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黛莉卡看看这龙，再看看那龙，茫然了一瞬，也不知道这两条龙又在作什么妖。
她从塞茵巢穴里拖出来一个小矮凳，坐下默默观望。
“如果你也喜欢她，我们可以公平竞争！而不是……”爱德华眉头紧紧皱起，充满唾弃道, “而不是尽做这些小动作！”
他最看不起这种龙了！
他恼怒气愤, 索锡同样也在气头上：“我不喜欢他, 但你也不能喜欢她！”
“凭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原因, 但你就是不能喜欢她！”
“因为你也喜欢她？”
“不！”
“你骗龙, 如果你不喜欢她, 我喜不喜欢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
“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黛莉卡听迷糊了, 所以这两条傻龙是在为“她”争风吃醋？
这个“她”是谁？是自己吗？黛莉卡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压着上扬的嘴角，矜持地问：“那个，你们喜欢的是谁呀？”
可怜的爱德华脸上的血色就没散过，一双湿漉漉的浅棕色眸子，像是晨间在森林小溪边饮水的小鹿，这样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望向她，不言而喻。
他脚尖点了点地面，从后背掏出一颗绚丽的粉红色心形石头。
“送、送给你，这是我最近捡到的最好看的宝石。”
实际上是从朋友那里抢的，他一眼就看中了这块粉红色心形石头，哪怕为此挨了朋友一拳，爱德华也觉得值得！
朋友索锡：“……原来你是做这种用途？！”
龙族讨好心上龙的方式无非那么几种，向她展示自己优美矫健的龙形，送她表达心意的漂亮宝石，再在她面前表现自己高龙一等的孵蛋能力。
爱德华眼巴巴地盯着黛莉卡，心想他才不像索锡一样畏畏缩缩，他喜欢谁就要大声说出来，哪怕被……
那块粉红色石头的确挺好看的，黛莉卡犹豫了一下，她伸手抓过，然后将另一枚绿色水晶交换过去。
一物换一物。
……哪怕被拒绝……爱德华有些失落，那双湿漉漉的浅棕色眼睛显得更加湿润，这是他第一次表白心意，也是第一次被人拒绝。
他小声地说：“谢谢你的礼物，很漂亮。”
掌心蜷起，紧紧握住那颗水晶。
索锡松了口气，但没有完全松懈，没脑子的爱德华还是危险的，毕竟黛莉卡从一开始就奔着心头鳞去的，说不定这只是她的缓兵之计。
“爱德华，你可以离开了，我和黛莉卡还有事情要商量。”
索锡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语气有多尖锐刻薄，他下意识地不想爱德华和黛莉卡再待下去。
黛莉卡给了他一个“我们能有什么事情商量？”的眼神，索锡假装没有看见，他催着爱德华赶紧离开，反正他已经被拒绝了不是吗？
爱德华死死咬住唇，目光在索锡身上流连片刻，他眼神一寸一寸冷下，兄弟情谊岌岌可危。
等着吧，爱德华攥住水晶的那只手忍不住收紧，他会让黛莉卡看清索锡这条卑鄙龙的真面目！
爱德华愤而飞走。
“你……”
“你……”
黛莉卡清了清嗓子，“你要和我商量什么事？”
“你……你是不是准备骗走爱德华的心头鳞？”
“……”
啊，她想起来了，她好像确实为了逗他说过这些话，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信了，还深信不疑。
黛莉卡心情复杂，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弥补，她慢吞吞地回复：“嗯……原本是这么想的没错。”
“原本？”单纯的小龙一下听出了重点。
“他是个善良的人，我们会相爱也是因为他温柔善良，我想了很久很久。”她的声音充斥着痛苦和犹豫，听得索锡也不由得揪心起来，“我不能因为他而伤害一条无辜的龙，我想如果他知道了，也不会同意我这么做。”
“所以，你、你……”
黛莉卡笑着点头，索锡觉得那淡淡的笑容里包含了太多无奈。
“你不用这样，过几天我就会自己离开龙族，不会妨碍到你们任何龙。”
“你要离开？”索锡声音猛地拔高，随后他像是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支吾着又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你可以再多留一会儿，我……们龙族还是很欢迎你的。”
诺厄他们最近在训练她化形，索锡猜测她是慌了，害怕再不会化形会被发现人类身份。
