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生香——绵绵不吃草
时间:2022-09-14 07:30:40

  阮云烟:“无碍,只是晒得脸有些发热。”她一边回答,内心还在想着刚刚的事。
  暗自感慨近日真是出门不幸,前几日被刺杀就算了,今日偷看还被抓。真是不知如何表达现在是何种心情。
  绿蔻:“奴婢听闻临安气候干燥,日头也比江南毒辣,小姐肌肤娇嫩,可受不得这正午的日头长时间照射。”
  语罢递上新沏的绿茶,云烟接过大饮一口,希望能缓解自身的燥热。
  她轻轻摇晃着杯盏,看着茶水荡起点点波纹,想着刚刚貌似,那位公子是哪家郎君来着。
  云烟紧紧蹙了蹙眉,仔细想了又想,还是未果便轻叹一口气,随手将茶碗搁桌上了。
  一手托腮,百无聊赖地拨弄衣襟上的络子。心想,不管他了,索性临安那么大,日后也见不着。
  不过,那惊鸿一瞥,月白的剪影还总在脑中挥之不去。
  显然,裴三这个身份早已被她抛到了后头。日后相见还有的好笑,不过这是后话。
  马车渐渐放慢速度,一座古朴还尚无匾额的大宅子映入眼帘。这是前朝将军府,被当今赐予阮恒。厚重的大门被从外向里打开,老管家安伯早就收到来信,在前边儿等着了。
  安伯和福伯都是阮家家生子,两人为义父义子,皆是阮老国公留下的老人。
  自打收到调令,阮恒便先派人打理这座荒芜的府邸,毕竟院落众多,没有十天半月着实收拾不妥当。
  早些年自己尚是阮二郎的那处落脚小院现已不适合居住。
  至于阮国公府,住进那虎狼之穴,当真嫌自己寿命过长,况且自己也不愿妻儿去见老太太的臭脸。
  任凭庶子如何努力,那位可都不会摆什么好脸。个中冷暖,当年已苦尝。而今再不愿,重蹈覆辙。
  府邸坐北朝南,分东西两路,各有六进院落。
  阮夫人与阮尚书先行往正院去了,云烟早就看中西路的芜衡院,之前看构造图便眼馋院中那一方小池塘,盛夏荷花盛开,粉红尖尖吐着露珠,微风拂面,岂不美哉!
  待阮府众人各自安顿好后,聚在一起吃团圆饭,接风洗尘。
  黄花梨木八仙桌上,阮恒举起酒盏小酌一口,脸庞微红,正想说着什么。
  便看见一大丫鬟略带急切进来伏了伏身子:“禀老爷,夫人,阮国公府送来请帖,邀明日酉时赴宴”,语罢递上一白底镶金边的请帖。
  白是白絹,金是金边,当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贴中言明老太太年事已高,许久未见烟姐儿与衍哥儿,甚是想念。今二弟升尚书令,作为大哥定要摆宴接风。
  “爹,可是阮国公做了筏子,咱们不得不去赴宴?”阮衍放下竹木筷子问道。
  云烟看大家都停下,也赶忙咽下最后一口饭,睁着迷茫的大眼,竖起两只耳朵倾听。
  自打五岁随阮父赴江南上任,十载未归,自己着实对本家那边的事知之甚少。不过略有耳闻,自家与那边早就分家,但原因爹娘也没有细说。
  只见阮父捋了捋美髯醑,放下帖子。沉吟片刻,过一会儿道“既如此,咱们明日便去会上一会,看看我这好大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一大家子在屋内继续享用美味珍馐,厅堂内其乐融融。阮父爽朗的笑声时不时传来,旁人家,无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阮恒却说自家人吃饭,哪讲究那么多规矩。
  今夜月色正浓,凉风清爽,但有的人睡得着,有的人睡不着。
  阮国公府内,一大腹便便,腰带松垮的中年男子背着手。迈着八字步,挺着肥腻的肚皮,在书桌旁焦急地来回踱步。
  “国公爷,小的保证焦灼林边那死士咱们准备的可是万无一失,要不是那突然冒出一群黑衣人,咱们早得手了!”
