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子柔软舒适,穿着倒是还不错,但风格……极不像我。
这是一件蛮漂亮的淡蓝色裙子,坐下时长长的裙摆会拖在地上,是我即便假扮成静荷也不会穿的样式。我嫌累赘。
而且也太……太暴露了,不适合我这种打打杀杀,还动不动就飞檐走壁的人。
莫非……
是沈堕给我的?
他竟然喜欢这种风格,真是让人想不到。
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屋里飘着淡淡的西沉香的味道,我猛吸一口气,妄图找点心安。可惜效果甚微,我完全没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叹了口气,我走到门边上打开门,伴随着“嘎吱”一声,寒冷的春意扑面而来,而沈堕正站在走廊晨色里看书,闻声回头望我。
见我出来,他当即把书一扔,很惊喜地说:“你醒了!”
“我……”
还不等我说什么话,他已经热情地扑上来,比那春意还要凶猛,直接将我抱了个满怀,也带来了能驱散寒春的温暖。紧紧地搂着,他像山君那样不停地蹭我:“我好想你。”
我笑着拍拍他的脑袋:“王府那边事情还顺利吗?已经把汉清带出来了吧。”
“嗯,”他胡乱应了一声,还是说,“这几天我一直都好想你。”
“我这不是在这嘛。约好昨天见面的,我也没有爽约。”
“嗯……”他恨不得把我腰都给勒断了,越来越用力地抱着我,声音好像还带着点委屈,直接沈朵朵附体,“可是我好想你。”
我算是听明白他的意思了,暗示这么明显,想不明白也很难。
赶紧又拍拍他的后背:“好嘛,我也想你啦。”
这句话就像通关密码似的,总算是让他满意了。他微微松开我,然后捧着我的脸亲了一下,关切地问:“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没什么,就是……”
“就是什么?”
“有点饿。”
他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我去找点吃的。”
我点点头,叮嘱他:“要五个馒头!”
沈堕:?
我撇嘴,放软了声音跟他诉苦:“我在他们那里都没好好吃饭呢,他们想饿死我。一顿就给这么一碗米汤,还全都是汤!”
沈堕心疼地又亲了我一下:“有我在,谁也饿不死你。我现在就去准备,你先回屋里去坐一会儿,好吗?”
“嗯!”我使劲点头,“记得多要几样菜,八荤八素!”
“……好。”
沈堕离开,我独自回到屋里,渴得很,把那剩下的茶水一股气喝干了。擦了擦嘴角,提着裙子去洗漱。屋子大就这点好,整整一层,什么都有。
嫌这裙子长袖烦人,我洗脸时直接把它挽起来系在胳膊上,露出小臂。洗漱过后,回到昨夜休息的床榻上坐着等,边等边想着要不要把这裙摆撕了算了。不光是裙摆,身上这一层一层乱七八糟的也很讨厌,带子那么多,一看就很麻烦,我全都不想系……
好在没等多久沈堕就回来了,可怜的裙子保住了自身的完整。
大门一开,他先进门来,紧随几个黑衣人,“唰唰唰”抱着盒子冲进来,在圆桌上“咚咚咚”利落地摆盘,然后“蹭蹭蹭”全跑没了影。
我走上前去一看,满满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还全都是我爱吃的。我知道刚才那么一会儿现做肯定来不及,这些应该是他算着时间,让厨子提前着手准备的。
其中有两样凉菜有点像凑数之作,但总体那么一数,还真是我要求的八荤八素。我都能想象到他去厨房里一看菜不够,催着厨子赶紧再弄出两盘来的着急模样了。
我抿嘴笑了笑,饿得不行,也不多客气,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筷子就吃。
沈堕在我旁边给我夹菜,给我倒茶,自己却一口也没碰。
我招呼他:“你吃呀,你也吃。”
“我不饿,你吃就好。”
干嘛?我的筷子擎在半空中,忽然怀疑他是不是给我下毒了:“这菜不会有问题吧?”
