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小山匪黑化了——岁岁辞晚
时间:2022-09-11 06:58:28

  陆朝这么一说,江以桃也仔细想了想,方才那匆匆一瞥确实是看见了他身上遍布伤痕,想着陆朝到底是因自己才会惹了这一身伤,也是生出点儿羞愧来。
  “陆朝,谢谢你。”江以桃沉默良久,轻声道。
  陆朝轻笑,似乎是一点儿也不曾把这点事放在心上,颇为诚恳地提了个建议:“阿言若是真想谢我,不如来帮我上药。我觉着,饶是江南身姿最柔软的舞姬,也难以自己给自己的后背上药,何况是我。”
  江以桃沉默,觉着陆朝着实是有些得寸进尺了,软着声音劝他:“陆朝,男女有别,我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陆朝还是笑,声音也放得轻柔,“阿言若是害怕嫁不出去,我娶你便是了。”
  江以桃闻言却猛地转过了身来,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迈着她的小步子走到陆朝面前,伸手夺了他手上的小瓷瓶,开始为他的后背上药。
  “陆朝,你知道,有些话是不应当说出口的。”江以桃的声音总是带着点江南水乡的柔软,这会儿听着却沉闷,她凝神盯着陆朝后背的一道道伤痕,指尖颤抖。
  陆朝也敛了笑,垂着眸子应道:“噢,是么,是我冒犯了。”
  江以桃却不应他了,抿着唇专心为他上药。
  ——你说出了口,我便会当成真的来听。
  这半句话江以桃未能说出口,她看不见陆朝的表情,鼻子忽然酸涩起来。突然间她庆幸陆朝没有回头看自己,否则他便会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真是娇气。
  陆朝说过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江以桃手上动作一顿,又马上强撑起情绪来,继续为他涂着药膏。
  她不能留在这溪山,不能对陆朝心动。她只能回到盛京去,去那个绿瓦红砖的牢笼里,成为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
  “阿言。”陆朝轻声喊她的名字,手上随意地把玩着方才她丢过来的帕子,“你家在盛京城的哪儿?”
  江以桃沉默半晌,糊弄道:“你问这些作什么。左右如今我出不去这溪山,你也到不了盛京城里去。”
  “这可不一定,阿言,若是我有机会去盛京呢?”陆朝的声音微哑。
  “那我也不一定能活着出了你这溪山。”江以桃的指尖带着一点儿暖意,透过一层薄薄的皮肤肌理,穿过他的血肉,烫进了陆朝的心口里去。
  陆朝没应她,他的一条腿曲起来架在床沿,另一条十分随意地往前伸着。他总是喜欢这么坐,陆朝身上所有的一切都与她十几年以来的认知大相径庭,可又这样奇怪地不断吸引着她。
  江以桃从来没去过草原,可她偏觉着陆朝像是草原上的雄鹰,那翅膀一挥,便可以在高阔的苍穹上翱翔。
  陆朝的一切好像都是自由的。
  可江以桃至到溪山前的寥寥人生中,从未体验过自由。她的童年是在盛京度过的,做的每一件事儿都逃不开“作为江家嫡女”的桎梏,而后又在江南苏州生活到了今天,也是向来都处处小心着的,从未有一日丢了礼仪规矩过。
  江以桃知道自己不愿过那样的生活。幼年时她眼巴巴地看着在雪地里自由玩耍的胞妹,看她在雪地里明媚的笑颜,也会带着点讨好去问教养嬷嬷:“我也可以去玩一会儿么?”
  教养嬷嬷是个看着有些凶的人,她的眼刀斜斜地瞟了一眼江以桃,冷声道:“姑娘的字写完了么,你是江家嫡女,怎能这般想着贪玩?”
  于是小小的江以桃便会搓一搓被冻僵的手,十分勉强地勾起笑意来,继续握着那冰冷的笔去练字。
  她曾经多么羡慕过胞妹呀。
  江以桃稍稍回过神来,十分仔细地为陆朝涂着药膏,语调缓缓:“陆朝,你知道么,在盛京城南有一座顶好看的亭子,叫桂枝亭。”
  陆朝哪里知道,他静静地等着江以桃往下说,她的声音十分适合讲故事,软糯轻柔尾音却总是微微上扬着,像在糖罐里裹了一圈出来似的。
  “若是我能从这溪山活着出去,你也有机会去盛京,就在桂枝亭里燃起一个孔明灯来,我看见了便会去见你。”江以桃为他最后的一点儿伤痕都抹上了药,随后把那装着药膏的小瓷瓶放在了陆朝床头。
  “好。”陆朝也放软了声音应她。
  江以桃也没有再说什么,还是那样缓步走到了门边,正要出去时,却听见陆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说:“阿言,我们约定好了。”
  恍然间江以桃想起来方才许岚对自己说的,心动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这种话,她的手就这样扶在门框上,呆滞了好半晌。
  她真的没有对陆朝心动过么?
