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就是……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他很需要我留下,想把我当成一条听话的狗,拴在王府永远陪他。”
“哦,惠宁王……”其实我没太明白他们的关系,只是觉得虞姑娘这样有点可怜。
“他编了个借口,让我去连星阁监视沈公子,想确定沈公子是不是真的武功尽失,顺便也是在试探我,考验我。我走前,他把我从小跟在身边的贴身丫鬟关了起来,说我若敢投奔沈公子,敢不回他身边,就马上杀了我的丫鬟,砍成肉块,扔到街上去。”
我不禁皱眉:“他这么怕你投奔沈堕,直接别派你去不就行了。”
“他就是怕,所以才要一直不停地试探我。他那人多疑到了极点,就算我老老实实在他身边,也不会相信我对他没有二心。”
“可是你……本来对他也没多忠心吧。”
“是啊,”她轻笑一声,眸色冷漠,“我根本不想听从他,也根本就不在乎那个丫鬟。倘若沈公子没有失去武功,倘若我能真的离开这里,就算虞皓商杀再多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想离开。”
我忽然想起她之前说过,如果再不离开或许就会死。
能让如此柔弱的女子这么心狠,那惠宁王到底有多讨人厌?
我说:“那你想好了,我把你带出去,你就跟这里的一切再也没有关系了。我还有事要忙,出去后安排其他人送你走。就算以后你后悔了想回来,也得自己想办法,我是不会管的。而把你带走这事,我也绝对不认。”
“好!”虞姑娘听见“走”又来了精神,“现在走,走!”
她高兴地拉着我往外去,连行李也没打算带。可就在越过门槛的那一瞬间,她竟然突然被拽了一下……
我察觉不对,一把提起她的裙摆,低头朝她脚踝看去,果然,上面拴着一条长长的链子。
链子很漂亮,跟她的衣服配饰很搭。而她身上本就“丁零当啷”各种首饰,才让我一直没多想。现在仔细地一瞧,这链子还挺粗挺重,把她脚踝都勒得红肿了。
她一阵失神:“前些日子在连星阁过得太自由,我差点忘了脚上有锁链了……荆禾姐姐,你帮我砍了去吧,我再也不想被锁在这里了。”
我心中动容,抽出短刀,毫不犹豫地挥砍过去,只听清脆的一声响,铁链毫发无损。
我再看看我的刀,幸好幸好,刀也没损。这刀我可宝贝了呢。
“应该不是普通的锁链,连我的刀都砍不断它……可能比较麻烦。”
“那怎么办?”虞姑娘一听有麻烦,顿时慌张起来,“他好像是说过,这是什么……什么石,还是什么铁,我忘了。有其他办法吗?”
“可能是补天石吧,传闻这石头曾是女娲补天所用,废料掉落人间,便是此石,极为坚固,不是寻常兵器所能斩断。我从未见过,今日也是第一次。这样,你先别着急,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找把趁手的武器回来接你。”
“那,那你快点回来啊!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这等你,你一定快点!”虞姑娘哪能不急,她都已经看到生的希望了,就差这一脚的机会便能走了。她急得掉泪,哭腔听得我心肝颤。
“放心放心,你别怕,我一定尽快回来。”
告别虞姑娘,我轻功离开王府。
……
花香深处。虞千凝独倚窗边,拿着那个被扎烂了的小人,又赏了它几根针。
晃了晃双腿,沉重的链子戴在她纤细的脚踝上,一戴就是许多年,她都快要习惯了。
不。
不能习惯。
她恨恨地捏紧拳头,恨不得把这链子戴到惠宁王的脖子上,勒死他。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竟然是惠宁王赶了过来。人没进门就着急喊——
“千凝!”
她抬眼,不紧不慢地把小人藏在手边花盆里,起身相迎,语气冷淡:“怎么了?”
