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童话——问潆
时间:2022-09-10 07:09:26

  他原先想陪林纾清聊会儿天,但手机上接连发来朋友的消息,估计喊他有什么事情,他又和林纾清说了两句,就起身往老院大门的方向走,说是要稍微出去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
  最后林纾清一个人坐在庭院里。
  她没喝牛奶,只是盯着那张志愿表看了好久,突然很羡慕季圳然有自己喜欢的事情,但她没有。
  从小到大,她好像做很多事情都是跟在季圳然身后,他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连她会画画也是跟着季圳然一起学的,但就这点儿,她没季圳然能力强。
  她不是发自内心喜欢画画,甚至于可以说,她其实并不喜欢画画,只是不想让大家觉得她比季圳然跑得慢了,她无所事事了。
  就因为她只要花时间花精力去做一件事情,就有能力把它做好,而且她家世很好,好到提及就会有人羡慕,所以大家总喜欢把“天之娇女”的词儿冠在她身上,好像她根本不用努力,就已经站在了别人想到都到不了的金字塔顶端,完全没必要有过多疑虑,按部就班就行了。
  这点贺启廉找她谈话的时候,原话就说:“你现在拥有的很多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很多机会只有一次,所以学会把握机会,站得更高,跑得更远,你完全可以,别把时间浪费在没意义的事情上,知道么?”
  为什么永远都是别人希望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去做,连志愿也是。
  长辈早在之前只是隐晦地提出或许她可以走金融,家里完全可以给她铺路,学校那边听说之后,似乎就更直接地想把她往这条路上送。
  但林纾清不喜欢金融啊。
  往未来看,全是迷茫和无助,她好像都快要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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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安一中的冬天晨检总是会变得严格,听说最近政教处另一个区别贺启廉的主任曹致和老曹休完病假回来了,他是没贺启廉更鸡蛋里挑骨头似的找毛病,但挑刺也不少。
  林纾清作为早勤检察人员,就必须要比别的同学都早到半小时。
  昨晚的情绪压根留不到现在,因为林纾清一大清早就发现了要比昨晚更让人崩溃的事儿。
  就刚才那十分钟,她锁在门边的自行车被偷了?
  林纾清就想着一会儿吃完早饭可以更快出门,所以先把自行车推出去锁着的,这都能被偷?!
  林纾清怕来不及,赶紧冲到后院三楼季圳然的房间外,大敲特敲好多下,里头才传来困倦沙哑还夹杂火气的一声:“林纾清,你想干什么?”
  林纾清也不想这么早惹季圳然不开心的,但没办法了,她只能给他敲警钟:“季圳然,我自行车被偷了,我要来不及了,所以你自行车借我用一下,晚上请你吃饭!我先走了啊,你快点!”
  说完,林纾清匆匆忙忙看了眼时间,就赶着上学去了。
  以至于三个小时后的大课间,全校大扫除时。
  “季圳然!不穿校服扣一分!上学翻墙逃检查扣十分!祁闻!没挂铭牌扣一分!”新上岗的老曹气得胡子都快飞起来了,他拿的记录本都快捅在季圳然身上,“你说说你,祁闻的铭牌怎么会别在你衣服上!我给你解释的机会!”
  一口气,曹致和差点没缓得上来。
  季圳然余光扫了眼旁边林纾清和祁闻那两人,都是脸不红心不跳微垂眼睫,一脸平静认错样,和他衬扣拉胯的对比,他们真是蓝白校服净澈又服帖。
  关键,明明今早的情况是——
  “喂!季圳然,你还翻不翻?不翻我直接记名字了。”少女站在围墙内侧,笑看着外面睡过头手忙脚乱的亲哥。
  季圳然甩手一个书包丢进学校:“林纾清,你敢记一个试试。”
  林纾清边看他娴熟翻墙,边认真撇清:“我早上叫过你了,真的。”
  季圳然喘气上火道:“我还以为我那是做梦!”
  “那......怪不了我哇。”林纾清没底气小声道。
  季圳然捡起地上的书包和铭牌匆忙往衬衫上挂时,祁闻匆匆赶来,丢书包和他同样快,但翻墙速度简直是他的两倍。
  祁闻刚翻过来,眼底还有冰冷的疏淡,但一看到林纾清,就是扬眉软化的温柔:“早安,妹妹。”
  季圳然:“......”
  随即就是老曹中气十足的一阵暴吼:“那边三个人!都给我过来!!!”
 
 
第4章 胜负欲
  办公室越是剑拔弩张,就越是衬得三个人波澜不惊。
  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哈,大不了写个一千五百字的检讨,小意思。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老曹宛如一个豌豆射手一样在接连连环炮冲击波之后,喝了口水,像是终于说累了,陡转地来了句:“你们几个知道材料室在哪儿?”
