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心中暗惊,她竟然知道自己醒了!
沉默片刻,她说:“我想小解。”
语气平淡听得老妪有些愣,这落到他们手里的姑娘,哪个不是哭得背过气去、求着他们放她归家,哪有这般冷静的?
“等到了地方再说。”老妪沉下声音,就怕她搞什么小动作。
迟迟咬了咬唇,饱满如花瓣的红唇被她啮出一条痕迹。
似乎强忍着不适。
“我说齐婶子,就是个弱女子,你还担心跑了不成?要是不放心我去看着,她要是敢跑老子打断她的腿。”男人露出嘿嘿的淫邪笑声。
齐婶子转念一想,憋出问题来也不好,影响种了怎么办?遂粗声粗气道:“跟老婆子走吧。”
她毫不怜惜地抓起少女就走,迟迟吃痛,忍住了没有吭声。
一路被那老妪生拉硬拽,差点撞到什么,她伸手摸了摸,是一棵树,那树皮摸起来像是婴儿皮肤般柔软而富有弹性,应该是黄檗木一类。
照射在脸上的阳光十分微弱,说明这林子的密度很大。
而且鼻尖还有湿润的气息,他们大约是在河畔行走。如果是坐马车……归云岭西边有河,他们是从西往东走,她暗暗在心中记住这些特点。
迟迟借着灌木丛的遮掩,做出下蹲方便的动作,悄悄用袖子挡住那把施见青送她的小刀,在树上刻了个符号。
唯一庆幸的是,还好他们没把自己的衣服给换了,这棵树下,会留下她来过的气味,这个符号也会被来找她的人发现。
回到马车里,那老妪不由分说,强硬地给她灌了大半壶水。
水里约莫掺了东西,迟迟再度昏睡了过去。
醒来在一间封闭的屋室。她听到有人说话,似乎从门外传来。
是那老妪,“大牛,你是我们村里最有力的男人,小心着些,可别把那小娇娘给弄坏了。努把力,给咱村子里添上七八个种。”
等他们都走了,迟迟才悄悄滑出那把袖中刀,缓慢而坚定地割着那根反绑住双手的绳子。她眼前蒙着红绸,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轻轻呼吸着,静静等待绳索被割断。
窗外似乎下起雨来。
淅淅沥沥,敲打着窗子,谱成一首杂乱的乐章。
她的心不知为何也狂跳起来。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她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
迟迟眼皮一跳,感觉四周光线更暗了些。然后她的下巴被挑起,那人指尖极为冰冷,乍一触碰,就让迟迟瑟缩了一下。
感到那人俯下了身,浓烈的气息包裹而来,与此同时绳索也终于被挣断,刚想不顾一切地反击,一道极熟悉的声音便滑入耳中。
“你怎么敢来?”
心脏骤停。
分明带着笑意的质问,却让人打心底里感到了恐惧。
“我……”
还未出口就被堵了个严实。
明明是极不合时宜的一个吻。却又是那般顺理成章,唇瓣被急切地吮吸蹂.躏,仿佛渴望已久。
“唔……”
他勾着她的舌头激缠,吻得她舌根发麻。腕骨被他扣得死紧,估计都掐了红印出来。
他这般不加克制的举动让迟迟反应过来,他被下了药!
其实空气里从一开始就浮动着一股暖香,她闻着也觉浑身燥热,只是方才高度紧张,神经也始终紧绷着,才没有被影响到神智。
眼下怕是……
迟迟刚想挣扎,只刚抬了抬手,便被他死死按住手腕,变本加厉地亲得难受,最后浑身脱力地倒在他怀里。
就在迟迟大脑一片糨糊时,那般肆意的人却停下了一切动作。
他的呼吸重新变得一丝不乱,甚至放在她腰间的手也松开了。
蒙住眼睛的红绸被人解开,瞬间光线涌入,迟迟眨了眨眼,眼前千花万叶飞旋,慢慢清明。
少年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一袭简陋的血红婚服,却被他穿得窄腰宽肩、气度高雅无可挑剔。
满头乌发高高地束于脑后,用一根血红的发带扎起。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易了容,掩盖了原本出色的容颜,勉强算得上清俊。
唯有那双灰绿色的眼瞳昭示着,正是大庆皇帝,施探微无疑。
他没有看迟迟,而是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抬手倒了一杯茶,正要凑到唇边,想到这里所有吃食都下了药,便又作罢。
迟迟沉默地望着他。
少年坐姿优雅,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款款投来一眼,微笑道:“我们要在这个屋子里,待满七天七夜。”
他笑吟吟地看着她,仿佛在说,现在好了,你想跑也跑不了了。
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被下了药,神态自若,笑容可掬,游刃有余。
唯有唇瓣红.肿潋滟,完全可以想象他刚才有多过分。
施探微钦佩地看着她,他知道她一向大胆,却没有想到可以胆大到这个地步。
想起她蒙着眼,仰着白皙纤细的脖子索吻的模样。
如果今夜出现在此的不是他呢?
