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是佯装着喜悦,柔情蜜意地笑:“何事?”
“我名谢凤池。”
洛棠怔了怔。
谢凤池抬眉笑看着她,让她唤自己名讳的目的昭然若揭。
他准许她的,越发多,也越发放肆了。
直呼名讳,除却亲密的家人与好友,便是品阶更高的贵人,说破天也轮不到她。
谢凤池对她,难道真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了?
如果搁在一个月前,洛棠还不知侯府状况,也不甚了解谢凤池究竟模样,或许会兴高采烈,现如今她只觉得有些慌张。
她尽力装作欣喜又强行按捺,一双盈盈眼眸横波荡漾。
“世子何意,我听不懂,也不敢。”
既然知道谢凤池如今愿意允她更多,她便不真的彻底拂了对方,却也不直接顺了对方的意。
她得慢慢同对方拉扯着,情况不对就立刻松手开溜。
谢凤池看了她许久,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嗯,不敢,那等拿到卖身契了我再来问问。”
他喜爱她同自己撒娇泼蛮,知道她定然已经懂了,在与自己调味,便也不催促。
手中拿着饵,轻轻缓缓地逗弄,想来也会更有趣味。
洛棠红了脸,偷看对方明明在微笑,却觉得端方的世子似乎越要披不住他那层人皮了,有什么张牙舞爪的怪物就在他的人皮下静静蛰伏,等待着自己。
她心中害怕,面上却不敢显,只故意嗔怪地撅了个嘴。
下一秒,端坐着的病美人温柔揽住她的腰,动作已经不似往昔那般生疏,将人轻轻往自己怀中带了一把,吻上她的唇。
春景正盛。
*
又过了几日,官道上的雪清扫差不多,院中东西也收整完毕,庞荣带队护着两人,从广陵府驾车去往下面的射阳县。
因为先前洛棠主动钻过谢凤池的车,这次庞荣便索性也就准备了一架马车,让洛棠心里直骂他看不懂人脸色。
她偎依在谢凤池身侧,不敢将自己的面目朝向对方,生怕不经意间透露出真实的情绪。
她这般拘束小心,反倒让谢凤池窥出端倪。
谢凤池只当她近乡情怯,或者更多的是在盘算如何利用身世再做文章,便也没出声。
她肯定会选一条让她自己最舒服的路,用不着宽慰,而她终归也只能在自己掌中盘旋,没有意外。
他指尖轻轻揉了把她的唇。
可意外不在这处生,也会在别处。
好不容易晴了几日,突然又遇上多云的日子。
洛棠站在谢凤池身后,难以置信看着眼前被大火吞噬过的院落,它的轮廓与记忆中的模样逐渐重叠。
她原本因为前路未卜而心情复杂了半条路,又想着既然来了,终归得撑起脸面。
虚荣在京中无处释放,只有回归这处才能叫她扬眉吐气。
却万万没想到,最后看到的会是眼前的画面。
负责带联络人与谢凤池碰头的家将跪在还没化冻的雪地上,身侧的雪地下漏出被埋了一半的焦土。
对方哑声磕头:“世子恕罪!”
身周无一人敢应声,狭窄的小街外隐约路过些百姓,看到此处围积了这么些人,好奇却不敢靠近。
如今江南似乎处处都隐着危机,世家豪族们担忧被贵人抓住把柄,各个自危,连带着处事手段都干脆狠厉了不少。
不可惹不可惹。
谢凤池静静地看着这处,倒春寒的冷风把他的大氅与鬓发都撩动了几分,他却许久都没给出动静。
洛棠心中也乱的很,原本脑袋都要炸了,这会儿却好似被猛晃了一顿,空荡荡什么都没了。
许久,谢凤池才轻声询问:“何时出的事?”
家将答:“左邻右舍说,是半个月前生的大火,因着此处……特殊,故前后门一直锁着,无人能进入救火,里面的人也都没能出来。”
谢凤池侧目看了眼洛棠。
洛棠毛骨悚然地攥起手掌:“确,确是……妈妈们怕人逃,往日从不开院门。”
可在这个节骨眼,当真是个意外?
谢凤池点了点头:“如此,后来可有清点人数?”
