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你入了天轩门,就是本尊的弟子。”
宁宴打量着苏雨面容上并不明显的神情,又在看见她手中提着的包裹时,艰难打破了眼前生疏的氛围。
“你这是要去哪?”
“今日组织初入弟子修学符箓课。时间不多了,那弟子就先告辞了,晚些回来再正式做拜师之礼,还望师尊勿要怪罪苏雨。”
苏雨再行了一礼,话音一落便加快步子,头也不回地御剑离了平云峰,也没关身后之人是何神情。
她想着莫约自己现在也算是恃宠而骄了,要换做在之前的现实生活中,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了。
倒是宁宴恢复原本的容貌后,着实让她挣扎了半晌才平心静气地移开了视线。
那人未出一言,身姿挺拔如仙鹤般站着,四周微风拂面倒真像是个仙人一样,一点也不像化作原型在她怀中盘着尾巴的小狐狸。
“他现在确实也是仙人。”
苏雨嘴角翘了阵,如今她的御剑之术经过那次历练已然娴熟了不少,云雾稍少些的时候便放松了身子,左右学阁离这处也不算远。
也不知晚些回来宁宴还会不会在她那处院落中等着她。
只不过苏雨未想过初入弟子修学为期一月,连夜间也要住在这,怪不得她刚落地便被林语拉着去领了好些衣裳。
修学修得连时日也忘了,苏雨头一回觉着自己如此用功过。授课的几位老师见她学得快,在她以为终于可以休息去时,又把给师兄师姐学的书籍拿了给她。
反正是一天也没好好歇息过,堪比修仙版的封闭式军训。
苏雨轻叹了声,眨着干涩的眼眸将手上的这册书籍合上,眺望着窗外的湖景放松时,正巧对上一双澄澈的眼眸。
“师姐?”
窗外的林语对她轻眨了下眼眸,左右望了阵见没人探过来,三两下从窗边跳了进来。
“师姐,门就在前头。”
苏雨无奈笑了声,上前将她晃悠的身子搀扶住。
“这样快些。”林语转身将窗户合拢,放轻了动作鬼鬼祟祟地磨蹭着同苏雨一道坐了下来。
只不过苏雨心头有事也没注意到这些,只沏了杯茶递了过去。
“师姐怎么过来了?”
“我怕你一人在这待得发闷,给你送来个东西。”
苏雨这才看清了她衣袖之下似乎是盖着什么东西,正想瞧仔细些一只异瞳的白猫就窜出了个脑袋,倒也不怕生好奇地仰头望着苏雨。
“怎么样,不必那只狐狸差吧,这可是我花重金淘来的灵猫。你那只狐狸跑了就跑了,左右没结契也没什么损失,不必伤心。”
林语将猫儿往她怀中塞了过去,摆摆手灌下两杯茶。
“说起来,宁宴师尊今日也不知为何久不见身影,以往出关之后学阁的剑法修习都是由他负责一部分的。”
她无意提着,刚想着说上几句,便听着门外一阵脚步声。林语身形一僵,动作娴熟地又从窗户外翻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对着苏雨无声打了个招呼。
门片刻后被敲响,这是又要去修学了。
苏雨眉眼浅弯着,搂着新得来的小猫,跟着这几日结识的弟子一道走了出去。
只是她符箓书籍都备好了,抬眼望去便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
宁宴早端坐在厅堂前头,在苏雨刚进来的一瞬眼眸微不可见的亮了些,状似不经意地垂眸,等确认将自己收拾得还算端正才放下心来。
前些日子莫约是心头慌张,他在平云峰隔断了外界联系等了两日都不见人,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才猛然想起初入弟子原是要修学一月的。
到了符箓课的弟子见着宁宴皆是一副惊讶欣喜的模样,宁宴只淡淡瞥了眼,估摸着时间快到了挥手布下结界。
“你们青师叔有事,我来替他带上几节课。”
他话音微顿,后又继续说了下去。“先前一堂课说是留好了这节课要做的事情,若是有不懂的再问我便好。”
宁宴端的是严师的样子,心底想着的却是方才苏雨抱着猫儿的场景,进来之后更是连看他几眼都不肯。
坐在后排的苏雨没察觉到他隐晦的目光,将灵猫放在腿上,接着翻开了青师叔给她的书籍。
一心两用之下,她还能分出道思绪来回忆着方才瞥向宁宴的场景。
瞧上去像是憔悴了不少。
苏雨心虚地摸了摸猫脑袋,她是不是过了些,不如待会再向他说实情吧。
书桌前散下一片阴影,绣着竹鹤的衣袂清扫过桌角,还未来得及抬头,她怀中的猫儿就被捏着后颈抱了起来。
“师尊?”
