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年……”程礼彰顿了顿,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声音里带着深重的遗憾,“我母亲撞见我父亲和别的女人亲密。她对我父亲的爱意在这些年里有增无减,愈发深厚,这个事情令她失去了控制,她开始躁郁,企图自杀,被赶回来的我父亲制止,并且向她解释他并没有背叛她。”
“事实确实如此,那个女人确实想要勾.引我父亲,但他向来洁身自好,从没背叛过她。但是这时候她已经听不进去了,她进入极端状态,我和我父亲两个人竟然都难以制服她,她冲进厨房,拿了刀出来,把我父亲砍伤,我上去拦的时候,她甚至拿刀冲过来砍我,我父亲挡在了我前面。”
“那之后,事情已经不能更严重了,于是我外公把她送来这边疗养治病,她开始不认得人,只记得我一个。为了配合治疗,我也来这边住了几年。”
其实那些年,程礼彰也被折磨的十分难过,他那时年纪还不十分足够,心智也不曾成熟到能够抵抗许多压力,他也出现了一定的神经衰弱症状,配合母亲治疗的同时,他自己也在接受心理辅导。
就是那时候,他遇到了林眷柔。
仿佛说完一个故事一般,程礼彰侧头用轻轻蹭了蹭林眷柔的鬓发,手掌覆盖在她脸颊上,温柔地说:“怎么哭了?”
林眷柔心痛的无以复加。
他向来温柔体贴、心智成熟,加上他带领一个那么大的公司,别人见到的他都是温文尔雅、无坚不摧的模样,就连她自己,也从未想过他曾也是少年,他也有他的伤痛与无奈。
他的讲述里,对自己的感受几乎都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但林眷柔自己也经历过许多,哪里不理解少年时他的脆弱。
林眷柔热泪滚滚而下,程礼彰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纸巾来为她擦拭,笑时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都是以前的事了,早知道说出来还得惹你哭一场,就不告诉你了。”
“你不告诉我告诉谁?你以后什么都得告诉我,不准骗我也不准瞒着我!”她倒是耍上了小脾气。
但她说话时抽抽噎噎的,眼眶里泪水还流的没完没了,被冷风一吹,鼻涕都快要出来了,真是教他气不起来,只好捧着脸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乖宝宝别哭了,风一吹脸要皴了,你可是女明星,要注意点形象的,啧,看这鼻涕。”
他又拿出一张干净的纸巾出来,捏住她通红的鼻头:“乖,哼一下。”
林眷柔觉得丢脸,要自己抢过来擦,程礼彰不给,就着这个姿势给她擦干净了,拍了拍她脑袋:“别哭啦。”
刚才实在是情绪难以控制,心里头又酸又麻,哭了这一会儿,倒是把情绪发泄出去了,林眷柔又有些不怎么好意思,瓮声瓮气说:“那现在呢?你妈妈还好吗?”
作者有话说:
摸摸我们程总~
第五十八章
“她现在精神还算稳定, 但偶尔还是会发病,而且因为长久的抑郁,身体上其他问题也渐渐凸显, 所以一直在静养,下次你空了, 我带你过去美国看她。”
林眷柔点了点头, 朝他张开手臂:“抱抱。”
程礼彰笑的一脸溺爱, 直起身令她紧紧贴进怀里, 两人安静地抱了一会儿。
风吹动树梢的声音显得周围静悄悄的, 他怀抱温暖,林眷柔躲在巢窠里, 停了一会儿,又流下两行泪来。
程礼彰无奈极了, 将她拉开一点,捏着她脸蛋儿上的软肉训她:“再哭打屁股。”
林眷柔抽抽搭搭地,开口时竟被自己口水给噎了一下,软绵绵道:“觉得你小时候好可怜,好想抱抱他哦。”
程礼彰一顿,心里软下来, 两指轻捻她耳垂,轻声说:“……早知道,我也早该抱抱你。”
林眷柔没听清:“你说什么?”
程礼彰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将她拉起来,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 说:“走吧, 小泪罐子。”
两人又在四周闲逛了会儿, 天色擦黑时,便手牵手打道回府去了。
到楼下时路过一个卖烤红薯的小摊子,林眷柔就眼馋地走不动路了,巴巴地站在路这边望着,推了推程礼彰:“我想吃烤红薯。”
程礼彰有些犹豫:“这些路边的小摊子都不那么卫生,回去我做给你吃怎么样?”
“在家做的跟街上卖的味道不一样的。”
程礼彰只好去给她买了一小块,捧在手上热热的,咬一口唇齿留香,软糯甜蜜。
*
因为林逾的墓在老家,两人便在第二天准备开车过去。
这里已经十分破败,没什么人在了,林眷柔往常并不多呆,只是当天去当天回,这一次因为程礼彰来了,她便想带他去逛逛,顺便带他看看自己小时候住过几年的地方,于是一大早就出发了。
程礼彰今天穿的十分正式,顺便还多带了件衬衫在车上,林眷柔有些奇怪:“我们不在那边过夜的,多拿件衣服干嘛?”
