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扬威夫人厉声呵斥,听她这暴躁语气,真怕等不及沈堕动手,她先忍不住反手给廖公公一剑,“沈堕,你已重伤了我的徒儿,我绝不可能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再胡作非为。”
这话说的,外头那么多人都已经死了她才露面,合着没瞧见的就统统不管了?
她的徒儿伤于七日散,她最清楚不过,可是直到如今她还在演戏,根本不在乎荆禾。
思至此,沈堕眸中冷意更甚:“扬威夫人,本座是来算账的。念在你是她师父的份上,你的账,让这条狗给你顶。但你若不让开,那就跟他一起下黄泉。”
廖公公哆哆嗦嗦,屁滚尿流,腿都软了,一把抓住扬威夫人的裙摆,说话颠三倒四:“你不能让他杀我,你不能!我不能死!”
“砰”
扬威夫人抬脚把廖公公踹开,然后一脚踩在他脑袋上,死死摁住:“沈堕,别怪我没劝你,他若是死了,情况只会更乱。”
“是吗。那就乱吧。”沈堕不以为意,毫无预兆地把手里长剑给丢了出去,利刃破空,直朝廖公公心口,只待击中目标,便会夺去一条性命。
他就是这样,不喜欢按套路出牌,任你何种谋略战术,他全然不管,想做就做,反让人措手不及。
如此猝不及防的攻击,多亏了是扬威夫人在这,她反应快,迅速挥剑抵挡,堪堪把那长剑转了方向。而廖公公吓到“嗝”的一声倒抽一口气,当场晕了。
沈堕刺杀失败并不慌张,张开手在空中一抓,长剑又稳稳地回到了他手中。
空气陷入安静,扬威夫人率先将剑归鞘,没有真的想跟他动手的打算:“荆禾情况可好?”
“她好不好,你心里不清楚吗?倘若不是你来,她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
扬威夫人神情隐于夜,让人看不清:“那么你呢,倘若不是她走到了这一步,你还会入局吗?”
沈堕自顾自的说:“她不会恨你,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失望。”
扬威夫人一愣,深吸一口气,敛下思绪,冷声说:“眼下关头,内忧外患,时间比什么都重要,必须尽快平定一切,才能让损失降到最低。宣明国不会灭,但非要等到山河破碎、百姓流亡的地步再重整旗鼓,可就难太多了。届时我愿披甲上阵,想必荆禾也不会胆怯退缩。”
“本座早料到你们贪心,却没料到连你都不肯护她,为了利益便可以置她于不顾,这就是所谓的师徒情谊?世人都说我沈堕无情无义,可对我而言,没有任何东西比她更重要。哪怕是太子,哪怕是你们的……宣明国。”
“你能如此重视她,我倒是能放心了。事已至此,我们都没有回头路。皇帝如今与那赵贵妃一道躲在宫里,不肯露面。叛贼流窜蓄意谋反之事,报上去就没了下文。真正想抓你的,其实是皇帝之外的多方势力,太子不过顺水推舟。”
多方势力,是指太子,赵贵妃,惠宁王三方。
赵贵妃的哥哥乃是无恶不作的大贪官,鱼肉百姓,肆意妄为,直到有一天沈堕看他不顺眼,随手把他给杀了。赵贵妃大怒,派去无数高手暗杀沈堕,结果那些高手尽数惨死,无一例外,更让她对沈堕怀恨在心。
惠宁王则是打着不破不立的算盘,在与沈堕见面之前就怂恿皇帝派兵至惠宁拦堵沈堕,怕万一对方耍诈,就给自己留个退路。反正要是沈堕真的武功尽失,且愿意投诚,他再让皇帝把人放了便是。
只可惜单凭这些,想抓沈堕还是太难。在这个关头,好巧不巧的,太子正想往宫里安排一个可靠之人与他里应外合。很显然沈堕是一个绝佳的目标。于是一池浑水中,太子趁势插手,躲于众人之后,搅弄风云。
至于用江荆禾去威胁,起初倒不是太子的主意,他对江荆禾与沈堕的关系不清楚……是扬威夫人主动提出来利用这一点,才把江荆禾扯入其中。此举万分卑鄙,好在效果奇佳。
呵。反效果。
沈堕原本就打算继续帮他们,为了江荆禾的安生日子,他不怕承担更多。就算江荆禾不追随太子,他也会做出对她最有益的决定。
但他心甘情愿帮忙,唯一要求便是江荆禾不能牵扯其中,他甚至想好了让江荆禾带汉清去找太子,从而表明自己愿意帮忙的态度,好让太子把她保护起来。
怪只怪人都喜欢自作聪明,又或者说他们都太紧张了,宣明国岌岌可危,让他们理智崩溃,高度紧绷,着急地做了这一切,恰恰违背了沈堕的意愿,逆了他的鳞。
在这场局里,除了沈堕一心想护着江荆禾,其他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利益与追求,算盘打得叮当响,谁对谁也不会真心实意,不过是互相利用,还有那形形色色的演与骗罢了。
沈堕也收回了剑:“敢让本座入皇宫,你们就不怕出事吗?”