宁宴应了声,“以后课上不要乱带灵宠来,至少在我代课的这段时日不准。”
他化汇总意有所指,在苏雨听来还暗藏着幽怨的意味。
把他丢了,转头就换上了新的。
“好好学,学不完下课随我去喝茶。”
苏雨被他这招弄得迷茫,眼见着面前的桌台上又多了本古籍,心底的叹息沉了几分。
这不是摆明了想让她去找他吗。
一上午的功夫哪能再啃一本古籍,苏雨索性将原先的那一本看完后就趴在桌上半遮掩着犯起了困。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偌大的厅堂中早只剩下两人,一个她和坐在她身侧的宁宴。
苏雨迷糊着还以为是回到了小时候,被宁宴督促着学数学的时候。
“宴哥。”
她无声喃喃着,却又察觉两人身上的衣物以及四周的环境,才猛然抬起头来,恍惚间不知今夕是何昔。
“师尊。”
宁宴早注意了这边,见她从刚睡醒的无意识亲近,变成现在这幅规矩地疏离,抚在灵猫背上的手一顿。
“你睡了一个时辰。”
他话音淡淡叫人听不出其中情绪,“我在平云峰没等到你。”
苏雨还没来得及为上课睡着这举动忏悔,转瞬便瞧见了他微低垂着的眼尾,想稍微靠近他才发觉肩上不知何时搭上了件外袍。
“怕你着凉。”
点点倒底才刚刚修炼,还未完全能做到对外界温度无感,他在等的时候就顺手盖上了。
“师尊。”
苏雨这下变得像小时候一般乖巧了,心虚地坐在他身侧,一副等着他发落的神情。
“我之前并不是有意要瞒你。”
宁宴别开些视线,伸手拉住了苏雨灵气悄然浮现,转身转瞬间已然换了个地方。
“之前我受了伤维持不住人形,想着等恢复了灵力才同向你坦白的。”
他话音低沉,清清冷冷的表层下暗含着委屈。“你都不愿意听我解释,这么多天连个玉碟也不传给我。”
“你不是也。”
苏雨下意识回应了声,却又在想起先前因着修学将通讯的玉碟用灵气封闭起,好像是忘了打开了。
左右在学阁也用不到这东西。
“师尊。”
跟前的人周身氛围越发暗淡,“也是,左右不过是露水情缘。”
“咳咳。”
苏雨被他这几字惊得向左右望去,幸亏周边没旁人,若是被人听去了她真是没脸了。
将自家师尊险些结为灵宠,还发生了关系,现在又一副想恢复简单师徒的模样。
苏雨越想越是觉得自己不像话了。宁宴先前在酒楼对她说的那些话,好像她也并未给过回应吧。
见她沉默不语,宁宴又是气恼又是难过,也跟着沉着脸眼尾却忍不住泛红。
“那就如此吧,今日那本古籍怕是学明白,那就多抄两遍就懂了。”
他几时变得如此幼稚了。
苏雨愣怔着抬头,眼前的人早没了身影,顺带着将她刚收下的灵宠也带走了。
真要抄啊,她还没说什么呢。
*
晚间月色朦胧,散落在靠窗的书桌上,摊着的那本古籍边趴着苏雨那张面色灰白的脸。
她拿起刚解开的玉碟,将里边的讯息一道道翻找了出来,全是宁宴的话。
说的最多的就是【点点,我错了。】
越看苏雨的背挺得越直,眉间紧蹙着。
她怕是惹人伤心了。
“阿宴。”
听着这声,窗外头忽然冒出两只粉嫩的耳朵,琉璃色的眸子刚探出就知晓了他是谁。
“我并非是来看你的,只是觉得让新入的弟子抄古籍过于苛刻了,就来提醒你不用写了。”
毛发雪白的小狐狸口中传来清润的声音,夹杂着几分难见的鼻音,眼眸也水润得叫人心生怜意。
“阿宴。”
苏雨倾着上身将小狐狸抱了进来,动作自然地想将他揽入怀中,却被胸前的两只爪子制止住了。
“男女授受不亲。”
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他现在提这么个要求,未免显得多此一举了。
“徒儿听师尊的。”
苏雨也乐得配合,将他刚放在桌面上。小狐狸那双眸中显露出一丝黯然,接着就背对着只拿那只蓬松的尾巴对着她。
连她想摸一下都被拒绝了,分明是在生气。她还以为真的是气消了呢。
“阿宴,我这几日晚上少了你都睡不好。”
她这话是在示好,可在宁宴听来却并非如此。
想他,和想和他睡那能是一个意思吗。
“哦,与我何干,旁的弟子都熬夜修学,你早睡了岂不是丢了为师的脸面。”
这话呛人,记忆中宁宴向来都是对外清冷对内温柔的,难得有这么些个爱发脾气的时候。
