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好不容易将一条尾巴梳整齐的苏雨,刚想再检查遍。宁宴却恢复了半妖模样,身后漂亮的尾巴轻摇着,不过却是换了个方向。
“点点。”
苏雨沉声收起梳子,默默将床幔放下。
她懂。
可宁宴的发情期来得汹,一连几日苏雨白日同师兄师姐在外历练,晚上回来便在林语揶揄的目光中回房。
几日下来,真像是被妖精吸走了阳气般。
“师妹,师妹?”
柳意目露担忧地看着苏雨,估摸着大抵是这几日事多,历练之外的时间她也是冷着脸。
“噗。”
苏雨没来得及回复,走在后边的林语倒是先说了出来。
“我看分明是被有怪东西,攀着师妹吸阳气。”
“师姐。”
被打趣的人无奈叹息了声,将怀中的小狐狸遮掩了下。宁宴在她怀中还在酣睡,这几日除了晚上,白日里都在客栈补觉。
今日终于待不下去了,眸子静静望着苏雨,她便懂了意思,赶忙将软了腰肢的人抱在怀中。片刻过后就只剩下只白狐狸,在她怀中寻了个好位置趴下来。
“师姐,小声点。”
他面子薄,若是当众被打趣,白日定是连脸都不敢抬起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家宝贝睡觉呢。”
林语冲她眨巴了两下眼睛,三两步走到柳意身前,本想是给苏雨留足了空间。
只是没想到柳意视线飘在小狐狸耳朵上,眼眸中显露出几分少年气般的好奇。
“我从前跟着师尊去历练时,也曾遇见过一只妖修,是只赤狐。虽是女妖修,但向来随性,每日带着不同的伴侣就没见重复过。”
“难道说狐族中人,向来如此风流。”
林语倒是也跟着点点头,“我见过的狐族妖修,个个貌美绝色,情人无数。”
她神情惬意地拍拍柳意,安慰似的说道。“师兄不用害怕,若是有你日后喜欢上了狐妖,她戏弄了你又去勾他人了,再找只便是,有来有往不才快活?”
这词是这样用的吗。柳意无奈地偏开视线,任由她牵着衣角。
“师妹~”
苏雨听着也没觉着有何不妥,但确实是被林语逗笑了干脆也跟着附和了句。
“师姐说得是。”
她说这话时轻松,丝毫没注意狐狸耳朵轻轻抖了下,在听见这话时渐渐耷拉了下去。
宁宴埋在她怀中,闷闷地睁着眸子。这话是她真心的,还是她原就是这样想他的。
因着狐妖的身份,觉着他向来爱勾人,因而也不在意是否情投意合,反正之后能随意丢弃。
还未过发情期的人总是分外敏感的,这般想着他连对苏雨答应给的鸡腿都失去了兴趣。
今日三人历练之后便约着一道出来在集市中逛逛,苏雨也识趣给林语柳意两人让了位置,只推脱了句想单独去湖边赏景便离了去。
许是同宁宴双修的缘故,小狐狸现下的情绪苏雨也略微能感受到些。
她寻了处风景好的酒楼,宁宴用爪子轻轻在她手腕处摩挲了两下,弓起身子一跃而下,厢房中就多了道俏丽的少年身影。
只不过宁宴此时正暗自生着闷气,懒散地倚在靠窗的位置,余光却是一直都停在苏雨身上。
“我点了你爱吃的香酥鸡,这几日也累了,过来坐会。”
苏雨冲着人挥挥手,本以为他会像之前那般,乖顺地走到面前。可宁宴只是淡然瞥了她一眼,神情冷漠,连半句话都不愿说。
“刚才就见你兴致不高,怎么了?”
她挑着眉,放下手中提着的剑,舒缓了下筋骨走到他身侧,嘴上说着担忧的话面上确实平静得很。
一副怪敷衍的模样。
宁宴见她走来,悄然偏开了角度让她搭过来的手落了空。果然面前的人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半阖着眼睛,困倦似的同他一样倚在窗边闭目养神。
“你究竟是怎么想我的。”
他细声问着,少年形态的那张面容藏不住难言的心思,更何况他现在有意为之。
两人虽已经双修,但苏雨也并未提起过要如何与他相处,连一句回应的喜欢都没说出口过。
那他们如今算是什么?
宁宴清澈的眼眸对上苏雨,思索时面色沉似墨,直把闭着眼的人盯得睁开了眼。
“你喜欢我吗?”