扬威夫人不明白他的意思:“太子需要你里应外合,你该明白怎么做。事成之后,宣明定不会辜负你的帮助。”
他们两个就像站在两个世界的人,说了半天话,没几句真能搭上的,大多时候都是在自己说自己的。沈堕问:“何时为荆禾解毒?”
“密令要求是捉你,等你上路后,解药便可到手。”
沈堕点点头,接着轻笑一声,语气讥讽:“真没想到,你堂堂扬威夫人竟也会背叛皇帝。为太子做事,算不算……不忠不义啊?”
扬威夫人严肃的面容带着狠决:“我只为宣明国而战,为了国家安宁,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任何对国家有害者,都是我的敌人。”
哪怕皇帝,也不例外。
……
沈堕回到无言楼,一来一回,才过去不到半个时辰。
他赶走了栗子,没问汉清去哪儿了。无所谓,爱去哪儿去哪儿,他现在看所有跟太子有关系的人和东西都不顺眼,若汉清自己找死在这晃悠,他说不定会砍他两条胳膊扔去喂狗。
床榻上,江荆禾身上的血迹早已经被他给擦得差不多了,可他还是不满意,又亲自打来了一盆干净的水,坐回榻边上,接着擦拭。
在他的眼里,江荆禾当是不碰脏污,不染一尘才好。任何肮脏阴暗的东西,都该跪在她脚下以死谢罪。
她是他心目中最厉害又耀眼的人,她是女侠,但不只是。
比起扬威夫人那般公而忘私,她有缺点,有软肋,有顾虑,也有自己的小脾气。所谓的正义和原则支撑着她,也束缚着她,让她有太多无可奈何,无法施展拳脚,还处处受限。
难道选择了国之大义,就只能牺牲自我,牺牲一切吗。难道保全自己,就只能逃亡避世,捂住耳目吗。
他不想她成为第二个扬威夫人,更不想她永远背负着重任,失去自由心性。
那么既然这样,她不能去做的事,不如就让他来做好了。
反正他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顾虑。
静静地擦拭完,连她漂亮的手指也被擦得干干净净。沈堕满意地牵着她的手,轻吻在她手背上。细细地嗅着她身体原本的香味,只觉得她真是可爱,从头到脚都可爱,连掉在枕头上的头发丝儿都可爱。
但可恨的是她衣物上还沾着血腥,不便清洗,散发着讨厌的味道。
沈堕拧眉,想也不想就伸手到她领口,指尖触碰到衣物才反应过来,愣了片刻。
脱?
还是不脱。
这个问题……
好像有点严重。
偌大的无言楼除了她之外没有一个女人,奴才,随从,护卫,甚至是洗衣服的,做饭的,全都是男人。沈堕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此地常年由沈香香接管,他压根没怎么来过。
总不能让她一直穿着这又脏又臭的衣服吧……
“小白,”他唤来影卫,“准备一身女子的衣裳,要舒适一些的。现在。”
“是。”
小白正要走,顺便抓个人问问女子穿什么样的衣裳才叫舒适,结果还没出门,沈堕又把他叫住:“对了,让其他人……往远处些……今天……就去歇息吧。”
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正直又淡定地把影卫们支走。
小白愣了愣:“是。”
等待小白送衣裳的功夫,沈堕又去换了盆水来,本来还想,要不直接给她洗个澡好了。可是……
不行,不行不行。
洗澡万万不行。
总之最后沈堕坐回榻边,一旁放着不知道换来的第几盆清水,还有叠得整齐的女子衣物。而他的手悬在空中犹豫了半天,就跟冻住了似的,终于慢慢向下,慢慢地……捏住衣带,扯开。
作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沈堕这辈子没这么紧张过。明明知道榻上人在昏迷,小小的动作根本不会吵醒她,但沈堕还是无法控制地紧张。
夜已深了,烛影摇晃。
屋中仿佛弥漫着一股醉人的雾气,让他视觉恍惚。
换衣服不像剥橘子那么简单,橘子小小的在手心里,转个来回就只剩果肉了,可她……又不能握在手心里把玩。
她就像一件易碎的宝贝,须得小心呵护着,轻拿轻放,还得动作温柔点,别让她疼了,或者不舒服了。
就这么小心翼翼,半天时间耗进去,沈堕才刚把前面解开。还只是两件外衣罢了,最里面的没动呢,再动恐怕是要出事的。
她衣服里有两截味道古怪的香,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对抑制七日散有效的西沉香。他把香折断握在手里,用力一捏,香顿时碎成粉末,被他扔进空空的香炉中。
他把人扶起来坐着,任她倚靠在自己身上,衣敞怀,面相对,只要不低头刻意去看,倒也不会看到什么不能看的地方。于是沈堕撑着这个坐姿,无比正直地望着漆黑的窗外,试探着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扯一边比较简单,但在扯另一边的时候,因为看不到情况,只能凭感觉,所以增加了许多难度。他这双拿刀拿剑都不曾抖过的手,正在微微地颤,一不小心指尖与肌肤轻触,还会呆呆地愣一下,然后迟钝地移开。