是另一个男人?
他想着想着,勾起一个笑容,却如恶鬼一般恐怖。
迟迟却在想方才屋外人的交谈,她一向憋不住心事,忍不住带了一丝怜惜问道:
“你……你失身了吗?”
蓦地闭紧嘴巴。
因为他又笑了,那笑容看上去十分危险。
“你不是知道吗?”
他起身向她而来,血红袖袍随着他的走动划过弧线,颀长的阴影笼罩下来。
握着她的下巴,逼得她无路可退,只能僵硬地抬着脖子与他对视。他冰冷的指腹恶劣地在她唇上碾过,满意地看着她的表情,吐出的话语却又轻又柔。
“我只想失身于你。”
明明在说情话。
却像要一口吞了她。
迟迟连忙转移话题,“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制药,”施探微松开了手,闭眼调息着,“小年糕,你还真是擅长给我惊喜。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明知前面是深渊,却不顾一切往里跳的。”
他本不想她看到这些肮脏的东西。
但或许应该让她知晓,世界本就如此残酷。
施探微告诉她。
这里曾是施寒玉的封地。
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庄,时常从外掠回女子,与村中男子交.合,然后诞下“种”。所谓种,便是孩子。
这些种也被他们分为上中下,有拿出去卖的,有养大了试药的,还有……就地杀死,埋在土里,滋养药草的。
迟迟又想到那老妪说什么生上七个八个……这里的女子,都是被掠来,却不被当成人看待。
她们就像是家畜,唯一的作用便是生育、生育、生育。
所谓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迟迟毛骨悚然。
施探微道:
“第七天时,这里会举办一场祭祀。届时,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祭祀?”
施探微露出一个极古怪的笑:“这里的村民信奉春神。那是繁衍之神。”
“作为他们口中的‘上等货’,祭祀的最后一步,便是你我在神像座下,完成夫妻敦伦。”
活春宫?!这太挑战底线了,迟迟的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终于知道怕了。”他还有心情调笑,瞥着她,那眼神幽幽凉凉的,“知道怕了还来。”
迟迟沉默片刻,好半天才镇定下来。她张了张口,“我做了一个梦。”
她一字不差,跟他描述起了那个可怖的梦境,“一是担心你的安危,二是……”
忽然抿住唇瓣。
施探微沉默片刻。
“说下去。”他指尖在桌面轻叩,若有似无的散漫。
迟迟勇敢迎上他的视线:
“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救人。而是打算杀了二丫她们。”
话音一落,气氛窒闷得可怕。
迟迟终于确认,他是来屠村的,正如当年施寒玉做过的那样。他要让所有罪恶终结在屠刀之下。
要让鲜血掩盖一切。
她也相信他有这样的能力。
施探微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
“此事骇人听闻。一旦被敌国利用大做文章,必将动摇民心,政局不稳,乃至引发动乱,会死去比这个村庄还要多的人。”
“所以今夜出现在这里的人,都不能留。朝堂上涉案的官员,朕也会满门处死。”
他态度冷漠,毫不觉得这是不妥的。
“所有人。”迟迟瞪大眼睛,“也包括,那些无辜的人吗?”
施探微的表情告诉她,是的。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他一字一句:
“此为政事。”
此刻,他不是她的小和尚。
不是探微哥哥。
而是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至高无上的皇权。
迟迟咬牙:“可是,小民无辜啊。你不也这么觉得吗?”