  “混账!混账!”阮国公浮肿的脸涨的通红,一挥桌面,镇纸,砚台砸落一地。“乒乒乓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惊起窗外的雀儿,叽喳叽喳飞走了。
  那黑衣小厮模样打扮的人跪在地板上,紧贴地面的脸上满是墨水,被汗水糊得一道黑一道黄,脸色精彩的很。
  阮国公停下步子,一手重重拍击桌面“哼,这次可是坏了大皇子的事,阮恒,你生来便是要与我作对!”
  他歇斯底里过后冲后头一直沉默不语一老奴招了招手,下颚微抬,示意道“怎么样了?”老奴:“回国公爷,已准备妥当。”
  阮国公闭了闭沉重的眼皮,心想要不是这次未成,自己也用不着这般虚与委蛇。
 
 
第四章 赴宴
  云烟从王妈妈口中得知当年与阮国公府的恩恩怨怨。想到那深门大院晨昏定省,繁复冗杂的规矩,便忍不住发颤。
  绿蔻挑出几条当季新做的衣裙,颜色俏丽,粉白桃红各色依次排开,“小姐,明日赴宴您想挑选哪件,奴婢觉得哪样都好看。”她闻言看了过去,想着自家阿爹的光辉战绩,身为尚书之女,自己也不能丢了面。
  素闻紫气东来,她想了想:“玲珑阁新出的那套衣裳,可还在!”
  江南玲珑阁素来有销金窟之称,一针一线皆是上上品,千金难求。阮夫人本家为扬州富户,自女儿嫁于国公府芝兰玉树的二爷,便更加韬光养晦,这么些年积累的财富早已不可想象。
  上月生辰礼,舅家送的礼之一便是这浅紫金缕梅花百水裙。
  翌日,云烟跟着自家娘亲上了同一辆马车,听着銮铃轻响,清脆的铃音叮叮当当让人心情放松。
  “阿烟,若老太太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莫要往心里去,不值得为不相干的事难过。”她感受自家娘亲温柔的手掌轻抚自己不沾阳水的芊芊十指,莫名感觉这话蕴含许多许多心酸苦楚。
  不知为何,脑中突然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一妙龄少女着一朴素白衣,早就过时的款式现在的云烟看都不会看一眼。
  那女子寒冬腊月端着一瓷瓶,踮脚采着梅花花瓣上的露珠。纤细腰肢仿若要被寒风吹折,女子素来保养得当的青葱玉指又红又肿。
  隐约还听见有人奚落的嘲笑:“哟,这种天气扫火婆子都在躲懒,怎的小姐竟要做这种丫鬟都不做的伙计了!”
  云烟摇了摇头,真是奇怪,竟想到这种事情。
  马车渐停,她便先将这件事抛至脑后。踩着马凳下了车,看见前方一方脸妇人穿金戴银,鞥红的长裙上面花团锦簇,无不想明晃晃昭显主人家刻意透露的贵气。
  但看着自家阿娘身着柔娟曳地长裙,神色平缓,不卑不亢。站在人前,整个人纤尘不染,显得格外端庄高贵。两者一比,高下立见。
  那花孔雀原是阮国公夫人,云烟后退行了一礼,“云烟见过大夫人,夫人安好。”
  清脆如黄莺般的声音酥透了人的耳朵,大夫人显然一时没反映过来。
  她笑了笑掩饰尴尬,忙叫云烟免礼,招呼着往前面花厅去了。
  一面走一面内心忿忿不平,阮二娶的那狐媚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旧如当初那般,甚至多了几分当年不及的风情。
  这阮云烟和她娘一般,平日里觉得自家芜姐儿已是绝顶好样貌,今日这般一见,怕是彻底被比下去了。
  花厅里头各房女眷都已来齐,“哟,这当了尚书夫人果然不同,叫咱一干人等着你们”,一妖妖娆娆没甚骨头的女子手捻帕子捂嘴一笑。
  云烟只见这人眼睛骨碌骨碌一转,接着又说:“咱们多等会儿倒是无碍,倒是老太太,盼了好久才将二弟一家子盼到,夫人这般行为怕是要寒了老太太的心呢!”
