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奴——六棋
时间:2022-09-13 07:41:00

  她不喜欢谢留大汗淋漓地贴着她,谢留便起身让人送来热水清洗。
  在此间隙,有人将今夜谢愠的动静汇报给他。
  谢留闻言仅是一句“看好他”,便将护卫打发了。
  谢愠因为阿翁的事对胭脂有隔阂,此事谢留很清楚,在谢伯卿被害那段时日,他的心情比谢愠更痛苦更复杂更矛盾。
  凡所有痴嗔恨都需时间来沉淀,但愿谢愠自己能想通。
  与其责怪胭脂,不如将所有心思放在如何报仇上面。
  谢留走回睡处面色已恢复如常,胭脂侧躺着,掀眼飞快而又疲倦地瞄了他一下,“你帮我沐浴,我动不了了。”
  谢留知道她累,竟很好说话地答应,“我帮你。”
  胭脂就如被催眠一样,渐渐耷拉下眼皮。
  意识朦胧中,她听见水声,接着身子腾空,人就被谢留带去梳洗了。
  翌日一醒,褥子的另一半早就人去影空。
  等胭脂喊人伺候时,发觉被派来她身边的是熟人,胭脂惊愕之余不掩惊喜,“你们……是小荷小菊?”
  “怎么不见你家女君。”
  洗漱后胭脂被请到堂屋用早食,除了一个谢愠以外,一旁待着的都是随时准备上前侍候的下人。
  发觉谢愠脸上冷冰冰的,胭脂自觉地朝其他人问话。
  “府里……”
  谢愠突地咳了一声,狠狠瞪视了在场的下人两眼,然后将敌意挪到胭脂身上:“你一个外人,打听那么多做什么?是见我兄做了将军,后悔了,见他娶了妇,又惦念着以前的位置?”
  “别想了,没你的份!实在要留在谢府,除非给我兄做妾。”
  “呸。”
  胭脂早有预感,同谢愠单方面待着,准没好事。
  谢愠就是不长记性,往年就斗不过他,现在还想言语激怒她,胭脂偏不如他得意。
  胭脂:“那我不行,不可,不依。”
  就在谢留踏进来时,堂屋内正好传出胭脂声音妖妖娆娆地宣告,“想我做妾?除非你兄把她休了,让我上位,这内宅的位置只有我陈定微能坐,别的香的臭的都不行。再要么,我吃亏些,做个平妻……我陈定微只会与人平起平坐,休想我低人一等。”
  谢愠被她气得磨牙,“你别太得寸进尺!连点礼数都没有,你,你……”
  瞥见身后来到她身边的谢留,胭脂直接当着谢愠的面,扯着谢留的腰带将他拉近,然后小人得志般指着谢留□□,道:“你兄用它欺负我的时候,可没用这‘东西’跟我谈礼数!我要真讲了礼数,你问问你兄这答不答应。”
  胭脂冷嘲。
  下一刻就被谢留快眼握住她袭击拍向自己□□的手,沉声问:“胡闹什么?”
  胭脂为了泄愤想捏爆他的计谋被阻止,只得强颜欢笑地冲另一头的谢愠挑衅地笑笑。
  然后转过头来问谢留,“你新妇呢?我就是好奇,饭桌上没见着她人,姐姐该不会因为昨夜你留宿在我屋里生气了吧?要不要派人去哄哄她,别因为这种小事,害了肚里孩子。”
  谢愠小声嘟囔:“不安好心……”
  胭脂巧笑:“不如小犊郎去哄哄吧?”
  谢愠不满,攥紧了筷子:“凭什么叫我去,又不是我娶的她!”
  “不必了。”谢留在他们又要开始新一轮争吵起,将两个人都沉沉地睇了一眼。
  对着要笑不笑,没闹个畅快的胭脂熟稔道:“她回娘家了。”
 
 
第38章 
  早知谢留身份变得高不可攀,又被上面赐婚,身边怎么可能没有新人?
  今又逢他这么熟稔的开口说出那个女子的去向,便是佐证了他同人成亲了的事实。
  都是早有预料的事,可碗里的东西怎会变得食不下咽,身旁的人也变得膈应而碍眼,好好一通早饭,全让这对兄弟俩给毁了。
  胭脂起身离席,不想被人一把抓住手腕,“哪去。”
  那黑白分明的清冷眸子直直的看着她,仿佛连细密的如漆鸦般的睫毛都会说话。
  胭脂在外流浪一年,碰到长相上乘的人不多,她不想惹是生非,有时也有意避讳。
  凭良心讲,很难再遇见谢留这种摆脸色够冷,笑起来十分多情的坏种。要是回到几年前,他不参军,她开间铺子,还可以看在他相貌上养着他。
  胭脂回神,笑着扯开谢留的手,结果没拉动。
  “怎么?”胭脂意有所指道:“我来贵府做客,又不是贵府的下人,出去走走还不行了?”