“……”他轻轻皱眉,和梦里那个屠戮成性、却毫无感觉的帝王何其相似。
迟迟觉得他若是没有遇到她和娘亲,可能就是梦里那个样子。
杀谁都不会有一丝的不忍。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个很可怕的人。施见青说的没有错,他非常、极度的危险。
可即便深刻了解到这一点,她也没有产生丝毫退缩,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我呢?我今晚也出现在这里了,你也要把我杀了吗?”
施探微看着她,很久很久。
“你这是,在威胁朕?”
他露出一个微笑,那笑容冷冷的。
“我们有其他的办法啊,”迟迟试图改变他的想法,“救出她们以后送还家乡,或是给一笔银钱,让她们隐姓埋名过自己的生活。”
施探微嘲笑她的天真,“你没有亲眼看到,自然不知她们活得有多痛苦。我只是,在帮她们结束那种痛苦。”
他淡淡地说,“世道待女子本就苛刻,你以为经历了这些,她们还能活下去吗?”
“可那只是你以为的,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想活下去?她们也该有选择的权利。是生是死,让她们自己选,不好么?”
施探微闭眼,再睁开时漠然依旧,他拂袖欲去。
“好不好嘛,探微哥哥,”迟迟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袖口,不让他走,“小年糕知道,你是这个世上最善良、最温柔、最圣明的君主,”迟迟拍着马屁,撒娇一般拽着他的袖子晃来晃去。
“要怎样才肯答应?”
她苦苦思索了一会儿,想到一个好办法,“不然,我们成亲吧?”
二丫还活着,她还有娘亲在等她回家。这世上没有比母女间的生死离别,更让人难过的事了,她实在不愿看见。
施探微叹了口气,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方才缓缓叹出一句:
“你怎么敢。”
这个秘密明明该被所有人带进地狱里去,他的理智告诉他,没有比这更万全的选择。即便小民无辜,亦有当权者为他们陪葬……
可是,她是他的恻隐之心。
作者有话说:
他们就是最配的!这一卷还有两三章结束,哥哥弟弟的感情彻底明朗,就要真刀实枪地打起来了
第39章 隐忍克制
迟迟观察他的表情知道他是答应了, 轻轻松了口气。
她攥紧袖口的红色薄纱,又看了看他。
忽然发现,他们这样真的就像是在成亲一样。
新郎官, 新嫁娘。
只差一个盖头, 便是洞房花烛夜了。
随着气氛慢慢松泛下来,她绷紧的脊背也放松了些。昏暗的室内, 除了那股令人浑身躁动的暖香,还有不断敲打着窗户的雨声,便是他们两个的呼吸声了,交织在一起, 莫名暧昧。
“一模一样。”施探微打量着她, 蓦地轻笑了一下,意味不明地说道。
“什么一模一样?”
“没什么。”
“嘘。”猝不及防,他伸出双手把她按倒在床榻之上,修长的身子随即覆上,却偏过头,眼眸紧紧地看向门口。
迟迟一眨不眨地盯着上方近在咫尺的脸,他睫毛真长啊, 又密又长, 都要扫到她了。
“还没完事?”门外传来流里流气的声音,充满酸味, “想必那小娘子的滋味很不错吧, 把你小子的魂儿都勾走了。”
施探微没回,而是凑到她耳边。
“会叫么。”
说完, 他贴在她的颈边, 忽然低低喘了一声, 撩得她腿都软了。
“……”
要不要这么突然。
迟迟震愕地将他看着, 他亦是低头,乌黑的发丝拂落在她脸上,隐隐有种鼓励的意思。
“就像我刚才那样。”他甚至又示范了一次,迟迟张了张口,一阵羞耻感袭来,她叫不出口。
锁骨蓦地传来一阵刺痛,竟是被他咬了一口,随着他轻咬的力度不断加重,迟迟听见有声音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跑出来了。
她瞪大眼睛,羞臊不已,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松开牙齿,唇齿间仿佛还留着她肌肤的香气。笑吟吟地,气息绵绵地叹,“像一只小猫儿。”
分明取笑的神色,让她的双颊瞬间红了个透。忍不住捏紧拳头,在他的胸口轻轻锤了一下。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坏呢?
外面的估计觉得他俩一时半会儿也完事不了,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施探微这才翻身从她身上起来,退后几步,彬彬有礼地道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