  语罢,做西子捧心状,一身翠绿锦绸长裙绿的发亮,像竹林里阴狠,吐着猩红的舌,随时害人性命的蛇。
  “哼,怕是早就将我这老婆子忘到天边去了吧”一脸颊瘦削,颧骨高高凸起的老妇人高坐主座,满身尖酸刻薄的气息,与云烟记忆力里的外祖母相距甚远。
  自母女俩踏进门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阮国公夫人乐的看这样的场景,不仅没有出言阻止,还拿起茶盏,轻轻拂了拂。
  大房嫡女阮芜嘴角勾起轻蔑的笑,当了尚书夫人又如何!自己这二婶终究是上不了台面。
  她为自己以往怕被压过一头的担心嗤笑。庶出就是庶出,就该被自己踩在脚底下。那阮云烟也和该比不过自己,她看着那张明媚俏丽的脸庞,眼里恶毒尽显,真想划花那张狐媚子的脸。
  云烟感觉有人盯着自己,阴阴冷冷很不舒服。
  回看过去,一水红衣裙的小姑娘俏丽非常,不过人中略短,看着有些凶相,不太好接近。
  此人狠狠瞪了一眼自己,云烟心想自己与她未曾谋面,这阮国公府众人莫不是都有些毛病。
  受了这么久的奚落,云烟正要开口说活,却被自家娘亲拉住了手。
  只见自家娘亲恭敬行了一礼:“儿媳来迟有错,不过大嫂送来请帖酉时开宴,儿媳也不曾想早来了一炷香竟还是迟了,望娘莫要计较大嫂的疏忽,都是儿媳的错。”
  大夫人万万没想到往日不愿过多争纷的弟媳现在竟敢给自己下套,先狠狠瞪了那绿衣妖娆妇人一眼,暗意要她多嘴。后腾腾起身,满脸堆笑道:“娘,辰哥儿即将院试,儿媳近日担忧的有些过头了,竟犯下这样的倏忽。”
  随后又看向云烟母女俩,“听柳姨娘说的什么话,希望素之你不要计较,都是自家人,早来晚来都没事。”
  之前那绿衣女子便是大房妾氏柳姨娘。闻言撇了撇薄薄的唇,和该错的都是自己!
  而那刻薄老太听到自己的面子没有丢,神色缓了缓。
  云烟听着自家娘亲又言:“辰哥儿今年十七了吧,放寻常人家是个童生倒也寻常,不过......”
  闻言,大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比云烟小时候看过的染坊还精彩。暗自感慨自家娘亲平素温温柔柔,原来也不容小觑,战斗力惊人,真好。
  “瞅,我这说了好一会儿子话了,素之你们竟还没落座”,语罢冲身侧丫鬟招手:“没眼力见的,还不给二夫人,烟姐儿看座!”
  小丫鬟低眉敛目请她和自家娘亲落座,云烟坐在绣墩上,松了口气,站这么久属实累脚。于是端起茶盏,轻抿了来自国公府的第一口茶。入口微涩,比不上自家的,毕竟舅舅每年都会送来上好茶茗。
  阮芜将云烟的微愣看在眼里。“怎么,小地方来,没喝过这般好茶?”,那张芙蓉面带着高人一等的傲气,怎么看怎么不讨喜!
  “却是好茶,入口微涩,回味更涩。原来这便是好茶,怎的临安喜好这样的茶!!”云烟漫不经心的回答,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茶盅。
  羊脂玉的手镯衬的手腕肌肤赛霜雪,嫩的可以掐出水。江南来的姑娘与临安相比,总是不一样一些,毕竟临安气候干燥。
  被那玉白肌肤晃花了眼的阮芜额上凸起一条青筋,愤愤憋出一个字“你!!”而后又没了下文,一拂衣袖转过头去不再讲话
 
 
第五章 赴宴(二)
  云烟着实觉得阮国公府这宴赴的没甚意思,高门大户吃个饭都要这般用九窍玲珑心肠!
