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君——乘舟拾星
时间:2022-09-08 06:52:15

  “你和裴晓葵很熟?”梁舟迟坐的直挺,在炕上曲一起条好腿打下打量赵宽。
  这赵宽生的高佻威武,浓眉大眼,脸上瞧着倒不见恶相,不过论起英俊,梁舟迟自认他连对手都谈不上。
  “我和晓葵一起摆摊来着,我是在她旁边卖蒸糕的。”赵宽老实回道,见他这副发问的阵势倒不觉也随着拘谨了起来,好似来见女方的长辈,一时手足无措。
  “蒸糕......”这两个字在梁舟迟脑子里一过,怪不得家里上顿蒸糕下顿蒸糕怎么也吃不完,原是因得他,“你们两个整日在一起摆摊?”
  “是,自从一年多年晓葵来了街市,我们便一直在一块儿,后来便相熟了。”
  他每念叨裴晓葵的名字一次,就让梁舟迟心里不适一会儿,“行了,东西放下,你走吧。”
  一摆手,曲腿放平,整个身子朝后靠去,想把这个碍眼的人快些赶出去。
  “好。”赵宽倒真的没想到今日来此能将热脸贴了这么个冷屁股,心里暗道晦气,发火又发不得,只得应下,将东西搁到桌上才想离开,便听院子里门声响动,随之裴晓葵和梁夫人说话声传来。
  听着裴晓葵的声音赵宽眉眼一抬,像是见了救星一般紧着出了门去。
  梁舟迟的目光也不禁投到了院中,从细密的窗纸看去,隐隐能瞧见裴晓葵的身形轮廓。
  “赵宽,你怎么来了?”也是未料到赵宽从屋里出来,裴晓葵一阵惊讶。
  “我来给你送些东西。”赵宽应着,看向一则的梁夫人。
  梁夫人认得赵宽,见是熟人与他点头示意,而后便拎着才从外面买回来的东西拐进了厨房。
  瞧着赵宽的脸略带晦色,裴晓葵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珠移到主屋窗前,然后声音也不觉压低了,“来怎么也不提前说声,今日我一早便和我慧姨出门去了。”
  “昨日采买了些东西,顺路给你带来,见着院门没锁我便进来了,正见着你表哥。”赵宽对方才梁舟迟拿话揶揄的事闭口不提。
  略过梁舟迟不提,裴晓葵接着道:“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吃饭吧,也快到午时了,我买了一只活鸡。”
  “不了不了,我还赶着回去呢。”方才屋里那张臭脸可是让人怕了,赵宽即便想留下来也留不得,只能拒绝。
  “不差这一时,正好我还不敢杀鸡呢,吃了饭再回吧!”
  见裴晓葵是真心想留他,赵宽一时犹豫,只见下一刻裴晓葵扯了他的袖子往厨房里拉,“别磨蹭了,快来!”
  这下赵宽真的无法拒绝了,低头垂眼看着她的指尖儿正捏着自己的衣袖,就好像是一道钩子牢牢将他钩严实了,他想逃逃不得,跑亦跑不得。
  灶台生了火,赵宽一手擒着鸡翅膀一手持菜刀放血,手法娴熟,将裴晓全看的一愣一愣。之前杀鸡倒是看过几次却没试过,瞧着满满的一碗鲜红的鸡血不由叹,“还好你在,若不然我怕是得杀到天黑。”
  这夸赞让正拎着鸡的赵宽很是得意,他取热水将鸡毛烫了后蹲在地上开始拔毛,“这活儿哪里你能干的,这种脏活以后交给我就好!”
  “那我每次一次鸡都得让你跑一趟来杀?”裴晓葵捂嘴笑了,取了案板开始切菜,两个人一站一蹲说说笑笑看起来倒是般配。
  赵宽侧身瞧了一眼,梁夫人回屋去了,这会儿厨房只有他们两个人,于是他多嘴开口道:“你表哥脾气不太好啊。”
  提到表哥二字还是让裴晓葵一时无法习惯起来,她先是一怔,手上切菜的动作也随之缓了下来,不答反问:“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刚刚我进屋时他问了我几句话。”赵宽一边拔着手里的鸡毛一边抬起脸来看裴晓葵。
  裴晓葵逆着光,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只一副了然的口吻道:“你不用理他,他嘴里向来没有什么好话的。”
  “一直没问你,你表哥是怎么伤的,怎么还伤的那么重?”今日一见他的伤腿,不禁又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想到那天夜里将人半死不活的拉回来,实再忍不住,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裴晓葵将手里切好的菜都拨到盆子中,随后掀开水缸木盖舀了两瓢水放在盆中这才道:“你也见了他那臭脾气,伤成这样也不奇怪。”
  见她要洗菜,赵宽忙放了手里的活将她挤到一旁,又顺势夺下她手里的菜盆,“水凉,我来洗吧,你去弄别的。”
  夺不过他,裴晓葵也不说旁的,转身拎起地上的白条鸡放到案板上举着刀剁起来。
  “等他伤好了还会留在这里吗?”赵宽将菜盆端的近了些又看似不经意的问。
  “不会了,伤养好了就要回乡去了。”她迟疑片刻,又想起那日梁夫人同她讲他们要回凉州的事。
  眼下回凉州的确是最好的出路,昔日的梁家已经化为乌有,梁舟迟一个过惯了奢华日子的纨绔公子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更没有当初梁老爷的半分能耐,待回了凉州寻个好差事,养活自己便是最好了。
  屋里的人此刻并不知道厨房里的人正如何编排他,他倚在炕头上透过窗远远望着厨房方向也看不到什么,只是心里一阵烦燥。
  梁夫人举了一块料子贴在梁舟迟的身上比量,看起来倒是很开心。
  梁舟迟捏了身上的布料,是那种最粗糙的布衣料子,要在从前这种衣料给他当擦脚布他都嫌弃的,“娘,你干嘛?”