  三个人面面相觑,林纾清说:“物理实验楼旁边。”
  “很好。”老曹很满意地说,“那你们帮我去拿一下教辅用书吧。”
  林纾清:?
  季圳然:?
  老曹看他们一脸疑惑的样,问:“我要让你们写检讨,字数能压住你们那点儿傲气?”
  三个人沉默几秒,摇了头。
  “那我就挑这一件小事戳你们脊梁骨,你们是不是会不开心?”
  “......”发展越发诡异了,但还是得到一致认同的点头。
  “那不就好了?”老曹一改往日的态度,吹吹茶水闲散道,“都有老贺扮白-脸了,我还不得赶紧扮扮红-脸啊?关键是,你们知道自己问题在哪了没?”
  三人没吭声,老曹想想,又快要气不打一处来,“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跳的地方,是我前阵子刚种的樱桃树?你们就给我一脚踩了,我......”
  说到这,老曹说不下去了,直接挥手让他们出去。
  全程,祁闻都淡定到毫无情绪波澜。
  季圳然观察了他好几次,发现这人不是情绪稳,而是他压根不在意,性子冷淡清傲到对什么都不屑一顾,嚣张又桀骜,和他在帝都碰上他的模样相差无几。
  唯独对林纾清笑的时候,才像是收敛了一切锋芒。
  季圳然直觉不对劲。
  只一抬眼,两人的目光无疑撞在一起,祁闻的神色依旧很淡,没有变化,但季圳然似乎看出了点儿挑衅的意思。
  正巧林纾清这会儿被姜心娅喊去办公室一趟。
  而祁闻和季圳然先往物理实验楼的方向走。
  一路上,不知不觉,眼底漫溢不爽。
  就祁闻这小子从小套他话惦记林纾清,现在看这样也没差多少,季圳然不能忍。
  再加上祁闻当年一声不响就离开溪安市,和他们断联,他们兄妹俩最后一个知道,这更不能忍。
  直到相邻两间物理实验室,祁闻往右拐,季圳然正要往前再走,就快到门边时,季圳然还是没忍住,迈步走近就拎着祁闻领子,火气冲冲往外走。
  奇怪的是,本该和季圳然脾气一样犯冲的祁闻,这次没有反抗。
  就在下一秒,“砰”的一声,一个粉笔擦就干脆利落砸在季圳然头上。
  “靠——!”季圳然当即转身。
  “靠?”没想迎上来的是表情冰凉的林纾清。
  “......”季圳然马上闭嘴。
  而此刻,教学楼里,阳光已经隐匿进云层背后,淡淡的微光,冬日雾气开始笼罩整座大楼,这对兄妹注定又引起旁人注意。
  林纾清看着还被季圳然拽着校服领口的祁闻,单手打在季圳然手臂上,语气没忍,有少女的冲劲儿:“还不松手?”
  季圳然和祁闻对视一眼。
  许是背光,祁闻神色晦暗不明。
  几秒的定格,季圳然还没反应过来,祁闻就垂下眉梢,无力地轻轻摇头,有点可怜又有点委屈:“我没事的。”
  简直像条无家可归的小狗勾,他还不忘可怜兮兮看一眼林纾清。
  “......?”
  等等?他又没做什么,这怎么委屈上了?
  季圳然直接愣在原地,莫名其妙。
  但很快反应过来,他直接一把压住祁闻手臂,勒住他脖子,不轻不重的力道,正好锁扣地他暂时没法反驳。
  知道林纾清吃软不吃硬?牛逼啊。
  季圳然挑眉轻笑了下,说:“我和祁闻重修兄弟情呢,怎么,这也不行?”
  林纾清一脸“你这是重修兄弟情的表现”的质疑表情,冷道:“我又没说什么。”
  等到季圳然再低头去看祁闻的玩味眼神,就是在告诉他,这场戏想演是吧,成,哥陪你演一场完美的。
  他随手拍了拍祁闻肩膀,坏笑故意说:“这溪安的天真古怪啊,早上还大太阳的,现在就阴天了,不像帝都啊,成天暖洋洋的,对么?”
  祁闻的神色明显划过一丝不自然。
  正合了季圳然的意思。
  联想到昨晚林纾清的情绪状态,能让这位小祖宗开心的办法很简单,吃软地哄好就好,那昨天哄她的人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季圳然垂眸时眼神里有冷笑,似是已经大概知道情况,以牙还牙给他把挑衅还了回去。
  季圳然压声说:“挺会哄人啊,还知道要让着人,你小子。”
  祁闻看他一眼,眼底似划过难察的流光,无声的对峙不见谁更高峰。
  祁闻摆明了打算把扮猪吃老虎的局走完。
  他眉眼微扬,嗓音温润:“彼此彼此。”
  季圳然:“......”