惠宁王一见了她,“扑通”跪下了,一把将她抱住:“刚才半晌不见你,我以为你要离开我了……”
虞千凝对此状见怪不怪,摸摸他的头,真想就这么一针扎进他的脑袋里,就像扎小人的时候那样:“怎么会呢,我在这里,好好的呢。”
惠宁王抬起头,满脸委屈,一字一顿地威胁:“你若敢走,我便把惠宁城的百姓都屠了。”
“嗤。”一道男声不屑的轻笑传来。
虞千凝不解地闻声望去,竟然在门外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沈堕。
“他,沈公子怎么在这里?不是……”不是已经走了吗。
惠宁王冷着脸站起来,转身看向门外的沈堕:“皇室密令已达惠宁,大长老还不赶紧逃跑,便是自寻死路。正好,今天本王把这贼人抓了,改天转送给江女侠,赚个人情。”
双手手腕上被捆了十几道链子又加了十几把锁的沈堕,正懒懒地坐在门外走廊上,倚着柱子,脚踩栏杆:“拉拢本座不成就恼羞成怒,你这半路的王爷气度就是不行,比本座还小心眼。”
“你!”惠宁王气得青筋暴起,努力压着自己的声调,“你装成武功尽失混进来救汉清,又炸了本王的王府,这些事,本王绝不会善罢甘休。别以为本王不知道,汉清是太子派来的杀手,而你,想帮着太子造反。”
虞千凝一惊,偷偷去看那沈堕的反应,却没想到沈堕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不仅对惠宁王爱答不理,甚至也没有半点被抓到的自觉。扭头看那旁边有棵芭蕉树长得不错,非要去把人家好好的叶子折下来,拿在手里把玩。
惠宁王被他气得不轻,强扯了一个僵硬的笑对虞千凝说:“千凝,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先去处理他,回来再好好陪你。”
虞千凝真想说,那你慢点处理吧,把沈堕切片再油炸,处理个百八十天,她好抓紧时间跑路。可她微微一笑,终是柔声说:“去吧,别累着。”
惠宁王最喜瞧她温柔,面色稍缓,出门去拉起沈堕腕上锁链稍长的一段,拽着他走人。
然而沈堕这个不老实的,走之前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句:“千凝你乖乖休息,我回头再来看你。”
惠宁王步子顿住,震惊地瞪着愤怒的大眼回头:“你叫她什么?”
沈堕一副欠揍的样子,字正腔圆:“千,凝。”
虞千凝慌了:“你!你瞎喊什么,我何时跟你这么亲近,少胡言乱语!”
沈堕点头:“哦对,差点忘了,你说当着你哥哥的面,让我叫你虞姑娘的。对不住了虞姑娘,我这么叫你,你哥哥听了不会生气吧?”
惠宁王把链子“哐啷”一扔,什么也不管了,气冲冲地走到虞千凝跟前:“你在连星阁果然跟他发生了什么!”
虞千凝摇头:“没什么,哪有什么,你别听他乱说,他故意的!”
惠宁王好像疯了似的:“难怪沈堕肯来惠宁,难怪他昨天明明走了今天又回来。原来除了汉清,他还惦记着你啊。”
“我说了什么都没有,你既然总是不肯相信我,那你何必问我。”
惠宁王咬牙切齿地给她定罪:“你想背叛我。”
虞千凝放弃跟他沟通了。一直以来,只要惠宁王认定的事,她再怎么解释也都是狡辩:“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惠宁王气得跳脚:“沈堕也是个混蛋!他杀的人比我还多!我知道你对我谋反之事有意见,可是沈堕不也在帮太子造反吗?我们有什么不一样?你为什么要选他?”
沈堕嘴角一抽,什么谋反,什么造反,如此随意地挂在嘴边上说,这惠宁王脑子好像有点问题。他就这么靠着柱子站着,态度懒散,一门心思看热闹,压根不管这热闹因他而起。
虞千凝今天脾气不佳,方才明明差一点就可以离开,现在却又只能在这忍受惠宁王,耐性自然没有平时那么多。心里冒出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昂起脖子,像是在泄恨一般,放肆地流露着眼中的恨与冰冷:“你够了吧!我管你们有什么不一样,你们两个都让人讨厌!”
惠宁王怔住:“你说什么?”
“我谁也不会选,我只选我自己。”
“你自己?”惠宁王像听了什么笑话,“你不过一介弱女子,离开了我,你一无是处,你……”
“我是女子又如何!”虞千凝打断他,“在是女子之前,我首先是个人!”
惠宁王已经红了眼:“你是人难道我就不是吗?我在虞家遭受那么多非人的待遇,可有谁把我当成人来看!”
“我又不曾对不起你!”
“所以我把除了你之外的虞家人全都杀了!”
狂躁的怒吼过后,此处陷入了极为短暂的安静。
唯一的旁观者沈堕正抱着胳膊,啧啧摇头。实在太精彩了,回头一定要给荆禾好好讲讲。
那边惠宁王冷静下来,神色更加复杂:“我知道,你是不是见过江女侠了?你们回来的路上,她曾护过你们一段。她跟你聊过什么?你以前从来不敢这么跟我说话的,是不是她怂恿你的?”