家将又将人员数目一一报上,但洛棠无法跟着确认,毕竟她已经离开了两三年,后来院中是否有人员增减她必然不知。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又感到周围的阴寒漫上了身。
可谢凤池牵住了她,轻轻宽慰道:“所幸你无事。”
洛棠突然便觉得鼻尖酸涩。
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好似浮萍无依,处处受雨打风吹,周边的同类一个个凋零去,她只能依附于一块不知内里如何的青岩石。
她怕那石头崩殂吞噬她,又怕再来一场大雨就将她从石头上刮去,可到了最后,仍只有这块青岩在呵护着她。
她怆然点头,这些日子以来对谢凤池的畏惧好似因这一场灾难而稍微退却了些,轻轻往对方身边靠了靠,汲取些温度来。
回到客栈,谢凤池轻声安慰起洛棠。
洛棠却也想不通,又惊又吓:“她们平日对自己可好了,总不至于自己将自己烧死。”
谢凤池垂眸沉吟,洛棠脑海里却已绕了许多弯子,诸多不知从何处知晓的消息都糊成一团,叫她忽然大惊:
“不会是,是江南那些贪官,如今要被查证了,为了掩藏证据才烧了妈妈们的院子吧!”
她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当年侯爷便是在江南买的她,那院子里的其她娘子也有不少都入了贵人们后院,这种地方若没个地头蛇护着,怎会如此安稳?
如今东窗事发,那些大人们为了湮没证据,做出杀人灭口的事也不是没可能啊!
谢凤池婉转笑眼看向她:“洛娘知道得到倒挺多。”
洛棠头皮突然发了麻。
她猛地想起,侯爷与江南豪族或有牵扯,是在霍将军与世子的争执时被她偷听到的,她可千万不能暴露了这层!
“是丫鬟们在说,大家都在悄悄说这些,我偷听到的,”
她结结巴巴地解释,见谢凤池依旧笑而不语,心中更慌,
“其实,当年我同几个姐姐都猜测,整个院子或许都是某位大人私下的生意,所以才,才那么说。”
才不是因为侯爷同她的关系,故联想到的如今京中与江南的形势。
她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到底圆没圆过去,连带着慌得眼眶又红了。
谢凤池徐徐叹了口气,将人拉过来,替她抹了抹眼角。
“怎么又哭了,怕成这样吗?”
洛棠不争气地点点头,可不是吗,怕侯爷,怕京官,怕江南豪族,更怕你。
屋子里的灯盏温温柔柔,映着谢凤池俊美却有些无奈的面容。
他看起来温柔的不行,一声又一声地轻轻哄着少女,却在盯住少女咬出了个淡淡牙印的唇后,眼中情愫翻涌。
原本清净时不觉,食髓知味后,多看一眼都会觉得忍不住。
他指尖发痒,便抬起手又摩挲揉弄了下,揉得洛棠委屈无比。
“好了,我会查清,不叫你这么害怕,”谢凤池笑着俯身看她,
“不哭了,等着好消息?”
洛棠便就真的不哭了,还忍不住被他哄得红了脸,情不自禁露了笑。
这人,从长相到谈吐……当真太会撩拨女子的心了。
洛棠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若她真能安安稳稳与谢凤池白头到老,哪怕他骗她,能骗一辈子,想必也是快活的。
谢凤池不是夸海口的人,安慰过洛棠后便去找了庞荣一起探讨,晚食前,丫鬟来告诉洛棠,郎君与庞侍卫一同出去了,娘子一人用饭便好。
等到睡前,谢凤池也没回来。
洛棠没心没肺,紧绷了一整天,沾到枕头自顾就睡了过去。
可睡到迷迷糊糊时,忽然觉得身侧有另一个人的动静与呼吸。
她潜意识里觉得不该是谢凤池,因为那人皮子下面再难测,终究披着君子的皮,不至于招呼不打的深夜来访。
可她实在困,脑袋不清醒,迷迷糊糊勾上对方的脖子,还是低低地吟了声世子。
随即,她听到了个有几分熟悉,乖戾又低哑的呵笑。
作者有话说:
谢凤池:懂了,下次直接来夜袭
第四十一章
罩在洛棠头上的头套被一把掀开, 将娘子头发上的发髻与装饰一并扯下来,叫她还没睁眼就痛得哼出了声。
手脚都被缚住了,她迷迷糊糊地察觉。
随即她的脸被一把捏住,施暴者冷笑一声:“贱蹄子, 睡觉还不忘穿戴这些, 等谢凤池回来呢?”
洛棠睁大眼, 看到眼前俯身的大皇子一瞬,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刚想大叫, 赵晟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叫她再奋力挣扎也挣不脱, 除了惶然的嗷嗷呜呜, 什么声儿都发不出。
她只好求救般看向周围。
可让她失望的是,她被囚在间连窗都没有的屋子里,眼前除了大皇子以外再无一人。
“跑啊, 不是喜欢跑吗?”
赵晟看着她这副小兔子似的模样就牙痒痒,随手撕了段床幔塞进她嘴里后,空出来的手终于得以好好把玩这个叫他脸面尽失的女人。
洛棠绝望地呜咽着, 可再躲避也架不住地方狭小,她的外衣几乎眨眼就被对方全剥了开。
她守了十多年的身子, 怎能在这种时候交付出去!