  “今日上街和晓葵买了些料子,这件是给你的,留给你做身新衣。”她倒是不觉有什么不好,穿惯了绫罗再见这些布衣倒也觉得别有风格,粗染花的料子倒比绸缎的更加板正些。
  “买什么料子,有什么新衣可穿,我不穿,”他气急败坏的将身上的布料掀开,“娘,咱们不是没银子了吗,你哪来的钱买这些?”
  “是晓葵的,她非要买,拦也拦不住,左右我想着往后一块将银子给她,便也不拗了。”
  到底梁夫人是半辈子未见人间疾苦的人,即便吃了这些苦头还是单纯的要命,梁舟迟垂着眼睫瞧了这衣料,一件深色的是他的,另一件看着像是给娘亲买的,却唯独没有她死丫头该用的布料。在心底细算这些日子他问医抓药的银子,联想到裴晓葵那三文钱一碗的小菜还有她回来时冻的通红的手指,心里有些发闷。
  只道:“娘,将这料子退了吧,我这不是才买了一身,我又下不得床,做这么些新衣做什么。”
  梁夫人自是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只以为他厌烦,将衣料自他身边收回又叠好,全然没有要退回去的打算,反而笑意浓浓的打了岔,“厨房里的那个后生,瞧着倒是对晓葵不错。”
  哪壶不开提哪壶,梁舟迟低叹一口气又伸手扯了衣料回来,“娘,咱们还是说说这料子吧......”
  作者有话说:
  元宵节快乐!感谢在2022-02-14 20:06:24~2022-02-15 21:1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郑言非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你是不是喜欢她
  拾掇的干干净的鸡下锅后不久便散出了诱/人的香味儿,若是平日只有自己,裴晓葵断不舍得炖只鸡吃,近日家中人多,她也借着机会吃些好的。
  饭菜上桌,四个人围炕而坐,梁舟迟仍旧黑着个脸,他眼见着裴晓葵手里的筷子是赵宽递过去的,她自然的接过。
  “我记得你是叫赵宽是吧?”梁夫人笑意浓浓瞧着眼前的人。
  “慧姨,您没记错,我是叫赵宽。”之前记得裴晓葵便是这么称呼他,他也只得随着。
  梁舟迟的脸色更不好了,对这声慧姨嗤之以鼻,慧姨也是他能叫的?
  “那天你走的急,一直没机会谢你,多亏了你送我们回来。”梁夫人避开了他给自己蒸糕一事,生怕他提起来被梁舟迟知道。
  赵宽也是知进退的人,根本不会乱说话,“慧姨客气了,你们是晓葵的亲戚,这些我自然要帮的。”
  这话让他说的倒是与裴晓葵拉近了几分,梁夫人笑笑,随后看向裴晓葵,一副了然的神态。
  裴晓葵夹了一筷子肉放到梁夫人碗中,“慧姨,吃肉。”
  紧接着又夹了一块搁到梁舟迟的碗里,梁舟迟垂眸瞧了瞧,并不急着吃,反而舌头扫过牙床难得摆出一张笑脸道:“今天家里来客人,晓葵,你应该去打些酒,我可得和赵宽好好喝一杯。”
  方才还黑着一张脸,现下突然挂上笑,裴晓葵抬眸对上梁舟迟的眼,深深的似望不到眼底,只觉着他皮笑肉不笑,不清楚他的用意。
  “好端端的喝什么酒,你身上还有伤!”梁夫人在一旁劝道。
  “不妨事,小酌一杯,”他下巴又朝对面的裴晓葵扬了扬,“我说晓葵,好歹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哪能没有酒呢?”
  既然这话头提了,赵宽倒觉得理应和他喝一杯,暂且将筷子搁下道:“既然表哥想喝酒,那我去打些酒来就是。”
  “你别动,你是客,哪有让客动手的道理,”梁舟迟又看向裴晓葵,“去吧晓葵。”
  赵宽不明就里,还以为梁舟迟真的好心要同他喝酒,也连连附和,弄的裴晓葵若不去倒真不像是那么回事儿,她只好先出门去打酒,今天倒要看看他梁舟迟究竟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既然要喝酒,那我再去炒些黄豆来,赵宽,你先在这坐着。”梁夫人拍拍赵宽的肩膀,倒是很乐意他留下,也借此机会展示一下她唯一才学会的炒黄豆。
  眨眼间,屋里就只剩下梁舟迟和赵宽两个人。
  梁舟迟一条腿曲着,胳膊搭在膝盖上,头微仰,仍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盯着眼前人,倒将赵宽看的坐立不安。
  “你觉得我这表妹如何啊?”提到表妹这个称呼,连梁舟迟自己都想笑,糊里糊涂的成了裴晓葵的表哥,她倒是真敢编排。
  “晓葵,”赵宽一顿,嘴角微抿,一双浓眉大眼亮闪闪,“晓葵自然是好姑娘。”
  “怎么个好法?”