虞千凝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江荆禾,下意识摇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与普通女子是不一样,但是她那一套不适合你,你不要被她蒙骗!她不过是表面光鲜,不过是运气好。别人称她一句女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现在也是,如果不是我抓到了沈堕送给她,她马上就会死于七日散。连命都没有,要名声还有用吗?”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要又胡搅蛮缠,乱扯别人……”
“她和她的主子一样,都是蠢货!她江荆禾不过就是宣明国的一条走狗!我早晚让他们……唔……噗……”
调正起到高昂处,惠宁王突然身子一僵,紧接着呕出一口鲜血。
血落地,飞溅成花,吓得虞千凝往后退了几步。
惠宁王愣愣地低下头,然后又愣愣地转过身去。在他的背后,一把短俏的匕首正中他的脊背,狠狠地扎在里头,要不是因为长度太短,早就把他给前后扎穿了。
“你?”惠宁王指着沈堕,而沈堕正用长剑指着他的喉咙。
铁链全都被沈堕震碎,掉在了地上,方才的困束就像小孩玩闹一样可笑。
他黑着脸,声音低沉万分:“当着本座的面说江荆禾的坏话,想死吗?”
作者有话说:
沈堕:本座的老婆是你能随便议论的?(拔剑)
惠宁王:你没武功果然是装的,之前打不过我也是装的QAQ你骗我你个坏男人呜呜呜
——
联手搞事,荆禾还没动手呢,她正在火速赶来现场~
第39章 联手搞事(下)
惠宁王怒极反笑:“你竟敢对本王动手?来!唔……人……”
得, 又挨一剑。
江湖上有句怪话说,反派容易死于话多。
沈堕显然是个话少的反派,刚才这一剑打得惠宁王措手不及,使得他衣裳破裂, 血肉绽开, 好不狼狈。
虞姑娘这院里清净, 惠宁王一直没有派守卫来打扰,每次进来之前还会让影卫和贴身随从在远处等着。以至于现在他想叫个人来都叫不到,白白被沈堕欺负。
幸好沈堕今天心情好,没打算把他弄死, 收回剑来说:“以防荆禾生气,把你这条命先暂留几天。”
惠宁王全然听不进对方在说什么了, 下巴和身上全是刚吐的血,看着就跟生吃了什么活物的肝脏那般骇人。怒目圆瞪, 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聚气凝神, 飞快地抽出藏于袖中的软剑,以一招霜花月影直朝沈堕袭去。
沈堕神色悠然, 只用剑柄对抗,时而后退,时而侧闪, 好似在逗着惠宁王玩, 轻松自在模样,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惠宁王的武功说好不好, 说差不差, 他最占优势的地方在于, 他很阴!武功路数就像各种旁门左道糅杂凝合, 非寻常武者所能抵挡。
二人几番交手,已从走廊转移到了院子空旷处。
沈堕手里的剑柄比起剑来毫不逊色,毕竟武器之锋利程度,还得是看持有者的功力深浅。而沈堕的能力,显然是深到可怕了。拦腰横斩,反手上挑,刃气过处,院中花草树木皆遭殃震落。
惠宁王红着眼步步紧逼:“拔剑啊,拿出你的全部实力,你不是已经不想装了吗!”
沈堕轻轻一笑,挑衅似的:“怕你吃不消。”
接着,他用右手握剑柄立于身前,左手如鹰爪,凝气握拳,举过头顶狠狠击中剑柄上端。只听震耳的一声闷顿巨响,剑身随之嗡鸣,应声而出,直冲云霄。与此同时,沈堕身后竟凭空化出数十把盈着淡淡白光的长剑,飞转如盘,灵动如蛇,仿佛每一把剑都有自己的灵魂,又好像每一把剑都是沈堕本身。
此乃剑意!
剑意本身看不到也摸不着,但它就像刃气一样,会随着习武者的功力提升而产生变化。刃气如风便已经是高手了,而剑意能达到化形之地步,更是高手中的顶尖。
说好的怕人家吃不消呢!刚说完就下这么狠的手,压根不按套路出牌。
从他的招式来看,他所用的心法是纯灵诀。如此剑势,恐怕是整个天下都找不出几个敌手。
惠宁王自己就是不把禁忌邪术当回事的人,自然了解这门古怪的心法有多邪门。如果沈堕已经把纯灵诀练成,倒也可以解释他为何能完美隐藏自己的内力,而不露一丝破绽。
只是惠宁王想不通,纯灵诀他也尝试练过,才到五重就无法突破了,反而有走火入魔的兆头,赶紧仓促停止,不敢再碰。凭什么沈堕就能练成?沈堕说到底不也是凡夫俗子,他有什么不一样!
来不及过多思考,惠宁王反应快极,知道对阵此局不能再浪费时间,必须得速战速决!手中软剑如绢柔软,亦如鞭狠厉,防守的同时一招百花缭乱,割坤舆而撼苍穹,大有破万剑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