她明明只差临门一脚就能飞上枝头了!!!
“装什么三贞九烈?”赵晟眯着眼捏住她的下巴,
“大半夜都能勾着手臂叫谢凤池的名,脱件衣裳要你命?他能做得,本宫做不得?”
洛棠惊出一身汗,赶忙拼命摇起头来。
遇到这般反抗不得的蛮货, 交代了性命不值当, 可真叫她付出身子, 她也不愿意。
说句不知羞的,她宁可将身子给谢凤池,给霍光,他们起码还能给自己些体面。
而眼前这位,洛棠再愚钝也能感知,他只想羞辱自己,待被用成了残花败柳,他连份施舍都不会给!
一汪泪直直涌出眼眶,啪嗒落在撕衣服的手背上。
湿润感赵晟自然察觉得到,若单纯挣扎,在他看来也能当做情趣,可还什么都没做就哭,强迫的意味就涌上来了。
天潢贵胄,要个女人还弄成这样,他顿时心烦不已:“哭什么哭?”
可兀一抬头,见到少女的睫羽都被打湿,整个人如同个脆弱的瓷娃娃般哀望着自己,不再是愤怒,也不是厌恶,只是纯纯的惶然不安后,他心里的那簇火苗似乎呲溜,就被她的泪水浇灭了。
赵晟深吸了口气,看到她被自己扯了一半的里衣,烦躁地又拽了一把。
他已没了再做什么的心思,举止只为了泄愤,洛棠却不知,又是一阵瑟缩,叫被拽过的里衣直接松垮,露出她半片香肩来。
她哭得更可怜了。
“行了!”
赵晟喘着粗气坐到一旁,眼底都在发红,“本宫什么都还没做,你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是要做给谁看?跟了本宫,还能委屈你?”
洛棠立刻摇头,有乞求,更带了抹小心翼翼的估量。
赵晟的牙又开始痒,他不做什么,抱抱揉揉总行了吧?
于是他便这么做了,洛棠惊呼一声,若非手脚被缚嘴里也被塞着布团,她可要汪汪大哭了。
可赵晟再不理会,他堂堂大皇子,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一个女人退让。
洛棠感受着那张不算粗粝的手在自己身体上游走,脊背都绷成了一根弦,几乎再用点力,她就会猝然崩散。
眼泪糊了眼,她心中只想着,谢凤池,谢凤池,救救我……
*
谢凤池听着丫鬟们的哭泣求饶,难忍地沉下脸。
他比起眼捏了捏鼻梁,掩饰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
“人找着了吗?”
庞荣死死低着头:“未曾,留下看守的家将与丫鬟都被打晕了,对方有不少高手,尾巴也扫得干净。”
将吵吵嚷嚷的丫鬟们都赶出去,谢凤池看着那凌乱的床榻,只觉得脑袋更疼了。
洛棠被带走前,应是挣扎了的,连他送的玉钗都散掉在了床上。
他捡起来,冰凉的玉石几乎要冷进他心里。
下午时他带着庞荣去问询了些消息,才确认好对院子动手的不是江南豪族,没想晚间回来后便发现洛棠被人劫了。
两件事看起来紧锣密鼓地相接,可谢凤池心中却觉得,并非是同一批人所为。
他轻轻敲击玉钗,把所有可能生乱的人名在心中排了个遍,甚至蓦然冒出个怪异想法——
有没有可能,也是洛棠自己演的一出戏呢?
眼见身份要水落石出了,她究竟是否是娴妃的女儿,她自己心中也期盼着吧?
在这种时候离了自己,再得出个结果,摇身一变飞上枝头……
庞荣正把外面的人打发掉,走进来,便看到世子攥着玉钗神色淡淡,可那手上使得劲儿瞧着不小,指间都泛白了。
他赶忙压低声音道:“世子息怒,属下已派出人马继续去搜查了,客栈里没留下尾巴,外面终归会有线索!等到明日定会有所收获!”
谢凤池点点头没说话,深夜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投照在斑驳的墙壁上,晃动得宛如鬼魅。
他抬起眼看这光影,心中想着,原本他确是觉得洛棠是个无辜天真之人,顶多有几分小算计小心思,被他父亲带头搅和进这趟浑水,又被自己这只伥鬼继续摆布起来。
那样的洛棠,是该得到自己的怜惜照拂的。
可若她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自己就不会再觉得她无辜无错了。
她错在将自己心中的水搅得更浑,还妄想脱身。
*
屋门被推开,缩在床榻上的洛棠下意识抖了抖,锁在她脚踝上的细金锁随之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她屈辱地垂下头,不敢看进来的人。
赵晟瞧她这低眉顺眼的模样,嗤笑了声,坐到床边一把将人捞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