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还要焚香沐浴?”裴十安拿过另一茶盏,替云烟沏上茶水,淡淡说道。
“对,对”云烟听了没注意不住点头。
刚说出口惊觉不对。
小心思被戳破,她害羞的捂了脸。上次粗粗学的如何编已经忘记了,本就要择一日心情大好的时候再去细学,平日自己忙着看账本,研究胭脂水粉,看临安新出了哪件裙衫好看,多宝阁掌柜的还没送来新制的首饰钗环,光是这些都要花好多功夫,晚间还要看妙斋公子新出的话本子。
想着想着僵坐这有些累了,她将胸前鼓囊倚在桌上,两手托腮不出声想蒙骗过关。
裴十安沏好茶递过去,猝不及防看见这一幕,素来冷静的手抖了一下。昨日已经知道云烟身段玲珑,妖娆美艳,但今日再看还是觉得火气上头。
端过茶水兀自喝了一杯又一杯。
偏生有人不知道,趴在桌上,绵软被压的变了形状,两眼水汪汪无辜地问道:“十安哥哥,你很渴吗?”
眸色暗了暗,“你今日感觉可好些了?”
“我很好啊,早上用完膳腹中也不...”突然想到他问的不是这个好,云烟坐直了身子,两手紧拧帕子,两腮通红。
这人怎么这样?老是想着这事,虽然,自己也不难受就是。
“我在郊边有一处温泉庄子,年关将至,圣上封笔,官员亦可归家修整,烟烟想去吗?想去回门后便可准备准备。”
温泉庄子,冷冷的天泡在温温热热的池子里最是舒服不过,在扬州祖父也有几处温泉庄子,自己和舅家表姐妹去过几次。来了临安后连出城门的机会都少,当下忙点头,表示自己要去。
她没看见裴十安眼底暗色一闪而过。
接过茶水浅酌几口,看着十安哥哥修长的食指,面如冠玉,哪哪都好看。
“烟烟,不若再上一回药。明日便要回门了,莫要让岳母担忧才是。”裴十安面色如常,眼眸中带着关忧,是再好不过的夫君了。
云烟仔细瞅了瞅,又想着他说日后还能去跑马,自己上了药百利而无一害,当即同意点了点头,还催他快些去取药。
裴十安取了白色瓷瓶归来,将人抱至床榻边。
事到临头,云烟还是有些羞赧,两手捂了脸不去看他。用脚踢了踢他的腿,催促道:“夫君,你快一些。”
裴十安上手扯掉她的披帛,后又像剥鸡蛋壳般流畅剥开中衣。眨了会儿眼的功夫,丰腴的身上只着一件小衣。红色底的,上面用金色绣线绣了菡萏,细细的花梗枝头几朵菡萏过于饱满迎风颤巍巍。
一根红色的细线在脖子后头随意绑了结。
云烟往后退了退捂着胸前说什么都不肯松开,气鼓鼓问道:“夫君为何上药要这样?我没有摔伤。”
“乖,昨日夜深,烛光昏暗。今日一并都看了,看看可有淤青。尽早处理,不然日后不好看了你又要哭鼻子。”裴十安站在床榻边,声音清隽,语调缓缓,通身温润如玉,好言好语哄着。
听得要不好看了,云烟放下手往床边爬了爬,让他等会儿多抹些药。
裴十安看着美人如玉,往这过来小衣裹不住,肤白似雪晃人眼。
他眸色暗了暗,面色如常开了药瓶,等着人安安分分过来。一手将三千青丝归拢,顺势扯掉红色细绳,小衣飘落,被撇至一边。
云烟下意识环住身前,后悔道:“夫君,我想自己上药,你在外面等我便好。”
“无碍,夫妻本是一体,我当效仿先贤,事事亲为,娘子的事便是我的事。”裴十安拉开她横在身前的胳膊。
话是这样没错,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云烟思索未果,感到一手在身前忙活,一时不察小声嘤咛。当下觉得自己脸上滚烫,就要背过身去。
裴十安眼底带着餍足,看着云烟自面庞脖颈往下一寸一寸变的粉红,惊奇的看了看。昨夜烛火忽明忽暗,没有察觉娇气包这样敏感。
当下手下动作轻了些,在绵软上轻轻揉搓自己坐在床榻边抱过人,云烟将脑袋埋在他胸前衣裳上,觉得不好意思,不想见人。
也忽略了身边这人这会儿在做些什么。
裴十安空出一手将她鬓边乱发别至耳后,温声问道:“烟烟可是难受?”云烟摇了摇头不出声,身子有说不的异样。
扭头看见锦被在里头叠的好好的,当下扯出来,一头钻了进去。