唉，黛莉卡在心中叹气，她慢慢明白诺厄为什么不愿意让这些龙踏出瑞普拉峡谷了，单蠢过头，到时候不知道是龙族迫害弱小人族，还是人族把龙族骗得团团转。
“谢谢你，不过我想我还是该离开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再过几天就是神殿三年一度的祈神日，也是神殿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这么重要的场合她可不能缺席。
黛莉卡嫣然一笑，既然被她知道了，她不做点什么都说不过去。
“啊……嗯。”索锡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胡乱地点点头作为回应。
他舔了舔嘴唇，心头有些异样的酸涩，明明他的心头鳞还在，却好像已经弄丢了似的。
……算了，她也挺可怜的，自己就勉为其难保护她一下吧。
索锡自己偷偷做下决定，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
黛莉卡总计在龙族待了半个月左右，没多久她就提出要回人族领地，诺厄听完她的要求后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以后还有机会回来的，你看，骨哨我一直留着呢。”诺厄送她的骨哨被她做成项链，连同塞茵的一起挂在脖子上，“我也很舍不得你们啦，只是我还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等我处理完再回来看你们。”
这半个月她一直刻意不去想奥利弗他们，但该来的总会来，逃避一时逃避不了一世，她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不知道该编个什么理由解释自己“失踪”半个月。
不过不管她做了什么，奥利弗都很好哄就对了。
“不和他们说声再见吗？”诺厄没有为难她，虽然心中不舍，还是温柔体贴地问道。
“不了吧。”
黛莉卡犹豫了片刻，还是摇头，她很讨厌这种黏黏糊糊悲观分别的场面，太阳每天都会升起下落，相遇和分开都是必然的事情。
没什么值得停驻的。
诺厄没说话，摸了摸她脑袋，然后娴熟地给她扎头发，他的手越来越巧，现在扎辫子都能扎出各种花样。
各项生活技能点满，居家旅游必备，黛莉卡暗自在心底感慨两声，如果他没有龙族族长身份，她说不定会产生把诺厄拐回去做管家的想法。
诺厄动作麻溜地将黛莉卡之前带过来的行李打包，他脖子上比来的时候多了几个包袱，都是他给黛莉卡准备的。
漂亮宝石，小玩具，还有龙族喜爱的美食……应有尽有。
第四十九章
黛莉卡花了小半天时间回到菲内洛普庄园, 她一个人低调地回家，诺厄已经离开了, 没闹出什么动静。
“您真是太过分了！”女仆萝丝如此控诉。
她边说边为黛莉卡准备饼干甜茶, 现在还没到晚餐时间，但她怕黛莉卡饿了就暂时找了些来应付。
“太过分了，您完全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您！”
黛莉卡失笑, “好啦好啦，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谁敢欺负我？”
萝丝轻哼, 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在她心中黛莉卡是全世界最善良可爱的人，她才不会无缘无故欺负别人，所以只能是那些人活该。
黛莉卡抿了口甜茶，软绵绵地卧在躺椅上, 小魅魔殷勤地转着圈给她捏肩揉腿，萝丝正背过身一边为她整理东西，一边嘴上念叨着，没有发现不对劲。
“小姐，你这一‘失踪’可把有些人急坏了。”
“哦？”
“奥利弗殿下天天派人来问你回家了没，贝比以为是他惹你生气了，所以这半个月来谁都不搭理, 也没见他开口说过一句话, 啊......还有, 小姐您什么时候和神殿圣子关系这么好了？埃德加也很关心你呢。”
关系好？黛莉卡在心中冷哼, 他可未必是想死她了, 而是想她死了。
“唔......再过几天就是神殿祈神日吧？”
“对呀。”萝丝偏过头有些疑惑, 小姐以前可从不关心神殿的节日, “小姐也想参加这次的祈神日活动吗？”
“当然，到时候让你看出好戏。”
“......欸？”好戏？
黛莉卡笑而不语。
她闭门不出休息了一晚，除了萝丝谁探视都不见，第二天一早，黛莉卡刚打门就看见贝比可怜兮兮地缩在门边。
手长腿长的大高个，真是难为他能缩成这样一团。
“你在这干什么？”黛莉卡上前轻轻踢了他一脚。
“主人……”贝比见到她的一刹眼睛瞬间睁大，他张开手臂上前，却又在即将触碰到黛莉卡时猛地顿住，然后慢慢缩回去。
主人……似乎不喜欢这样的他。
