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望别人的怜悯果然是最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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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派坐落在蜀地,季非然路上重又买了柄飞剑,只是用惯了凤鸣,这寻常飞剑便如废铁一般。
御着废铁到了青鹿山脚下,季非然犯了愁。
眼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道,山脚下还被设了禁制,不能使用仙术上山。
“这么龟毛,确实也是姬炫的风格。”想着女子艳丽恣肆的模样,季非然中肯道。
没成想这话立刻引来身旁人的反驳。
“你是何人,居然敢在此大放厥词妄议仙子?”
季非然转过身来,色厉内荏的男人被人掐了脖子般涨红了脸,季非然挽了个剑花,身姿灵巧的跳到剑上在男人愈发震惊的目光下,绕着茶铺转了两圈才落地。
“仙、仙子莫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季非然清了清嗓子,捏着嗓子道:“想上青鹿山便只有这一条路?”
想来这不是男人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了,立刻倒豆子般将自己知晓的尽数告知。
“原本有两条路,您看见的这条是大路,专供凡人上山求药的。山上的仙子有药能治百病,却言不能轻易施舍,所以有所求之人须得亲自爬上着登云梯,才能得仙子一见赐药。”
姬炫炼制的丹药能助人破境,对凡人来说就更是能药到病除的仙丹了。
“那还有一条路在何处?”
“这……”男人目光犹豫。
他茶铺就开在这山脚下,言语之中又颇为恭敬,想来是仰慕姬炫的,季非然也不为难他,直接掏出了姬炫给自己的信物。
“你看,我和你口中的仙子是好友,此番只是应邀来拜访。”
男人自是不识什么信物的,但他却见过有人得了药,那装药的盒子上有一样的花纹。
“我能带你去。”
“那便多谢了。”季非然笑着回答。
另一条上山的路在山脚另一侧的湖边,被参天的树挡着,若不是有人指引,季非然还真找不到。
小路果然没了禁止,季非然道了谢又给了一锭银子才御剑上山。
只是飞到半山腰,季非然拧了拧眉,直接御剑飞到了高空。
统子正想问怎么了,顺着季非然的目光看向脚底,立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只觉得奇怪,为何一路竟一个弟子都没见到。”
小道的两侧,参天密林里,横七竖八的躺着穿着玄冥派剑袍的弟子,这些人大多是脸朝下躺着,但凡弄出点动静季非然定能察觉,这些人没有……
“他们是不是……”统子舔了舔唇。
“都死了。”季非然说着看向山顶上的巍峨建筑 ,“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路无人阻挠,整座山头都静悄悄的,这让季非然的眉头拧的愈发紧了。
玄冥剑派只有两座峰头,季非然看向建造最精巧的那处,姬炫邀请她时曾说过,她的住所比惊雷峰上的破瓦房和温野的草屋好上百倍不止,是所有少女的梦中情屋。
季非然看着眼前亭台楼榭无一不精致的建筑,眸色沉了沉。
见季非然抬脚要进,统子赶忙拦住了她:“里面可能有危险。”
但这丝毫没有拖慢季非然的脚步:“我如今已是金丹期,若是朋友有难看都不敢看上一眼,对得起这身修为吗?”
“显得我很怕死似的……我也去!等等我!”统子追上季非然的背影。
季非然并不是无脑猛冲型,她先是一跃爬上了屋顶,扫了一圈,确定房中没有敌人,才从窗户翻了进去。
房中的丹炉再次印证了季非然的猜测,这就是姬炫的闺房。
一连查看了几间屋子都没有姬炫的踪影。
“没找到她总比看到她的尸体要强。”
季非然眼风扫过来,统子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我说的可是实话!再说能悄无声息将玄冥派上下都灭口的,我们两个能打的过才怪。”
“你再说一遍。”
“啊?”统子茫然的大张着嘴。
“你把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确定季非然不是气话,统子懵懵的重复了一遍。
抬眸时,他清楚的看到季非然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书里是不是有各大门派被灭的桥段?”