他哭笑不得:“你瞎想什么呢,我真不饿,现在时辰还早。”
也是,往常这时都没起来。
何况就算真有问题,我都吃了那么多口了,吐也来不及了,还不如让我做个饱死鬼,比什么都靠谱。
闷头吃了半天,桌上菜被我解决了一大半,又连喝两杯热茶,撑得向后瘫倚着,总算是吃饱了。沈堕笑着伸手来摸了摸我的肚子:“饱了吗?别吃太多,脾胃不舒服。”
我摇摇头,非常豪气地说:“今天中午照这个菜单再给我来一桌。”
他拿出手帕来给我擦嘴:“你若是喜欢,无言楼的厨子我们就带着,以后让他天天给你做。”
我本想高兴地说“好”,可一想到这个“以后”,突然又蔫了。如今我中了七日散,所剩时间不多,还哪来的以后,哪来的天天?不把那些破事解决,我可就什么都没了。
笑意收敛,我坐直了身体看向沈堕:“我,我有事跟你说。”
“说便是了。”
“我已经见过我师父了,她……来了惠宁。”
沈堕面色平静地垂下眸子,把帕子叠好放在一旁:“然后呢?”
我知道小白肯定把该汇报的消息都告诉了他,所以他如此冷静,但我还是想跟他亲口说:“我师父和廖公公带来了皇室密令,让我……七日之内,活捉你。”
沈堕听着没什么反应,只是把他的手塞进了我手里,说:“这不是捉到了么。”
捏着他的手腕,单是腕上的骨头就让我一只手圈不过来。我声音闷闷地:“可我不想捉你。”
“不,要捉,你得拿我去换解药。”
“我怎么可能拿你去换解药!
“荆禾,”他打断我的激动,“你曾说我要是真为你好,就该把事情告诉你,我应尊重你,而不是欺瞒你。所以这次,我也有事跟你说。”
我还在为捉他换解药的事不乐意:“我听着呢。”
他开门见山:“这次皇帝下令捉我并非他本意,而他之所以想到派你来,是因为太子从中作梗。”
“太子?为什么,你不是在帮太子做事吗?他干嘛要算计我们。”
“我帮他只帮到接出汉清,救出消息为止,但他想让我继续帮下去,还想让我入皇宫,跟他搞什么里应外合。”
“所以把你捉进去其实对他有益?那这么说的话,你被捉也不会有危险。”
“嗯。”
“可是……”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太子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关系?我还没带着汉清去找他呢。特意派我动手,岂不是摆明了用我威胁你?针对性太强了。”
一般的高手怎么可能成功捉拿沈堕,别说皇室密令了,就算皇帝要诛人九族,捉不到就是捉不到。而现在中七日散的人是我,就算沈堕不想帮太子做事,不想入皇宫,为了我的安危,他也不得不主动被捉。
我从不曾把自己对沈堕的喜欢随意告诉旁人,太子日理万机,总不至于偷听过我少女怀春时的牢骚吧?
沈堕眸色微动,舔了舔嘴唇,意外的竟有几分犹豫。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告诉我一个消息:“你师父,扬威夫人,是太子党。”
我愣住。
是了,我师父她的确知道我喜欢沈堕。
可她忠于朝廷半生,怎么可能是太子党呢?
我下意识觉得这消息不保真,但转念一下想,忽然又明白了什么,不禁自嘲一笑。
她忠于朝廷不假,但她追随的从不是朝廷本身,而是那个会给百姓带来安宁,让宣明国太平强盛的人。现如今皇帝这般令人失望,倘若再愚昧地追随下去,只会与宣明国一道迎来灭顶之灾。
她是那样一个有勇有谋,果断决绝的人,她可是征战沙场的将军,才不会那么傻。
这么想来,她放弃皇帝转而扶持太子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我想不明白,她为何要算计我。宁愿向太子献计害我,让我喝下七日散,拿我去试探沈堕的选择,也没有哪怕一刻想过来找我,跟我谈一谈吗?
她是我师父,是我亲如娘亲的师父啊……
这些年对我的好是真的,但毫不犹豫地利用我也是真的。在她的家国大义面前,我好像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牺牲品,不需要有自己的感受。
我真想问问她,在把我推向风口浪尖之时,可有想起过我们坐在大将军府后院那棵梧桐树下聊天的日子?
从我七岁,至我离家,那么多年的春夏秋冬,我们不知道在那树下聊过多少心里话。很多时候我都很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少女相思,而她明明听出来了,却还得顾及着我的面子,陪我绕着圈子扯。
她会笑着打趣我,会给我讲她以前跟大将军的故事,亦会劝我说,“人是很复杂的,并非只有纯黑纯白,想要真正认识一个人,必然得走近他身边,用心去体会。”
那时她是否想过以后会拿徒儿的软肋来磨刀?
而我一直跟在她身边多年,是否有片刻真的走近过她?