黛莉卡同样有些尴尬，消化的时间不够，她还是不习惯面对已经变成男人的贝比，只好敷衍道：“啊哈，早啊，你忙你的去吧，不用守着我。”
果然，还是被讨厌了，贝比一颗心猛地沉下去。
他想说些什么，但嗓子眼仿佛被不知名东西堵住，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最后徒劳地张了张嘴。
如果、如果他那时选择变为女性，会不会就是不一样的结果了？
“诶，对了。”
贝比抬头，目光灼灼盯着她，黛莉卡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问道：“奥利弗是在前厅等我吗？”
“……嗯。”
“果然。”黛莉卡小声嘟哝，虽然没人通知她，但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奥利弗一大早就来找她“算账”了。
“谢谢啦，贝比，我先走了。”
“……好。”
黛莉卡挥了挥手转身离开，贝比牵起嘴角勉强一笑，然后看着她背影越来越远，最后到拐角处消失不见。
他垂下眼睫，没了笑容。
前厅。
黛莉卡到的时候奥利弗背对着她，他正盯着墙上的壁画发呆，那是黛莉卡小时候和他一起画的，只不过大部分都是她的手笔。
上面是小女孩和小男孩手拉手在花海里游玩的场景，壁画小女孩画得圆润可爱，笑眯眯的像个小天使，相比之下小男孩画得则敷衍了许多。
奥利弗看着壁画轻轻勾唇，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回忆，突然一双手从他背后伸出捂住他眼睛。
手的主人闷声闷气问：“猜猜我是谁？”
奥利弗原本紧绷的肌肉瞬间松懈下来，攻击性消去，他假意思考了会儿，“萝丝，好久不见。”
“干嘛故意说错？”
“我猜错了吗？原来不是萝丝啊……莉塔一走就消失那么久，我还以为不会是你呢。”
黛莉卡：“……”嗯，在这等着她呢。
奥利弗轻轻叹气，满是无奈。
她留下一封信和别人“私奔”时，他说不愤怒不难过是假的，可那又怎么样？即便是难过、即便是愤怒，他依旧舍不得责怪她。
何况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莉塔。”奥利弗轻声叫她，“不要总丢下我一个人。”
“嗯？”黛莉卡茫然了一瞬，歪头看向他。
早已成年、已经拥有自己亲信和势力的帝国准继承者奥利弗殿下，此刻却像是个一无所有的孩子，黛莉卡愣愣地看着他。
她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奥利弗，父不疼母不爱，孤僻沉默，在她和别的朋友打得火热时只会固执地揪住她衣角。
祖母绿的清澈眼睛望着她，喜爱中带着一点崇拜。
黛莉卡温柔地抱抱他，像是抚摸一条路边可爱的、可怜的毛绒小狗，随后笑嘻嘻地捏了下他左脸。
“我怎么会丢下你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和你天下第一好！”
换成以前，这句“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在奥利弗心中比任何承诺都甜蜜，而现在，这句话却渐渐成了一句魔咒。
最好的朋友也只是朋友，所以她从来没有完全信任过他，所以她才会瞒着他有自己的小秘密，所以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另外一个人知道他所不知道的事。
奥利弗心微冷，他知道自己陷入了怪圈，即便是再真挚的友情他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不正常的，但他无法控制更改变不了。
他在莉塔身上得不到任何安全感。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奥利弗主动抱住她，额头轻轻抵在她右肩上，他平日里总是衣冠楚楚八面玲珑的形象，难得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作为朋友。”
……不太可能吧？黛莉卡思想偷偷开了个小差，她作为半个龙族，寿命肯定比普通人类要长很多，哪天奥利弗走了……
黛莉卡轻咳一声，安慰似的揉乱奥利弗一头耀眼金发。
奥利弗闭上眼睛，鼻间尽是黛莉卡身上那股特有的玫瑰花清香，他不动声色地深嗅了几口。
哪怕和她相拥，心中害怕失去她的恐慌也没有减轻半分。
“不要离开我。”奥利弗小声呢喃了句。
黛莉卡还在计算着奥利弗大概会比她先走多少年，她脑子转得飞快，只堪堪分出几丝注意力放在奥利弗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