季非然能想到,同样的一点提示,统子也瞬间明白了过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盘旋着渐渐成型,但他张了张口,还是没敢说出口。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季非然挨个将每间房都搜了一遍,而统子则将原书的后半段逐字读了一遍,确保自己没有误解哪怕一个字。
“没有密室、没有血迹,也没有人。”季非然拇指和食指撵着丹炉里的药材,口中喃喃。
统子不知这话是不是对他说的,但他有些发现却不得不说。
“书里温野报复吹雪山庄,还有那些和吹雪山庄结盟的门派,手法和这个几乎一模一样。”
统子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团数据,直到此刻才发现,每个字想说出口都有点艰难,遑论季非然。
听完他整段话,季非然眼里最后一点盈盈的光也暗了下去。
其实统子还有话没说完。
书里温野的报复发生在两年之后,受害的门派也不包括玄冥派,现在玄冥派遭此一劫,会不会是因为——温野知道季非然会来这里?
你想去的每个地方,在你到达之前我尽数毁了,那你就会回来了吧?
统子都能想象出温野说这番话时的语气和神态,这实在很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他相信季非然也能想到。
季非然沉默着,外放的情绪也渐渐收了回去。
半晌,她猛吸了口气,就在统子以为她有结论时,她问了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你说手法一模一样,是什么样的手法?”
“低阶弟子尽数诛杀,高阶修者活捉,用来吸收灵力。”
季非然没亲眼见过温野吸收灵力的场面,但季延的灵力确实是被温野吸收了的,他早就不是单纯的正途剑修。
“你不能感情用事。”统子道。
季非然轻笑:“我以为一直没放弃攻略任务的是你。”
“原来你都知道……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果反派还是走上了崩坏的道路,那攻略任务自动结束,这是写在《穿书局员工保护手册》上的。”
“我本来就没在执行任务。”季非然抬手制止了统子下面的话,“我没石乐志,我只是不信。”
“不信什么?”统子很快反应过来,“温野对你确实不错,但他之所以成为反派不就是因为心狠手辣吗?你没看到那个被装在缸子里的人吗?”
季非然摇了摇头,顺着丹炉绕圈,闭目思考,口中说道:“我不信这是温野做的。”
“没记错的话,书里那些门派,全都是帮着风兴遥对付过温野的,有仇报仇,这很温野。”
季非然停住脚步,睁开双眼:“但是姬炫没有做过任何对温野不利之事,她甚至爱慕过温野。姬文就更不用说了,他可是叶生的好基友,就算看在叶生的面子上,温野也没理由这么做。”
“理由不就是你嘛……”统子声音小小。
“为了我也不会。”季非然愈发确信,“温野被我惹恼了,会来抓我,但不会伤害这些人。”
“你又知道。”统子翻了个白眼,“被你这么一说,温野倒比好人更像好人了。”
“我就是知道。”季非然笃定道,“温野执掌戒律堂,你以为叶生是胡乱指派的吗?叶生是最了解温野的人,所以他知道温野此生最厌恶的便是不平事。”
“他深受其害,便不会用此害人。”
说来说去,还是任何凭证,有的不过是季非然对温野性子的揣测,这实在无法说服信奉绝对理性的系统。
季非然大约也知道,并不准备在这上面多做纠缠。
“我们这就回去,我有个猜测需要验证。”
“回哪儿?”统子痴痴问道,换来季非然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自然是回玄天剑派。”
于是这趟探亲之旅就这么变成了探案之旅。
季非然回去的路上一直让统子查着各种古怪草药的用法,倒是冲淡了他不少对即将与温野重逢的恐惧。
两人到达青鹿山一路吃吃逛逛花了整整三日,回去却只用了半日不到。
是夜,站在善景草堂的院中,统子居然觉得有些恍若隔世。
“温野不在。”季非然扬了扬下巴,“屋里是黑的。”
“我就说他还是嫌疑最大,这几天他恐怕都没回来过。”
“回来过。”季非然淡淡道,“兔子尾巴被拔了,还屁股冲着外面。”
统子定睛一看,还真是如此,季非然编的兔子被刻意摆成了面朝着墙,屁股冲着外面的模样,屁股上的尾巴也不翼而飞了,显然遭受了非兔的虐待。
“先不管他,我有事找宣天磊。”
那你直接去惊雷峰不就完事了吗……这句话统子到底没说出口。
两人来去甚至都没惊动炳坤,出现在惊雷峰时,就连宣天磊都吓了一跳。
“你结丹了?!”宣天磊惊喜道。
“嘘,早就结了。”这大嗓门怕是隔壁山头都能被吵醒。
“温野这臭小子居然瞒着不告诉我!”宣天磊忿忿,想起什么,惊喜道,“你是看穿他真面目,觉得还是做我徒弟好了吧?”