程礼彰竟意外地有些躲闪:“嗯……开车久了衬衫会皱。”
“……可你下车后外面不是还要穿西装,背后皱了也看不出来啊?”
程礼彰摸了摸鼻子,催促她:“总之带着也没坏处啊,就一件衣服,也不占地方。”
林眷柔撇了撇嘴,上了车。
老家是在D市下属的一个县镇里,开车要将近三小时出头。两人昨晚折腾了大半宿,早上又早起,车里暖烘烘的,没一会儿林眷柔就开始犯起困,一个接一个哈欠,眼里蓄满了泪。
程礼彰笑看她一眼:“我开了导航,你把后面的毯子披上睡会儿吧,到了叫你。”
林眷柔应了声,探手去取了毯子,略略侧身闭上眼睡了。
到了地方,程礼彰看一眼时间,将近十点的样子。因为扫墓要上午过去,他们决定先去墓园,下午再去看老房子。
墓园不大,地处略偏僻,在郊区一个半山腰处。
程礼彰将车停在山脚下,下了车转身给林眷柔看后背,问:“衣服皱了没?”
“没有,好好的呢。”林眷柔用手抚了下,睁着眼说瞎话。
程礼彰不信任地看她一眼,自己扭身往后看,又去对着车窗照了照,对她道:“小骗子。”
而后从后座拿了新衬衫,钻进去换了衣服,又将领带整理好,最后才套上外套。
林眷柔无语,皱了皱鼻子吐槽他:“你来见我爸,又不是来相亲,打扮得跟个花蝴蝶似的。”
“啧。”程礼彰不理她,自顾自地整理袖口,“我得给我岳父留个好印象。”
终于等他整理停当,花也好好地捧在手里,两人携手往上走去。
进了墓园,里面竟空寂无人,唯有松涛阵阵,两人半晌无话,心情也俱都略沉寂下来。
还是林眷柔先开了口,带着些笑意道:“别这种表情呀,来看爸爸,应该高高兴兴的。”
程礼彰勾唇一笑,抬手揽上了她肩膀。
然而待林逾的脸庞出现在视线里,林眷柔还是禁不住红了眼眶,她轻轻吁了口气,将手中花束放在墓碑前,轻抚林逾的照片,轻声说:“爸爸,我来看你了。”
她手上略一使劲儿,将程礼彰往前拉了一些,眼里含着泪,嘴角却带一丝笑:“这是程礼彰,我男朋友,我带他来见见您。”
程礼彰往前一步,望向林逾的照片,这张照片他在林眷柔相册里也曾见过,这照片拍的时候,她就站在镜头旁,林逾望着自己一脸灿烂笑容的掌上明珠,眼角的纹路都笑了出来。
他微微躬腰,将自己手里的花也放在林眷柔那束旁,紧接着,他双腿微曲,竟直接跪了下来。
林眷柔一惊:“礼彰。”
程礼彰转头对她一笑,摆了下手,林眷柔噤声,怔怔望着他笔直的背影。
“林先生,叨扰了。”
“我姓程,名礼彰,今年二十八岁,父亲已因意外亡故,母亲有病在身,尚在外休养,家里只我一个儿子,于是现在接手父亲的事业,不算大富大贵之家,但我自认还算年轻,也有几分事业心,愿拼搏,敢打拼。”
他笑了下,罕见地带了几分赧然:“和您说这些,并非炫耀,也不是自傲。只是想让您放心,我待眷柔的心,是一片赤诚。物质上不会亏她,感情上也一定一心一意对她。她有她的事业,有自己的目标,我也会全力支持。像您一样,尊重她、爱护她。”
“曾经她没有的,我将会一一弥补,您不必遗憾不能久伴女儿身前,为她遮风挡雨的事,您可以安心交给我。”
“我程礼彰,必定不负期望,永远不会辜负她。”
他语气平淡,却又如此郑重虔诚,末了,他笔直的肩背弯下去,将额头轻轻叩在微凉的青石板上。
山风微微发冷,吹拂在他额间鬓角,泪眼朦胧间,林眷柔看到伏在地上的程礼彰那坚定的侧脸,正是她最初爱上他时的模样。
*
两天惹哭她两回,林眷柔本就微微发红的眼此时更是肿了起来,程礼彰有些心疼,用拇指为她拭泪,一边轻声细语地哄她。
好半晌她才终于止住了泪,于是便开车往老房子方向开去。
林眷柔吸了吸鼻子,侧坐在副驾驶座上,出神地望着程礼彰,喃喃道:“你干嘛那么好?我自己都觉得,我何德何能啊?”