苏雨也似是找到了乐趣,轻笑着伸手在他的狐狸身板上戳了戳。
“既然师尊嫌弃我这个弟子,不然我拜入大师叔门下算了,也好和柳师兄同门,相互关照,林师姐还会给我逮灵宠玩。”
她几句话句句戳在了宁宴心肺上,差点没将人再气得遁走。
“是,你林师兄说得都对。明天本尊就出去替你找个几个师娘,左右狐族多情。”
这是在怼上回柳意说狐族的事了,他话中有气,竖起的耳朵却是一直关注着苏雨的动静。
没人回应,连骗他都不愿意。
琉璃瞳悄悄覆上层薄雾,狐狸脑袋干脆一低埋在了爪子上,尾巴耷拉在身后任由苏雨怎么弄都不在给回应。
“阿宴,变回人形来。”
苏雨把他提起转向自己这边,揉搓着狐狸耳朵话音轻柔。
“我不该说那些话。”
她也跟着幼稚了,瞧瞧那双躲开视线的狐狸眼,水雾朦胧的。
这是要把人气哭了。
“我是喜欢阿宴的,那日说好救完柳师兄回来同你说,只可惜后来便忘了。”
“是想同阿宴结契成婚的喜欢。”
宁宴被未即刻回复,只不过耷拉下来的狐狸耳朵略微抬高。
“你别丢下我。”
他话说得温吞,转瞬恢复了人形坐在桌面上。白皙的身子虚虚被薄纱似的衣裳遮掩着,劲瘦的腰肢若隐若现,双腿半悬在桌边,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早已经恢复灵力。
怎么还能变不出件体面的衣裳来呢。
“师尊。”
苏雨将这称呼刚说出口,便如被烫了下似的,闭上嘴眼底微显露出些许慌乱。
想起她从前勾着面前的腰肢做的那些大逆不道,苏雨如今是连眼神也不敢多放了。
“天凉。”
她随手将搭在木架子上的外袍拿来披在了宁宴肩上,也全然忘了他早对外界温度无感了。
宁宴如今的面容不同于少年形态的青涩稚嫩,多了几分深邃又清浅的宁静,望着就让人觉得岁月静好的日子该是同他一块的。
可偏偏他藏于这层‘静’下的,是炙热滚烫的爱意。
“不是说,没我睡不好吗。”
这意味就差没直接说了,不过苏雨敢保证她现在只想搂着人好好睡上一觉。
她微倾着身子将宁宴圈着抱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他特地用法术减轻了重量,苏雨只觉着自己抱了团棉花,甜丝丝的又软绵。
古籍边的烛火暗下,床榻上却微亮起了水蓝色的灵气。
宁宴眨巴着眼眸,尾巴一阵阵在她腿上蹭着,似是不敢相信今日就如此安稳。
苏雨睡意朦胧,本是想再安抚人赶快睡下,又突然想起大概以宁宴修炼的境界,他不需要睡觉,此时怕是精力旺盛得很。
腿边被他弄得酥麻,良久才安分了下来。他放轻了呼吸,琉璃色的瞳孔中轻微闪烁着,见着她像是睡了好一会,才将掌心有意贴着她的逐渐十指相扣。
微沉的声音响在耳边,“点点,我不安。”
宁宴也不知晓不安些什么,许是因着这世界苏雨忽冷忽热的态度,亦或是出系统的时间又快少了一个世界,若是苏雨不认账了,他又该如何自处。
平生在情爱一事上的勇气大胆,宁宴已全给了苏雨。
“点点。”
他眸中无奈也有,茫然也有,只想轻唤着,就如同寻到了支撑。
指节被一寸寸攥紧,宁宴愣怔地望着面前不知何时睁开的眸子,还未来得及说上些,喉头莫名堵上来的酸涩与委屈快将他搅乱。
她听见了。
“我都在。”
苏雨轻柔把他按在身下,怜爱地轻吻过宁宴的狐狸耳朵,将它惹得不止轻颤后才顺着继续向下,用着言语同动作不厌其烦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意。
这觉是睡不好了。
娇花沾染了晶莹,却依旧颤颤挺着身子向上,用着沙哑的音色倾吐。
“点点,那现在呢,不止是露水?”
他微喘息着,狐狸耳朵轻颤着,弓起身子想要再问清楚。
“对吗?”
“对,不止。”
她早惦记得不行。
心动,心悦,喜欢,爱极都是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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