想着是自己过火了,裴十安取了一棉帕放在一旁,接下来规规矩矩上药。取了一块药泥在指尖,推上襦裙下摆,冰冷的药泥推开,云烟在被内缩了缩身子。
听得道好了,云烟探出头,看着夫君以帕拭手,如玉的指节根根分明。
“夫君,你先出去。我等会儿就出来。”不愿当着他的面穿衣,云烟赶他出去。裴十安扬了眉,喉结滚动,道了声好。
转身出去了,但去的方向是净室。
兀自穿好衣衫,出了内室,看见那人换了一身衣裳站在廊下看满天飞雪。许久没见的暗一扯了笑乐呵呵站在一旁。
手上拎着一精致鸟笼,鸟儿脖颈上白色羽毛一圈圈炸开,转悠着用肥屁股对着人。豆大的鸟眼瞅来瞅去。云烟一手扶额,这不是自己的小八吗,成婚那日将它忘在府内。
暗一上前笑道:“世子妃,你这鸟儿通人性。阮夫人接手了几天说这鸟儿日日闹腾着要美人,聒噪的很,这不世子就让属下去接了它过来。”
云烟提过鸟笼放在架上,扯开笼门,喊了声:“小八。”
那鸟儿转过身去,白白的翎羽屁股对着云烟,公鸭嗓喊道:“要美人,要美人。画师好,白芍,白芍。”
白芍在外头对着世子妃的嫁妆单子,远远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听着声音从小姐房内传来,当下放下单子吩咐下首几个丫鬟往前走去了。
这是第二次听见画师了,裴十安微眯凤眸,看着那肥胖鸟儿。
若不是烟烟喜欢,这大胖鸟怎进的了他家门。
作者有话说:
喜欢谁是说不清的,烟烟从临安初见那日就瞧上了裴十安。
第三十六章 小王爷的无奈
听得小八在喊画师, 云烟急的跺了下脚。小八哪哪都好,就是太会学舌了。
阿兄见着新奇买来送给自己那几日,它每日只喝水吃些鸟食, 白芍都以为它是哑巴。是以许多事都没有背着它。
谁想到,这扁毛鸟儿日日滴溜个小眼儿, 见每日好吃好喝供着, 还有那小丫鬟梳鸟毛。就展露了本性, 日日在屋内跳脚, 到处学舌。
尚书府人人都认得它。底下人还喊它小八爷。
云烟上前捉它, 想按住它的鸟嘴巴。它扑棱着翅膀朝后飞了出去,在院子空中转悠几圈。天寒地冻, 点点雪花自空中飘落。小八张了张爪子停在裴十安肩上,鸟喙往翅膀下啄了啄。
他只觉得肩膀一沉。
无奈看了眼这扁毛鹦鹉, 娇气包胆大包天,养的鸟儿也胆大包天。
啄够了,那鸟儿凑过头来,半个拳头大的脑袋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倒是有趣的很,难不成真能看出什么来。
白芍小跑过来便看见这番景象。向来儒雅清隽的姑爷肩上停着一八哥, 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苡橋,看来刚刚是听岔了。
丰满的翅膀一扬,公鸭嗓子响起:“十安哥哥,十安哥哥。红衣公子好看,好看!”
红衣公子,满临安喜穿红衣, 还比自己好看的, 也就唯有莫衡一人。
漠北主帅, 齐王之子,状若好女,翻身上马,武能平天下。民间小调都是这般传的。他伸手摸了摸八哥脑袋上翘起的羽毛,长长的眉睫垂下,嘴角上扬,带着浅浅的笑。
小八抖了抖翅膀,顺着廊下飞走了。
云烟走过去,抬头问道:“十安哥哥,你不生气?”
裴十安拢好她被风吹开的外袄,眉眼温和带笑,清隽的声音似潺潺溪水:“我怎会气?二哥本就生的比我好看。”
二哥?云烟捂紧了手里汤婆子好奇地看着他。
裴十安松了手,视线转向廊外。
雪越来越大,点点白花顺着寒风呼啸飘了进来。洒落在他灰白的毛领子上,脸庞抬起望着苍茫的天空,平添几分落寞。
“自小我与大哥二哥便长在一处。二哥跟着爹学武艺,一手红缨枪耍的父亲都要避其锋芒。”他眉眼中带着对往昔的怀念,有几分少年人的畅快,几分不舍,几分无奈。
听得他继续说:“那时我还小,大哥又长我许多岁,我便日日追在他后头喊兄长,一起打闹,一起玩耍,一起习武。他生的好看,每次一起出门,骑在马儿上,都有许多姑娘红着脸偷摸的看他。但二哥最是正直不过,不近女色,誓要收回我大齐疆土!”