  “啊.....这......”赵宽犹豫片刻,随后才道,“漂亮,懂事,能干,一个姑娘家在外讨生活不容易,我很佩服她。”
  “记得她刚来时,街市上的地痞流氓总是来找她的麻烦,不是言语调戏就是乱砸她的东西,后来还是我从中帮他寻了个地头蛇来摆平,她也搭了不少银子进去。”
  起先赵宽夸赞的那些还让梁舟迟好发笑,但是听到后半句便渐渐的笑不出来了,眸色转为黯然,“找她的麻烦?”
  赵宽点头,“刚来时是难些,不过现在都好了,再说哪条街上没两号市井流氓。”
  说的倒是轻巧,可梁舟迟从前跟这种人也打过交道,他们言语污秽下流,变脸比翻书都快,缺德事没有不做的,她一介女流,旁人见她自己出来摆摊,定会多为难她。
  才有一点想要同情裴晓葵,可转念一想,当初不还是她非要走的。
  手指轻点于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而后才意识到什么,即便当初不走,隔一阵子还要走的,梁家败后,家里的人都散了,她去或留,结果都是一样的,现在或许对她还说还算好些。
  “表哥,你知不知道晓葵平日喜欢吃些什么?”赵宽坐直了身子,笑的有些傻气,“我想着快过年了,我给她买些。”
  “你是不是喜欢她?”梁舟迟开门见山,瞧着这赵宽想藏又不想藏的模样便来气。
  一下子被说中心思,赵宽的脸一红,虽未答,可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还有飞红的脸颊便已经告知了答案。
  “你小子长的倒是精神,可怎么年纪轻轻的就生了眼疾,裴晓葵哪好啊?”他声线忽然拉高,然后挂上对裴晓葵的一脸嫌弃。
  赵宽被说了一愣,起初心里对她有个表哥这件事还心存芥蒂,可再一瞧梁舟迟万分看不上裴晓葵的样子又让他放下心来,他笑意更开了,“表哥说笑了,晓葵很好的。”
  “她好不好你能比我清楚?”对他的看法梁舟迟不敢苟同,伸出手指抓了两下发顶才道,“我跟你说,裴晓葵这个人十分狡诈,知道她在我们家外号叫什么吗,叫‘白眼狼’,顾名思义,这个人半分良心都没有,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不择手段!”
  “嘴里还没一句实话,她也就是长的人模人样的,你可别被她给骗了!”
  “真的假的,”显然,赵宽对此一个字也不信,“表哥,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梁舟迟越说越不像话,身子微微前倾,像是知晓什么不得了的机密要文,“她啊,看起来老实巴交,实则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踢寡妇门,还刨绝户坟,丧尽天良恶事作尽,谁要是娶了她,真就是等着一起到地狱里下油锅去吧!”
  “表哥......你这说的是晓葵吗?”赵宽抓了抓自己的后脑,面露一丝莫名的笑意,哪知天底下竟有表哥这样说自己妹妹的,“她嫖,她嫖谁啊?”
  “我这就是打个比方......”梁舟迟的话说了一半,院门响动,是裴晓葵回来了。
  她一进到屋里,一股凉气随之跟来,行出去这一会儿,脸蛋冻的通红。她手里共拎了两小坛子酒,一坛搁在赵宽面前,一坛搁在梁舟迟面前,还不忘嘱咐他说道:“当初郎中说了,喝酒对你伤口恢复不好,我给你买了一些梅子酒,浅尝一下便是了。”
  她微红的指尖将酒坛又往梁舟迟的面前推了推,想的很是周到,梁舟迟瞧着眼前天青色的小酒坛子,又想起方才赵宽同他说的先前裴晓葵的处境,当真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了。
  “对了表哥,我认识一个木匠,手艺不错,哪日让他打副拐来给你用吧,我想着你过阵子伤若好了,也能下地了,有副拐杖行动方便些。”三两句聊下来,赵宽竟觉得自己同这表哥熟络起来,更重要的是,他觉着这表哥好似对裴晓葵半点心意也无。
  瞧他声声叫的亲昵,可裴晓葵知道梁舟迟是个什么货色,她迅速抬眼扫了梁舟迟一眼,然后轻推了赵宽的手肘,“菜都要凉了,快吃饭吧。”
  “好啊,那真是有劳你了。”梁舟迟手里摆弄着小酒坛子,方才她的那点小动作都被他收入眼底,表面上他是笑着,可总让裴晓葵觉着有股阴阳怪气之意。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