该躲避的躲避不及,不该碰的反复碰到,真是让他急坏了,心烦意乱,整个人慌张得不像样子。
这么下去实在不是办法,耽搁时间不说,他这额头上的汗已经流了好几道了,喉结上下滚动,吞咽根本无法缓解紧张,反而口干舌燥,恨不得去把那一盆水都给喝了。
挺直脊背昂着头也实在有点累,真的,是真的有点累……所以他一时放松,没忍住低头看了一眼。玉石般细腻,白净如瓷,肩骨的棱角干净而利落,就像她的人一样。浅浅着墨,一笔勾勒,就算找来再有名的画师,也绝不可能绘出她这般的灵动与美丽。
身体软软的,即便身上因为常年练武而有肌肉,线条还是美得优雅,不过于饱丨满,也不过分干瘪。每一处都是与他的风格完全不同的,会把他给迷住的模样。
沈堕痴痴地望着,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吻落于她肩上。
他有个毛病,那就是喜欢收集宝贝。江荆禾说着是收集癖,却不知道这毛病本是因她而起。曾经初遇时,她说他的吃穿用度,院里花花草草,还有房里家具摆件,都得配上他的地位才好。
他当时不以为意,心里却默默地记下了,从此之后可劲儿地往家里搬宝贝,先把楼上摆满,然后把院子里也摆满,最后摆不下了,全丢进库里去。想着以后再与她见面时,就领着她去库里瞧瞧,只要她觉得什么适合他,就再拿出来重新摆一遭。
短短六年,他收揽了世上不知道多少宝贝,只管往宝库里丢,确实没怎么进去看过。毕竟找来这些东西不是最终目的,本意只是借这行为去想她。甚至想她看到自己这么努力地听话,应该会高兴吧。
想她,念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由自己地喜欢她,一晃便是六年。
而这普天之下,还有比她更让人心动的宝贝吗?
“荆禾……”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就这么把脸靠在她肩上,不想动了。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懒,而是他一向面对她时自制力差,不歇会儿冷静一下,他怕自己会犯浑。
可冷静了没一会儿,他又放弃了冷静。因为他发现两个人这么抱着,不仅没冷,还更热了许多。从心底里窜起来的燥热,让他紧张更甚,僵硬成了一个呆子。
作者有话说:
-第二天-
荆禾: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有人对我耍流氓。
沈堕:没,没有吧……不可能吧……哈……
荆禾:真的!真的梦到了!我……先等一下,这衣服谁给换的?
沈堕:……啊,好像,好像是你梦游。
荆禾:?你是不是找死?
沈堕:QAQ啊那个那个,也可能是我梦游。(眨着泪汪汪的大眼睛企图萌混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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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沈真的黑化了!他疯啦!他要干一件大事!呲溜(刀尖舔血
第37章 疯狗朵朵
一咬牙, 沈堕干脆就不管那么多避讳了。直接动手!
都这时候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他本来又不是什么好人。
直接把人搂在怀里抱着,三下五除二, 一脱, 一换, 动作飞快,自己都没来得及细看清楚什么,反正是换完了。
敷衍地让那衣衫半挂,也就不仔细去系了, 等她醒了之后自己会穿好的吧……
胳膊搂着她的腰,手护着她的后脑, 动作温柔地把她放回榻上躺着。
沈堕轻轻亲了亲她的脸,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真的是跑出去的。
……
晨光熹微。
我朦朦胧胧地醒过来, 有点饿。
七日散的影响早就过去了, 我只是顺便睡了一觉, 现在才起。
天色尚早,我嘴巴干得要命, 旁边桌上摆着一壶茶,不用试,直接端起来往嘴里倒, 没想到水竟然是温热的。清冽甘甜, 真是舒服。
喝完水,我四处看了看, 确定自己在无言楼没错。
沈堕呢?
他回来了, 不是应该也在这里吗?
我想下床去找他, 一掀开被子伸出腿, 却发现自己这身衣裳……
怎么这么不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