这大抵是宁宴头一回这么直接了。可他亦知晓,这招对苏雨有用,与其委婉地旁敲侧击,还不如早些知晓答案。
他想得确实没错,苏雨被这话问得面色有一瞬间空白,懒散倚靠在窗边的身子都被他专注的神色弄得挺直了。
“我。”
我没想过。
在面前人希冀的眸光中,苏雨默默将这句话吞了回去,也随着思索了阵。
可思来想去也不过是一句话,她不明白究竟是不是喜欢。她对宁宴的感觉同对他人时的波澜不惊,确是不同。
因而她总是无意识地包容,连小性子也愿意纵着,只望着便觉着心安。
但这算是心悦吗,只不过短短时日便能有心悦之情?这种感情对她这么个从前只晓得修炼的游荡者来说,未免过于生疏。
不过,有一点,她确实是乐于同宁宴行床榻之事。
只是这话若说出口。。。
苏雨装作不经意瞥了眼望着窗外的人,转瞬又心虚地收回了视线。
她还是不要寻事了。
启唇还未出声,宁宴却倏然叹息了阵,低垂的眼尾微勾起,一只手捏着指节玩。
“你师兄方才说的事情并不是对的。”
他话出得突然,一时将苏雨的思绪也打断了。
“什么?”
“狐族并非是多情种,也不会随意勾人。我们向来只想寻一人为伴侣,那些不过世人因狐族之人容貌而有偏见,胡诌的传言。”
“点点,许是我之前未说明白。”
他轻叹着,将苏雨的手拉了过来,掌心温热将点点灵气幻化凝实,浮现在她掌心。
是一颗桃花状的玉石。
“凡人想来爱在定情之时交换信物,盼望着能长久留在心上人身侧,我也信这一次。”
苏雨低头定定望着手心的玉石,心头的悸动随着他诚挚的言语漾开在胸口处,叫人难以忽视。
信物。
“我等你的答复。”
跟前只留下这么句话,紧接着便是一股子酒菜的香气,苏雨再抬起头时房里头只剩下她一个人,同一桌子各色作法的鸡肉。
她讷讷地将手心的物件攥紧,沉声走向了桌边,筷子在被炸得酥脆的鸡腿上戳了戳。
“真是,一桌子肉呢,好歹吃完再走。”
第50章 第 50 章
这招使得突然, 宁宴走出酒楼就后悔了。
眼前的集市上成双成对的少年人从他眼前路过,而宁宴站在酒楼正门口不远处,眼神也不转地仰望着上边, 过了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
若不是点点这阵子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再加上他发情期的思绪作乱,他也不会突然如此直白地说出那些话来。
“会不会操之过急了。”
宁宴抿唇闪过一旁人的身影,在那人诧异的目光中步伐端庄地离开了酒楼。
虽说他说了要给苏雨一段时间思索,可他发情期还未渡过,如今与心上人离开片刻就已觉得不适应,连离开的步子都显得勉强。
那边, 苏雨眼见着人离去后, 因着心底带事,连着向来爱吃的香酥鸡都觉得没了香气。
她望着面前叫小二打包好的食盒, 良久轻笑了声。这哪是她爱吃, 分明是宁宴那只狐狸爱吃。
腰间的玉碟闪烁了阵,待苏雨看清上边的讯息时,沉闷的神情霎时被冷凝所替代,只是临走时还不忘将食盒放进了芥子空间。
门被推开的瞬间,苏雨隐约感受到了一股子熟悉的灵气,她步子走得快,等走出几步才发觉不对劲。
“阿宴?”