裴十安低下眼,眸内是浓浓化不开的哀伤。
“后来,姚林那一役。齐晏在朝堂翻云弄雨,圣上乐见其成,我裴家世代捍守边疆,功高震主,大哥和爹死守城池,乱箭穿心而亡。”
“我知道事有蹊跷,当下韬光养晦,誓要报仇雪恨!二哥性子直,重情重义,他以为我是个攀权附势的孬种,去金銮殿闹过一场受了五十杖刑,被锁在齐王府内。此后心灰意冷,日日声色犬马,流连花丛。”
“我本以为他忘了往昔,但看来他还是他。漠北一役,家国天下,我上不了战场,万幸有他,不然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听了这一番话,云烟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桩秘幸。
十安哥哥和衡哥哥原来本就是兄弟,情同手足。
“那你们重归于好了吗?”云烟紧着问道。
“自然。现下他正在回春谷疗伤,不知何时会回来。不过伤势已不伤及性命了。”
回春谷内,依山傍水而建,地处南边,四季如春。
莫衡泡在山涧边池子里,白玉样的脊背几道狰狞的伤痕从肩右头直直滑落,深可见骨,可见出刀人想将他这半边身子砍下。
这池据说是回春谷一宝,民间传言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其实只是有药浴功效。
青丝飘在水面上,鬓边被濡湿,空气中水汽氤氲,温温热热。他阖上眼,迤逦的眉眼妖艳异常,眼角边小痣嫣红,风流尽显。
武琳琅抱着纱布,药贴赤着玉足,铃铛轻响,从山涧下走上来了。
听得动静,莫衡眉头蹙起,这个该死的女人又来了!怎的如此不知羞。
回春谷谷主之女武琳琅,貌妖冶,性骄纵。一手毒术出神入化,杀人不见血,(注1)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回春谷世代中立,掩去面容去武林盟主换届大赛上厮杀一番,随意漏了个破绽后百无聊赖回到谷中。听闻阿爹接手了个病秧子,日日亲自看诊。
不由内心生奇,阿爹何许人也,什么人也能得他青眼,事事躬亲。荣华富贵,滔天权势如过眼云烟,旁的人都有谷中子弟代劳。
打听了打听,才知道躺在暖玉榻上生死不知的是当今莫帅,在凉贼和蛮夷铁骑下杀了个来回的铁骨铮铮汉子!
初见,她薄纱掩体,皱眉上下打量这人,身量颀长,身段肌肉紧实,布满大大小小伤疤。但这脸,她自诩容貌,竟比之自己也不遑多让。她最引以为傲的武艺,不知可否与他打上几个来回。
生平头一回,看着行为放荡的武林妖女武琳琅对一个人产生了浓厚的胜负欲。
莫衡转醒那日,撑着玉榻坐起,看着不远处站在一个女人,眼内冒着狼性的光芒,灼灼的盯着自己。不由沉默,低头半晌,上衣不在,身上被白纱左一圈右一圈裹着,下身只一条亵裤。
动了动手掌,毒未解透,内力使不上,浑身疲软。
无奈闭了闭眼,得,这回算是栽了!
终日打雁,却要被雁啄了眼。
猝不及防那人坐起,一脸视死如归,武琳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是,胸是开的低了点,但该遮的都遮住了好吗!这世家公子就是死守着女德淑良恭逊的死理。
不对,就算自己有那个意思,他这副表情是何意?!她武琳琅还犯不着强抢民男,仰慕的人都能从城南排到城北。
当下甩了衣袖就走,不和这病秧子计较。
那日过后,便再没见过这女人。直到自己解了毒后,开始疗养这人又出现。
今日,谷主为让自己好的快些,让自己在沐浴满三个时辰,算算时间快要到了,这女人果然又来了。莫衡咬牙切齿,气不打一处出。
武琳琅出现在山头,长发竖起,眉眼傲气,扔了衣裳在石头上,娇喝道:“莫衡!快点起来!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我武家剑术!”
深吸一口气,不气不气。
看着眼前这人穿了个掐腰短衣,下裙收紧,身段尽显,偏偏一双雪白玉足抬起一只踩在石跺上,半点没有女儿家的矜持!
“你转过身去。”莫衡抬眼望向她,长长的眉睫沾了水雾轻轻抬起。
“切,当谁爱看你那白切鸡样的身板!”武琳琅拔出剑利落转过身,在阳光下看着寒光闪烁的剑身,露出满意的笑。
白切鸡,莫衡额上青筋一跳一跳,总有一天,他会被这女人气死!
捡了衣裳穿上,莫衡套上一只袖子大喝:“武琳琅!你怎敢给小爷穿女装!!”声音在山涧中回荡,惊走大只小只鸟儿。
“哎呀!听这声音,恢复不错啊”武琳琅兀自感慨。
“说人话!!”莫衡气的眼角绯红更盛。
“这行走江湖,吃穿用无所谓。我只有女人的衣裳,可不得只能拿女人的衣裳!放心,没穿过的,还是蜀锦,好穿!!”
“今日你若还想比试,就去寻件正常的给我!”莫衡眼角抽动,站在石跺边磨着牙道。
被拿捏住了命门,武琳琅施起轻功,腾空而去。一句话随着风向传来:“男人就是矫情!”
来去如风,她拎着一件衣裳,左肩还抗了把红缨枪。足尖点地,抛了衣裳转过身去,催促道:“快点啊!”
套上这青色衣衫,许多年没穿过青色衣衫,莫衡顿了顿利索穿上。
一袭青衫,公子如玉,似天外来客。
听得后头没了动静,武琳琅抛过红缨枪,拔剑而出,眸内染上嗜血,容颜妖冶异常。原道这武林乱给名头,莫衡见了对面那人气息内敛,白玉的手腕收紧,蕴有一股爆发力,才晓得这人也不是只会没脑子气人,当下接过红缨枪认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