  谢留目光幽幽,语气坚定,“不行。”
  胭脂是以陈家遗孤的身份回的京都,届时要见上面的人,从他们回京就有许多双眼睛虎视眈眈,谢留这时更不可能放她一人出去。
  谢留:“你想去什么地方,待我办完差事再陪你去。”
  胭脂正想拒绝,谢留眼神一下变的凌厉严肃起来,胭脂未说出来的话便转了个弯,“阿翁……谢老,我想祭拜一下他。”
  感觉到她在用称呼,刻意区分出彼此间的远近关系,谢留抿着唇,看她的目光已然不悦,“你以前怎么叫的。阿翁养你多年,罪魁祸首已经知道是谁,他不会怪你。”
  所以你不必这样疏离……
  他话没道出口,胭脂就平平淡淡的说:“以前是以前,亲疏有别,还是别混淆了好。”
  以前她是谢家媳妇,如谢留谢愠兄弟叫谢伯卿“阿翁”没什么。
  现在不行了,万一旁人问她是谢家什么人,她怎么说?
  是家中姊妹,还是被谢留休的下堂妻。
  嗤。
  胭脂皱眉打了下桎梏在皮肤上的手,“好了,别再这样抓着我,你什么力气你不知么?跟头牛似的。”
  胭脂觉着谢留的武力有多半该归功于他的力气。
  上了床他全使在她身上,下了床也是这样,她不耐的问道:“你就不能温柔些么?”
  话声一落,对方神色有几分复杂的异样,刚刚紧抓着她不放的手终于有了松动的痕迹。
  谢留松开,胭脂手腕上的皮肤出现几道鲜明的五指印。
  瞧瞧,胭脂抬眸冲谢留瞪了一记,翻了个白眼。
  她皮肉娇嫩,谢留是最清楚的。
  默了片刻,谢留压低嗓音道:“等我回来,就接你去祭拜阿翁。路上有医馆,白玉堂最有名是不是?京都那些妇人追捧的嫩颜生肌白肤的膏药随你开。”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胭脂的话,让他待她温柔些。
  谢留敛着眉眼,没再那么凌厉神气,只不过还是少不了对胭脂的控制欲。
  等她用好用的高兴,他就可以在其他地方留下印记。
  胭脂惊讶的眨了眨眼,谢留这等匹夫也知道嫩颜养肤的膏药了?
  他对那些不是最不屑一顾,怎么会突然开窍似的知道这么哄她。
  兴许是他见其他女子用的多了,亦或者带别人去买过……胭脂冷嗤,当下没了好脸色。
  谢留眉头蹙的更深了,明明刚才她还眼露惊喜,怎么又一副叫人惹恼的样子。
  胭脂问:“你方才说,已经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
  谢留眸光闪过一缕诧异,神色如常的应了声,“嗯。”
  胭脂心底念着嫁祸于她的真凶,顾不得其他,推着谢留大腿追问:“那是谁?你说啊。”
  “想知道?”
  “少废话,你……”
  谢留眼含煞气,盯的胭脂张不开口,然后吐出一句让她脸色瞬间惊疑的话。
  “待我将他挫骨扬灰时,你会知晓的。”
  谢留回京要进宫覆命述职,上半日不得闲陪她,说好隅中接她到城里的酒家用食,结果又派人说要到晌午去了。
  晌午若是还没回来,那就要等明日。
  今日胭脂就只能待在谢府,不能出去半步。
  看守她的人有小菊小荷,还有其他眼线,想要避开他们出行还挺难的。
  胭脂干脆趁着得闲,同她们谈谈家常:“我不在这一年,你们过的怎么样?”
  小菊率先应道:“夫人不在,我同小荷也都被管事带走,分到其他院里干活。”
  胭脂:“我已经不是你们夫人了,我在其他地方做了教习娘子,你们都叫我陈娘子好了。”
  “可是……”胭脂说起这个神色就很平淡,小菊没到真看不懂眼色的程度,在小荷拉扯下改口,“好的,陈娘子。”
  “你说你们不在主院了?那个人没叫你们侍候?”
  “谁?”