“这个可以回头再议。”季非然一句话搪塞过去,肃了脸问道,“前些日子我和姬炫书信往来时,她曾言炼丹时遇到了些难题,托我问问人,我一想,这不就是拐弯抹角让我来问你吗?”
宣天磊挺了挺胸:“算姬炫识货。”
“恩。那你帮我看看,这几味草药是炼制什么的?”
“无念骨、食日草、赤盖蕊……”宣天磊浓眉皱紧,“你……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没有呀,是姬炫托我问的。”
季非然说的一派坦然,宣天磊盯了半晌还是信了她。
“这几个都是炼制饲灵丹的材料,不过这东西姬炫敢碰?”
“怎么?这是什么魔药吗?”
宣天磊摇头:“这倒不是。只是这三味药材本就是天材地宝,十分难寻,加之饲灵丹非元婴期炼丹者不可炼制,即便是元婴期的炼丹者成丹率也不足一成,所以一般不会有人闲着练这玩意儿。”
“这么麻烦?那这丹药定然很厉害吧?”季非然试探道。
“最操蛋的就是这里了,这玩意儿叫饲灵丹,顾名思义,就是用来润养魂灵的,但正常修者魂灵都不会有损,要这玩意没用。要是真的魂灵损了,饲灵丹效果又一般了,治标不治本。”
“姬炫不会是想捣鼓什么新玩意吧?”
“新玩意?”
“传闻有种丹药,可以以魂养魂,和饲灵丹有几位材料是一样的。诶,我跟你说这个干嘛,总之,你去告诉姬炫,这种东西还是少碰为妙,炼丹一途我是迟早会超过她的,在这之前她可不兴自取灭亡啊。”
季非然起身笑道:“知道了,我会转达的,你很关心她。”
“我、没、有!”
季非然背身摆手,将宣天磊的爆呵丢在身后。
走到空旷处统子才冒出来:“这几个药材是姬炫炼丹炉里的?”
季非然脸上笑意一扫而空,变得有些沉重,她摇了摇头。
“我们挨个房间看了,只有储存药草的屋子被翻得凌乱,我便猜测捉走姬炫之人是不是在找什么。”
“我对比了丹炉里、丹炉外的废药堆里的残渣,发现这几味灵草不见了。”
“我怀疑有人将姬炫掳走,是需要她炼制丹药。”
“饲灵丹……温野那古怪的伤没准就需要呢?”
季非然皱了皱眉,有些不耐:“你怎么忽然变得很恨温野的样子?”
“我是数据,做的所有判断都是依托绝对理性,你说我不如想想是不是你现在的判断参杂了太多个人感情呢……”统子吐槽。
季非然抿了抿唇,别过了头。
一人一统谁也没有先开口,静谧的夜里,气氛显得格外凝滞。
最终还是统子先拜下阵来,他是个成熟的统了,没必要和不成熟的宿主计较,越是宿主恋爱脑的时候,越需要他的火眼金睛和三寸不烂之舌引导。
统子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来。
然后差点吓成了乱码。
季非然软软倒在了地上,而始作俑者叶生,正试图将她搬到飞剑上。
叶生是书里明明白白发了好人卡的,所以他的预警系统根本没有将叶生包括进去。
统子试图通过意念唤醒季非然,可刚试一下,便见叶生狐疑的“恩?”了一声,环顾四周看了起来。
统子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好在叶生也并没有对季非然痛下杀手,统子跟在叶生身后,看着他御剑回了自己峰头,一路将人运到了自己的卧房。
就在统子瞳孔地震,大呼禽兽之际,叶生在床头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块符来,他捏着那符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房中风云变色。
半空之中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叶生毫不犹豫的将季非然丢了进去,然后自己也跃进了黑洞。
统子和季非然是绑定的,再睁眼已经身处黑洞之中。
黑洞原是一处秘境,有山有水有花有草,只看环境还挺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