  转眼杯盏觥筹之间,黄昏已过。
  看樱花落海洋着阮家众姐妹捧着那阮芜说好话,一群人簇拥地仿若她是天仙下凡,还时不时用余光挤兑自己,云烟不由来有些好笑。
  木雕窗棂大开,晚风微微吹过,忽然觉得身体已有些倦了。浅浅啜了几口雨后青梅酒,甘甘甜甜,余调绵长。她想,这阮国公府附庸风雅不成,酒水竟格外不错。
  就如同人,披了张伪善的皮,尾巴也是藏不住的。
  只见大夫人亲亲热热拉着自己的手,大方脸上堆着笑,道:“多年未见,烟姐儿竟已出落得的这般标致。如此可人儿,将来要便宜哪家儿郎?”“大伯母啊,可得好好替你留意留意!”
  云烟才不信她有这么好心,遂表面羞红了脸,手拿绣帕掩了掩嘴角,低声说道:“婚姻大事,媒妁之言,云烟都听爹娘的,谢谢大夫人好意!”
  这番回答如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滴水不漏又挑不出错处。只见大夫人面上仍笑的讪讪,不放弃地说:“无妨,烟姐儿可说说喜欢哪般郎君,伯母久居临安,知道的总是多些的。”
  “我看燕王不错,皇子龙孙,人中龙凤。听闻圣上有意替燕王择一侧妃,烟姐儿如此容貌姣好,和该为阮家更上一层楼出一份力。”上首那刻薄老太一掀眼皮子,面无表情地说。
  云烟还来不及回话,只见阮芜听见这话焦急地跺了跺脚,面色涨红,全然不顾女儿家的面子,大声说道:“娘!祖母!不是说好了吗?燕王殿下侧妃的人选应该是我!”
  大房妾室柳姨娘乐的看这笑话,手倚桌子斜着身子说道:“哟,哟!芜姐儿竟还急上了,看来这是恨嫁了,女大不中留喽。”
  “柳氏,闭上你那张嘴。不会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大夫人恶狠狠说道。接着只见她转过头看向阮芜,“芜姐儿,哪个叫你说的这般浑话!姑娘家家的莫要把这事儿挂在嘴边。”
  听着这番对话,云烟嘴角露出冷笑。这大伯母可真是自己的好伯母,千方百计套出自己嘴里的如意郎君,等着给自己下套。对着自己的亲女儿,又是另一番模样。可真是双的一手好标!
  但别忘了自家娘亲也不是吃素的。只见娘亲峨眉微蹙,面露不解的说道“娘,您说的阮家是哪家,儿媳记得我二房早就被分出国公府了。再说,我与相公也无需用儿女亲事换得前程荣耀,我只盼着烟姐儿与衍哥儿平安喜乐。”
  只见未等那刻薄老太开口,云烟见娘亲用手轻轻揉了揉额角,再说“儿媳怎就听不懂了,燕王何许人也!怎的纳侧妃之事可由国公府决定了?芜姐儿也不小了,这说的是什么话,大嫂可要在这上边儿多多花心思才是!”
  言外之意便是:自己的女儿都管教不好,竟还有的心思惦记我阮二家的心肝宝贝,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这妇道人家懂什么!”只听哐一声,茶盅与桌面碰撞的刺耳声。
  “哼!你大哥如今可不一般,做弟弟的不想着帮衬一把,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阮国府老太太恶狠狠地说。
  这孝字头上一座大山,任谁也不敢不怕。云烟只见娘亲伏了一礼,道:“娘可是冤枉儿媳了。儿媳一后宅妇人,哪懂前院朝堂之事。娘说的什么帮衬不帮衬的,我想爷他心中都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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