她蹙眉望着放在门槛处的盆栽处,语气略带疑惑, 只不过良久也不见人回应。
师兄那边又传唤得紧, 苏雨只瞧了片刻便回过头来,刚打算继续走去, 面前便窜出只雪白的身影, 琉璃似的眸子微闪。
苏雨只觉着怀中一沉, 尾巴尖轻扫过她肩头,又规矩地收在小身子底下。
“你还知道回来。”
她将狐狸抱紧,脚下的速度逐渐加快。
听着这话,宁宴耷拉在头上的狐狸耳朵轻颤了下,委屈似的向两侧偏了些。
他在门外守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她出来寻他。方才明明认出了是他,瞧上去也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根本不愿意多等他片刻。
她这话说的,倒是显得是他在无理取闹似的。
宁宴微张开嘴,将狐狸尖牙隔着衣物在她肩上轻磨蹭着,像是暗暗在生气。
他动作轻,若不是耳边的哼唧声,苏雨都并非能察觉这动静。
御剑而起的风刮在脸侧,苏雨趁着空隙动作轻柔地在他尾巴尖上捏了捏,说出的话险些被风声盖过。
“师兄他们临时受托,现下被恶妖困住。”
她停顿了瞬,也不知是不是宁宴的错觉,这音色越发低弱了。
“你说的那些话,等回去就给你答复。”
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的。
宁宴爪子扒拉在她肩头,脑袋紧凑着苏雨的脖颈,侧头瞧着她大抵是被风刮红的脸颊,微光下玻璃珠似的眼眸半阖着。
虽说想着尽快听到回复,可也不急于一时。
只是,听说师兄那徒弟之前历练向来是头一个领队完成任务的,这回连着苏雨这么个刚入门的弟子都要唤去帮忙,怕是真出了麻烦。
可点点能应对吗,此举未免过于草率了。
宁宴想着,在苏雨瞧不见的角度,狐狸爪子上悄然闪过一道只由他能看得见的水蓝色淡光。
等缓缓散去后,他才安心靠在苏雨怀中眯着眼睛小憩。
郊外的路程以御剑的速度不过一刻便到了,只是这处林中雾气沉沉,不似镇中的热闹,连半个人影也见不到。
苏雨将玉碟摘下,两指并起划过刻着仙鹤的表层,丝丝灵气顺着动作悄然从指下浮出,透过面前的层层雾气穿入其中。
眼前视线全然被浓重的灰色给遮挡住,苏雨只能凭借着玉碟的指引,屏气听着周围的动静,逐渐向前边靠近。
“师兄。”
她低唤了声。柳意发讯息时许是着急,她亦只能靠着传输进的灵气去找寻。
也不知晓这林中是否有其他妖兽,若是打草惊蛇,那倒是不划算了。
可前一秒还是寂静地只剩下脚步声,片刻间苏雨便听得背后一阵似是笑声般的动静,空灵又夹杂着几分明显的恶意。
“师妹,小心!”
眼前的景色一晃,突然出现的透明白雾将她紧紧包裹住,一步步似是想将她吞进。
是幻恶之境!
宁宴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恢复人形将苏雨拉出,身子就已经浮在了半空中,苏雨将他由灵力护着扔了出来。
周身的雾气随着苏雨的消失也消散了去,化作少年形态的宁宴站在原地,盯着她被吞噬的位子沉默不语。
“师妹!”
柳意和林语赶过来时,连宁宴的身影也并未瞧见。
“别担心,师妹心思纯良,幻恶之境未必能将她困住。”
林语轻声安抚着,可眉间却从未松开过,两人腰间原本该坠着玉碟的位置空荡,风拂过时将月白色的衣摆吹起道轻微的皱褶。
*
苏雨再次睁眼的时候,薄雾笼罩的景色早已经变幻成了一座喧闹的集市。
她站在人群中间,似是感觉被推搡着前进。她因何而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早已经不在思绪之中,只觉地前边有更重要的人等着她。
戏曲咿呀,缠绵的曲调从面前的这座戏楼中传出,苏雨站在门槛处望着这处繁华的景象愣怔了片刻。
“苏老板,您回来了!咱们宁老板可在里边等着呢。”
什么宁老板?
苏雨恍惚着被一股力道顺着扯向了远处的帘子后头,里头一位背对着她坐着的人,珠翠繁杂地插在头上,大红色的戏装披着。
她想要再靠近些,却发现连桌面上的铜镜也变得模糊异常,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
“点点,你来了?”
好熟悉的声音。
苏雨抿唇,刚想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已然靠在他身侧,俯身轻柔地将手心贴在他的脸颊。
紧接着将唇瓣一寸寸靠近,眼见着就快贴上了,苏雨才猛然生出了力道将他推在一边。
“嘶。”
她揉着泛疼的额角,见着他一副惊愕的神情,越发觉着难以思索起来。
过了良久,苏雨才能寻回自己的声线。记忆中虽是一片空白,这处的场景也熟悉得很,但她总觉着这处分明充斥着诡异,还有些没由来的隐秘愧疚感。
她定定注视着眼前的男子,“你是谁?”
他眉眼艳丽,还没完全将戏妆卸下的面容神色专注,启唇不知说了什么。
什么?
苏雨试探着想再问句,白日的光却倏然暗淡下来。
紧接着是一处空荡的屋子,连朦胧的月色都不敢轻易透进。
床榻之上昏睡的苏雨正躺着,面容难言疲惫,额头中心的一抹灰色水滴暗暗闪烁着。
滴答,滴答。
将还在睡梦中的人惊醒。
苏雨下意识想攥着手边的配剑,却摸了个空。这屋子里边空荡寂静,略显得阴森,更别提不远处还有道开着的石门。
隐约的烛火沿着粗糙的墙透进屋子,苏雨双腿跟不听使唤似的前进。
幽幽的痛呼声钻入耳内,拦住了她的步子。
“点点。”
滴答,滴答。
“点点!”
又是猛地一声嘶喊,前方那被锁链挂在墙上的男子,瞧不清面容可眸中期盼的亮色却让她不由自主再次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