程礼彰低低笑了一声,目视前方,嘴上答她:“你没听过吗,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情,没有理由可言。也许是你长得格外好看的缘故呢?”
“马屁精。”林眷柔啐他,嘴角却忍不住高高翘了起来。
老房子实在是很老旧了,锁几乎都已经锈上了,程礼彰废了好大得劲才打开,斑斑锈痕染了一手。
林眷柔打发他去洗手,然而自来水管都早已经没有再用了,半天也没洗得成。
“要不去隔壁接点水?”
林眷柔站在院子里转头看他,突然灵机一动:“后院有井诶,要不我们去井里打点水吧!”
程礼彰:“……”
老婆想玩,能不奉陪?
只好去厨房里找了水桶过来,去后院看,井里的水竟然还没干涸,水面如镜,倒映出两人的面容来。
程礼彰将水桶扔下去,打了水上来,这才如愿洗上了手。
两人又去林眷柔小时候的房间看,屋里差不多已经被搬空了,只留角落里一张小床和门口立着的柜子,墙上几处稚嫩的简笔画,明显出自小朋友之手,可爱又童趣。
程礼彰指着墙上的一只小鸭子问:“你画的?”
林眷柔脸红了,推搡他:“没你画的好啦!”
程礼彰笑,往里走,林眷柔拉他:“屋里都是灰,小心呛到啊。”
他指着靠床那边墙上说:“那边还有画,我要去看看。”
他走过去,那画就在墙角,似乎是小姑娘躺在床上时,侧着身子画的,他这样看便有些不方便,于是抬手称道床沿,微微倾身,侧着头仔细辨认。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楚画中内容,经长年侵蚀潮蛀的小木板床再也经受不住他一个大男人的重量,“嘭”地一声倒了下去,打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沸沸扬扬的烟尘弥漫在空气中,林眷柔忙过去把程礼彰往外拉,他却已经把烟雾吸进了口鼻中,剧烈咳嗽起来。
林眷柔斥他:“叫你别去,看看现在。”
程礼彰眼睛都被迷住了,涩涩发痛,闻言苦笑道:“我也没想到你这个小床这么不经人折腾啊!”
“……”林眷柔无语,这时候这人还记得说荤话!
她从包里抽出湿纸巾,覆在他眼上轻轻擦拭,又翻出眼药水给他滴了,流了几滴泪才算是没那么难受。
又开了瓶矿泉水给他漱口,等到程礼彰舒服一点,屋里的灰尘也都落了地,程礼彰贼心不死,仍旧去看。
一看却看出个东西来,床底下,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等人来发掘。
作者有话说:
裸奔好痛苦啊QAQ
第五十九章 [此章节已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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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当晚, 陈静仪要求林逾同她发生关系。
林逾大为震惊,坚决拒绝了她。
然而此时陈静仪似乎渐渐镇定了下来,眼神也不再迷惘, 她盯着林逾的眼,仿佛在质问他:“你还是嫌弃我?”
林逾百口莫辩:“我不是嫌弃你, 我是珍惜你, 静仪。我答应你的事情, 就不会反悔, 你大可放心, 不要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
然而陈静仪却用沉默来抵抗他。
林逾事实上本质略略懦弱,陈静仪的冷暴力令他无所适从, 最终还是答应了她。
整个过程仿佛一场冷冰冰的交易。
事后,陈静仪趴在他的胸口, 嘴角挂着一丝笑,眼神却冷冷淡淡没有温度,她语气堪称轻柔,吐露出的话语却令人不寒而栗:“不可以反悔哦,林老师。否则的话……”
她话没说完就住了口,林逾却突地打了个冷战。
他此时此刻还没有意识到, 他常常惦记在心里的小姑娘就是一条美女蛇,而他自己,就是那个倒霉的农夫罢了。
两人第二天就去陈静仪家见了家长。
陈静仪家里也没有几口人在了,只和爷爷奶奶两位老人同住,他们虽年纪已老,却把这个漂亮孙女当眼珠子似的疼。
要知道林逾可是比陈静仪大了将近十岁, 爷爷听陈静仪说还要退学, 马上到来的高考也不考了, 怒极攻心,又想到自己孙女才十八岁,一定是林逾哄骗了她做了不好的事情,才这么坚决要和他结婚。
他气的抬起拐杖就要揍他,却被陈静仪拦了下来,当天就不顾阻挠,搬到了林逾家里去。
这事情为镇上贡献了好几个月的谈资。
然而经了事的陈静仪性格却较以前大为不同起来,她变得冷淡,开始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如同一滩死水,任何事情都激不起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