  “新夫人呀。”
  当初跟谢留住在一块的主院胭脂一直提不起兴致想去看,但在昨夜厮混间,谢留说那边一直没被动过,胭脂陡然又来了点兴趣。
  “走,去瞧瞧。”
  行到半路,结果与人狭路相逢。
  面对环抱双手,仿佛在这条路上等候已久的谢愠,胭脂打量他,忽的捂面一笑:“小犊郎长大了,铁镐都不带了呢。”
  谢愠从前带铁镐,是因为家中有一老人,外加这个毒妇。
  属于孤儿寡老的门户,谢留又不在家,为了自卫,他不得不时时刻刻别一把器具在身上,哪怕不伤害他人,至少能震慑一下。
  虽然看起来很好笑,但这已经是他青涩稚嫩的年纪里唯一能做的了。
  胭脂明明知道,却还要拿这个来取笑他,谢愠脸皮向来就薄,此时便狠狠剜了她一眼。
  不过还算长进的,竟然没直接对她破口大骂。
  谢愠冷着脸道:“我找你有事。”
  他摆出大人模样,因为又长了一岁,相貌比以前青涩阶段要成熟了一点。
  胭脂饶有兴味的问:“什么事呀?”
  谢愠孤傲起来有几分肖似谢留,卖关子道:“跟我走就知道了,敢去吗?”
  胭脂:“不敢。”
  谢愠神色一变,仿佛耐心告罄。
  “除非……”
  胭脂逗他,“除非把谢留给你的好用钱分我一半。”
  她果然没变,以前有多爱慕虚荣现在就有多市侩。
  谢愠:“分就分。但份量不少,回来就取给你,你现在拿着也没什么用。”
  他答应的那样痛快,胭脂反而心生异样,这么好说话,岂不是有诈吗?
  谢愠走在前头,发觉胭脂始终不动,皱眉催促,“还不跟上。”
  胭脂只好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们才出门口,意料之中就被府里的护卫阻拦了。
  是谢愠做主,说是去找他兄,在与胭脂的一唱一和、狐假虎威下,才使得护卫迫不得已放他们离去。
  只不过还搭上了两个护卫他们安危的随从。
  路上胭脂与谢愠乘了同一辆马车,二人互不搭理,耳边只有路面石板传回的轱辘声。
  等到胭脂终于忍不住问他“到底要去哪”的时候,谢愠才掀开帘幕朝外看看。
  他要去的是他阿翁的墓地,怎么马车行到半路,和他预想的不大一样?
  “谢愠,这都要出城了,你不会是想背着你兄悄悄将我送走吧!”
  胭脂的讥笑声响起。
  谢愠感到被冒犯的哼了一声,朝着外头的护卫喊道:“停下!怎么回事,原先不是走的这条路。”
  然而外面的人如若未闻。
  面对胭脂要笑不笑的眼神,谢愠恼怒的起身,差点没因没站稳而摔倒,他大声道:“人呢,我让你们停下耳朵聋了是不是!停下,还不快停下!”
  胭脂本是想取笑谢愠在谢府护卫心底威信不够,但经过他好几次呵斥马车停下,护卫都跟听不见一样时。
  在感觉到有什么重物闷钝的掉在地上后,二人这才意识到怪异的地方。
  “外头怎么了,我问你们……”
  话未说完,车轱辘陡然不动,谢愠彻底摔趴下,马车门倏地打开。
  明亮的光线照耀着里面两张惊疑不定的脸,胭脂清晰的看见原本其中一个神色卑微的护卫倏然变的凶神恶煞起来,冷笑的表情带给胭脂一种不详的预感。
  “二位,得罪了。”
  诗里说“晚来天欲雪”配上小火炉上温的热酒,用来度过漫漫雪夜最好不过。
  但有阔别一年多未见的盛云锦在前,胭脂眼皮总是跳的慌。
  “见到我,是不是很惊讶?以为我早就死了?”盛云锦晃荡着杯中物,二人身前摆了一桌酒菜,如果不是一刻前胭脂刚被松开绳索,仿佛他找她来不过是为了叙旧。
  可实际上从他开口说出这两句话起,胭脂就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了。
  盛云锦:“说说吧。”
  胭脂浑身酸痛,顶着再见盛云锦的压力,在他幽幽目光之下轻声问:“说什么?”
  她确实以为盛云锦被谢留给弄死了,谢留都能对她下那么重的狠手,更何况是盛云锦呢。
  “说说这一年多里,你是怎么过的。”
  盛云锦:“再说说你我他之间旧账怎么算……”
  胭脂听他温声温气的陈述,实则心头已经开始忐忑起来。
  旧情人再相见,都是物是人非的感觉,她对当初着迷过的盛云锦,而今再升不起一丝心动的错觉。
  仿佛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个从未见过的过客。
  胭脂思量着怎么同他开口,手不由自主的揉搓着衣袖,“我……过的也就那样吧,倒是你呢?”
  盛云锦见她居然反问自己,手中的酒杯瞬间捏紧,继而放下。
  “难为你还关怀我……当初我还真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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