  江以桃没有回头,她用力抓着那门框,养得十分好看的指甲都微微嵌了进去,可江以桃置若罔闻,放轻了声音去应陆朝。
  “嗯,约好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迟到啦QAQ有点纠结要不要写出这一章的剧情来。
  江以桃被陆朝吸引的是必然的事,一个渴望自由的人和一个充满了自由的人,他们本身就是相互吸引的。感谢在2021-12-29 20:57:11~2021-12-30 22:4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ft亲爹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自由
  江以桃回了屋后,就再没出来过。
  陆朝身上伤痕遍布,便也一直待在屋子里,不曾出了院子。直至晌午时陆朝才陡然生出了点悔意来,也不知小姑娘是不是看见了这伤,给吓着了。
  思来想去地琢磨了会儿,陆朝穿好衣服,又觉着江以桃不是那般胆小之人,前夜里她那把杀人的刀,真是又快又狠,一点也不像出自富家千金之手。
  想到这儿,陆朝又笑了笑。
  江以桃咳嗽的声音一阵阵地传出来,陆朝在她屋子外站了会儿,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晌,陆朝咬着后槽牙,认命地给小炉子生起了火,放了副新的药去煎。
  陆朝感叹着,当真是大宅子里出来的姑娘家,娇滴滴的。
  苦涩的药味慢慢地便涌了出去,铺天盖地的,饶是江以桃门窗紧闭也是闻了个清清楚楚。
  她将门开了个小缝儿,扒着门缝,只露出双眼睛往外瞅。
  陆朝竟躬着身子,坐在那小炉子前,手上拿着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火。
  陆朝的身量高,江以桃与他站一起也不过只到他肩膀,此刻他窝在一个小炉子前的模样,着实是有些许滑稽的。
  江以桃呆呆地看了有好一会儿,才温吞地走了出去,也搬了个小凳子,在陆朝身边坐下。
  陆朝听见了响动,也没别的什么动作,倒是用力地挥了两下蒲扇,“这会儿倒是舍得出来了。”
  “唔。”江以桃不听陆朝的阴阳怪气,轻飘飘地指了指那燃得正旺的火,肃然道,“陆朝,你这火有些大了,得文火来煎。”
  陆朝停下动作,侧脸定定地看了江以桃半晌,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帮你煎药都是你上辈子修的福气,你还在这挑挑拣拣。”
  江以桃闻言也点了点头,她向来很是能屈能伸,见状直接冲陆朝扬起了个甜腻的笑,温声温气道:“谢谢你,陆朝,你真是个好人。”
  陆朝不吃江以桃的这套阿谀奉承,眼看着就一点儿都不真心,淡淡应她:“嗯。”
  江以桃嗅着空气中浓烈的草药味,思绪恍然飘回了幼年还在苏州时,她的院里老是飘着苦涩的药味,那领居家的小少年每每坐在自己墙头时,都忍不住要挖苦一番。
  那小少年……
  江以桃侧过脸去看陆朝,隐约觉着陆朝与那小少年是有几分相似的,可小江以桃不曾开口问过小少年的名字,那会儿她的脑子里满是些做端正淑女的条条框框。
  若是现在的江以桃见着那个小少年,定不会像幼年时那般胆小谨慎了吧?
  陆朝回眸,恰好与江以桃探究的目光对上,他怔了一怔,笑问道:“阿言可是看我看得出了神?如何,可有你江南见过的那些个公子哥那般好看?”
  江以桃被他问得一噎,慢腾腾地收回了视线,耳垂泛红。
  过了好一会儿,江以桃才闷声闷气道:“你好看些。”
  “什么?”陆朝正掀开瓦罐的盖子瞅了瞅,分了神没听清江以桃说的话,侧过脸去又问了一遍。
  江以桃却不敢与他对视,盯着地上石块的花纹看,支支吾吾地再也说不出口来。
  陆朝倒也不强求,放下了蒲扇,凝神盯着那将熄的炉火看。他们好一会儿都没有再说话,直到陆朝淡淡开口,才打破这份难得的沉默:“阿言,我知道你那小丫鬟的事儿了。”
  “噢。”江以桃的笑马上就淡了下去,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所以你便要报仇,这才引了那聂石头来我院里,是吧?”