我低着头,脑袋混乱,喃喃自语:“从小我师父就教我,在这江湖之中,绝不能轻信任何人。可她没说,连她也不能信啊……”
我没哭,就是很难过,难过到声音有点抖。
沈堕伸过手来把我抱住,摸了摸我的后脑:“那你就别信她了,以后你相信我,我永远不会为了任何东西伤害你。”
我哑声嘟囔着:“我怎么听你这会儿说这种话,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
他语气嚣张极了:“我就是在趁人之危,你师父肯定以为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我偏要说。我要让你知道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人,我要在你心里比所有人都重要。”
听他如此强硬霸道地表达心意,我心中动容万分,轻轻推开他一些,仰头吻在他下颌,又落一枚在他脖颈,细声说:“你已经很重要了。”
他喉结上下滚动,然后好像在撒娇,还有点为难地对我说:“荆禾,我真的很爱你,不能失去你。我想快点跟你成亲,现在就想跟你成亲。”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我有点不好意思,“你还没去提亲,成哪门子的亲。”
他目光灼灼:“我要光明正大地在你身边,不想被别人偷偷摸摸利用我们的关系。你是我娘子,我要直白地告诉所有人,谁敢动你,我就会杀了他。”
我看得出,他眼里的狠绝与杀意不是假的。他本就是个疯子,能为了我守住自己的良心,或许也会为了我放弃自己的人性。
面对如此凶残可怕的他,我没有半点的害怕,反而只想靠他更近一些,抓紧他的衣襟轻声唤:“沈堕……”
不必再多说其他的什么了,他将吻印在我唇上,堵住了所有话。
他今天有些奇怪,没有浅尝,也没有深吻,而是不停地纠缠着双唇,唇瓣的厮丨磨让人心底发痒。手按我后背蝴蝶骨处,就像按住了蝴蝶的翅膀,不容我挣扎乱动。
可是他并没有按很久,自己反倒没有耐性地先乱动了起来。肋骨有什么好摸的?还有腰线,连点肉都没有,还非要不舍地流连。
我又感到了那股莫名的难过,不只是心里,更是被他触碰的各处。为了躲避他带来的难过,我下意识挺腰往前一闪,结果竟让意想不到的地方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他身上。
他一愣,眸中混沌与清明交织着,放开了我的唇,目光向下移……
我赶紧一把捂住他的眼睛,小声凶他:“不准看了!”
他眨了眨眼睛,睫毛扫得我手心痒痒的:“已经看到了。”
已经?
我赶忙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衣裳料子轻盈且薄,领口处比较大,而我这个懒人,旁边那带子根本就没系。现在倒好了,不知道怎么蹭的那领口半开,松松垮垮,不曾外露过的肌肤就这么……被他看到了。
宣明国民风开放,对于百姓的穿着没有那么多拘束的要求,很多女子上街穿得花枝招展,胳膊腿露出来也都很常见。
但我不一样啊,我第一次穿这种裙子,穿成这副模样不说,还,还去撞人家!
我羞得不行,脸红到像发烧,命令他:“快忘掉!”
沈堕被捂着眼睛照样耍流氓,低声笑了笑:“忘不掉了,现在一直在我眼前回放,看起来和感觉到的一样软……”
“你!”
我正想给他一拳头让他知道什么叫人间险恶,他却早有预料般,稳准地拦住了我的拳头,接着双手搂抱着我,动作飞快又凶猛,直接把我提起来抱到了他腿上。
整个人扑落他怀中,捂着他眼睛的手自然便放下了。我仿佛能在他眼中看到红着脸颊的自己,有些无助又可怜,一点也没有往日的飒爽和高傲。
我对此状不满,凭什么他看起来就可以这么冷静呢?
勾着他的脖子主动亲了上去,我要打破他的镇定。从我冲进他浴盆里的那一天起,我的目标,就是成为比他这个变态更变态的人!
嘬了一下,再接连追击,柔软的身躯紧紧地向前贴着,攻势反让他措手不及。
他承受着我的主动,一手抚在我的后脖颈处托着我的脑袋,指尖摩挲在发根,好像又在蓄谋解我的发带了。拇指安分地停靠在耳垂,待我放松警惕后再悄悄使坏,每一次的轻按都让我后背如触雷一般,一阵酥丨麻。
意识朦胧时,我瘫软在他怀里失去力气,傻傻地问他:“什么,什么东西……你还带了兵器?”
他身体陡然一僵,抱着我更紧了一些,让我腰丨腹处完全与之贴合。而他低哑着嗓子在我耳边说:“若你再胡来,这就是会教训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