑姨打完电话,十分钟不到,私人医生就来了。
  除了膝盖的陈年旧伤,沈寂平时注重锻炼,身体底子还不错,为了赶在生日前回来,睡眠时间被压到最少,高强度的工作下,积劳成疾了,他吃下医生开的退烧药,也许是药里有助眠的成分,很快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沈寂出了一身汗,烧算是退了,他简单冲完澡,打算下山找她。
  他拉开衣柜的门,满柜冷色调的衬衫中,一条粉紫色的真丝睡裙抢先撞入眼帘,是她留在这儿的,其实只穿过一次,她更喜欢穿他的衬衫当睡衣。
  沈寂对着它看了好一会儿,随手拿了件衬衫,换上,下楼。
  岑姨又帮他测了体温,接近正常,她稍微放下心,知道拦不住他出门,好说歹说劝着吃了半碗的白粥,目送他坐上车后,收回视线,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和回回,到底怎么了这是?
  阳光明媚,海天一色,海岸线露出清晰的轮廓,风里飘着海洋腥咸的气息,热带植被几乎覆盖全岛,绿意盎然,深灰色商务车沿着环岛路平稳驶向月巷,种在路旁的红花楹,就着日光热烈地燃烧,路面浅浅铺着落花,被路过的车碾了又碾,如同一幅残美的抽象画。
  蝉鸣依然聒噪,它们只有这个夏天了,唯一,也是最后的夏天。
  紫藤花爬满了墙,叶片深得发绿,折射着光,浅紫色的花一簇簇地开着,溢出淡淡香气。
  沈寂站在门前,敲门没有应答,拨她电话,是关机状态,他眉峰微蹙,低头输入密码,提示音响起,门应声而开。
  她没改门锁密码,他仍被允许进入她的私人领地。
  然而,没等紧绷的心弦略松,沈寂发现屋里悄无声息,已然人去楼空了,七月盛夏的烈日底下,裹夹着植物气息的微风轻送,他却感到脊背生寒,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中。
  她不辞而别,去哪里了?
  此时,孟回正在回青塘镇的绿皮火车上,丁菱本想陪着一起的,她拒绝了,只是失个恋而已,还不至于要生要死,心知他一定会找她,她不想待在月见岛和他见面,也不想回霏市,天大地大,她好像无处可去。
  火车慢悠悠地前进,车窗外,是成片开得正好的木槿花,薄云遮不住如火骄阳,肆意泼洒着金色的光,明晃晃地亮着,目之所及,所有的景物都似失了真。
  冷气太足,孟回摸了摸手臂,坐在对面的是一家三口,年轻的妈妈抱着女儿,靠在丈夫肩上闭目养神,她丈夫则是偏头看着母女俩,面露温柔的笑容。
  孟回视线定在小女孩身上,约两三岁,穿白色蕾丝小裙子,头上扎了两个可爱的小揪揪,别着草莓发夹,团团的小脸蛋,白里透红,睡得格外香甜。
  一看就是被爸妈宠爱着长大。
  孟回眼里流露出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羡,她幻想过很多次类似画面,她,妈妈和爸爸,随便在哪儿,随便做些什么,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可现实中从来没有。
  她所在的家,永远只是半圆半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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