  炉火还在闪闪烁烁,江以桃不去应他。倒不是不知道如何为自己开解,只不过陆朝这人看着是没心没肺的,实则精明得很,他即是问了出口,江以桃也歇了那要辩解的心。
  横竖陆朝都是猜对了,江以桃深知自己瞒着这身份,便已是要用一百个谎来圆了,若是再说些别的什么,只怕是圆谎都能将自己绕晕了去。
  陆朝见江以桃垂眸默认,倒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起身去拿了个小碗出来,将药汤倒在碗上,就放在石桌上晾着。
  做完这些他才坐回了江以桃身边,轻声道:“阿言,你做得很好。”
  陆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轻柔,多少带了点儿慰藉。顿了一顿,陆朝又说:“保护自己并不是一件什么可耻的事儿,只不过那把刀染了血,不甚好看了,我改日再送一把新的与你。”
  江以桃不曾想过陆朝是这般想的,惊愕地仰头看他,却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来。
  “保护好自己,阿言。”陆朝沉着嗓音,又说一遍这话。
  江以桃有些鼻酸,想起了方才在陆朝身上的那一道道鞭痕,软声道:“连累你受罚了,到底是我考虑不周,才会导致这般境地。”
  “这点小伤倒是不算些什么。”陆朝笑了笑,将那药从石桌拿了来,递与江以桃,“下午得空,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你那小丫鬟吧。”
  江以桃怔怔接过那碗汤药,这汤药色黑且浊,江以桃能从这碗药中看见自己模糊不清的倒影,她便这样看了许久,不曾回陆朝的话。
  陆朝心里明白江以桃在逃避些什么,又道:“阿言,我们总要向前看的。你逃避并不能解决什么,那小丫鬟也是不会回来。”
  江以桃自然明白陆朝说的句句发自肺腑,可她自小到大哪儿真正经历过身边人死亡这种大事。至今她仍清楚地记得,那日傍晚血一般红的夕阳,就好似是烙在了她的眼底,挥散不去。
  她也总是时不时地能想起来织翠。
  织翠是个很活泼的姑娘,像只小雀儿似的在江以桃耳边嘀嘀咕咕,什么“姑娘快些穿衣,外边风大”“姑娘先回去罢,外边风大”“姑娘的咳疾可有好些了”之类的话,以往总是要觉着织翠聒噪,可如今竟是有些怀念起这份聒噪来。
  可江以桃知晓,她是再也听不见了。
  江以桃将那药汤一口灌进了肚里,苦得她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陆朝看她这副模样也知她心下正在思量,便也适时地安静下来,等着江以桃自己像个清楚。
  果真,江以桃放下那药碗,肃着一张小脸点了点头,喃喃道:“那我们今日午后,待日头稍稍西沉,不晒着人的时候再去吧。”
  陆朝笑笑,轻声应她好。
  江以桃瞧着是个软弱无力的姑娘家,心境倒是不小。她审时度势,明事理,更是个听得进劝的人。陆朝将她手中的瓷碗接了过来,又道:“许岚要下山去了,近日我都得闲。”
  “唔,多谢你告知于我。”江以桃没听明白陆朝的话中有话,十分诚恳地朝他道了个谢。
  陆朝咬了咬后槽牙,决定收回一些对她的评价,这小姑娘明显是听不出别人话外之音。叹了口气,陆朝认命道:“我闲下来便有大把时间了,阿言,你想不想要学射箭?”
  江以桃懵懂地眨眨眼,她哪里碰过这玩意,却也有些好奇,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陆朝又笑了,那双眼睛在日光下熠熠地发光。他的声音本带点低沉的沙哑,这会儿放得柔了,听着便更是灼人:“那便明日吧,可好?”
  他这个可好说得更是轻柔,听得江以桃像是一脚踩在了云端。
  江以桃抿着唇朝陆朝点点头,轻声应了个好,就头也不回地又进了屋子,剩陆朝一人在她背后闷声发笑。
  *
  午食是那位叫做五月的小姑娘送来的,她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唉声道:“阿岚姐姐已经下山去啦,约莫要几日才能回来,托我来与不言姐姐说,不必等她,她改日回来自然会来寻你的。”
  说罢小姑娘便看见陆朝从屋子里出来,咯噔地吓了一跳,忙忙放下竹篮子就走了。
  江以桃莫名地看着许五月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陆朝,怀疑道:“五月为何这般怕你?陆朝,你该不会私底下欺负人家小孩玩儿罢?”
  陆朝挑挑眉,径直走到石凳上坐下,“这全溪山,除了许岚,或许只有你不怕我了。”
  江以桃不解地瞅了瞅陆朝,突然间想起,她初遇上山匪那日,那两山匪似乎确实很害怕陆朝,见着陆朝连话都是说得抖抖索索的。
  “你看起来倒也没那么可怕么。”江以桃与陆朝间隔了一个石凳坐下,喃喃道,“难不成是我胆子太大了?”
  ……
  陆朝无言,不想应她的话,自顾地吃着饭。
  他们是在日头逐渐西沉时出的院子,陆朝不知何时又签了匹棕马来,托着江以桃上了马。这回他倒是没有骑上来,而是牵着那马,慢悠悠地走。
  说起来这还是江以桃第三次骑马,坐在马背上,心肝也跟着颤。
  慢悠悠地走了许久,陆朝突然停下了步子来,将马头调转了个方向,他朝前方指了指,说道:“阿言,你看。”
  江以桃闻言去看,入眼的是溪山的全貌,再远些是重重叠叠的黛山,广阔无垠的苍穹。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