  虽说他们声音低,但林纾清还是勉强听到了那么两句。
  她的注意很快转移在季圳然现在身上仅仅的那件单薄白衬,领口随风缭乱,一看就挡不住风,他再能抗冻,这会儿的脸色都不太好。
  季圳然刚松手去捡地上那块粉笔擦,就被亲妹问话:“你校服外套呢?”
  “什么?”季圳然顿了下,下意识想胡编乱造。
  但余光意外捕捉到一旁祁闻慢慢浮现在眉眼间的笑,连唇边的弧度都把控得极致温和,温柔又轻佻。
  显然,这个臭小子现在意图不轨。
  季圳然沉着脸色靠他近了一步,咬牙:“别说。”
  祁闻微微敛起眼睑,不置可否,随后目光转向林纾清,懒散轻佻全部一秒消失,只剩很乖地眨一下眼睛,音量却在慢慢抬高。
  “嗯,我不说。”他微笑。
  “......”真没法儿控制,季圳然血压直接上来。
  他早该猜到祁闻那点儿计俩,脸臭得刚想撂挑子,转眼就碰上旁边长廊里一下子走来不少高三的人。
  一阵哗然喧嚣传来。
  他们三个闻声偏头,还真就很一致地看到扎在人堆里正往他们这个出口方向走来的某个短发女生。
  分外熟悉的模样,是池蕴。
  此刻室外气温虽不寒,但也在降低。
  池蕴身上已经不是早上进校时林纾清见到的那件单薄的白线衫,而是某件松垮到完全漏风撑不起的男款深蓝校服外套。
  下边一条黑色短裙被罩住,若隐若现,两腿白皙又纤长,人群里格外打眼。
  很快,池蕴身边就聚集起同年级不少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知在说什么。显而易见,她已经被吵得表情不太好。
  目睹季圳然好几次极不自然的表情,林纾清的脸上一点点张扬出浅浅的笑意,小梨涡深深,盯着他时,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哥哥,在想池蕴姐姐啊?”
  祁闻却没说话,只是心有灵犀地皮笑肉不笑,盯着季圳然。都是小时候就玩在一起的,四个人当然彼此认识。
  这次转学,池蕴和祁闻一起转回来的,但不代表他们有什么,池蕴的脾气太火爆,祁闻和她纯粹兄弟。
  和她有猫腻的早就是季圳然。
  季圳然:“......”
  感觉池蕴那边的目光也快扫过来,季圳然收回眼,不知道在掩饰什么,突然就把粉笔擦丢到林纾清怀里,“什么姐姐?”
  他欲盖弥彰皱了下眉,转身,“走了,不是还要拿东西?”
  “潇洒”到明眼人一看就有情况。
  林纾清偷偷笑了下。
  但一转眼,她就对上祁闻视线,背光,他刘海下的眉梢轻挑,眼底笑意不减反增,莫名的吸引一般。
  林纾清没敢多看,心里已经生痒。
  她把手里昨天考的物理计算卷抽出他的那张给他,“你的。”
  祁闻只是扫了眼,就问:“最后一道不是两个答案么?”
  林纾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想起刚才在办公室里姜心娅希望她和祁闻多交流以方便后面学习上的互帮互助。
  尽管,都是绩优生,互帮互助似乎用词有点儿牵强。
  但林纾清有看祁闻整张计算错的地方,很奇怪,都是基础问题扣的分。
  都是不该扣的分。
  他能做到只比她差一分,就不可能不知道那些扣除的基础分错的原因在哪,所以咬得死紧的两个分数,林纾清头一回有了紧迫感。
  尤其是在想到祁闻以前一直做的事情,就是让着她。
  林纾清心态又突然失衡了。
  她想平静,但很明显,语气还是出卖了她:“你是故意扣的分么?”
  祁闻莫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眼前的小姑娘越是看上去风平浪静,眼底越是涌动着壮阔波澜,她在忍的情绪全权被祁闻收进眼底。
  很像是小时候被抢了玩具,她是妹妹也不会哭闹,而是会干脆用本事赢回来,她有她的骄傲和棱角,并不因外貌的乖而软化半分。
  又是熟悉的样。
  祁闻眼底慢慢浮起淡笑,唇角微勾了下,是毫无侵略性的亲近,他微俯下身,凑近到她面前,嗓音压到低沉,轻声问:“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信么?”
  可能是距离有点儿过近了,林纾清站在光下,两条腿很奇怪地又像是上了重铅,挪都挪不动,只是眼见着祁闻很有分寸地重新拉开彼此距离,她发僵的背脊才有那么一点点的缓解。
  但她闭了闭眼,还是深吸一口气,说:“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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