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人家——朽月十五
时间:2022-09-20 06:24:17

  “爹娘你们几个回去吧,我们走了,别送了。”
  说完后,船只在岸上几人的眼前缓缓离开,阿夏还一直站在船头,使劲挥手,直到再也瞧不见为止。
  她也没去船舱,坐在船头,日头刚好能晒到,拢着衣袖像只惫懒的猫。
  方父摇撸,边笑呵呵地道:“阿夏,咱们回去后,晚上支个暖锅吃涮羊肉,成不成?”
  “吃涮羊肉呀,”阿夏的表情从困懒一下子精神起来,她说:“可我还想吃烤的,把羊肉切成小块拿签子穿起来放到铁架上烤。”
  “行,到时候你阿娘不同意,爹帮你烤。”
  “好。”
  阿夏很欢喜地点头,父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无边稻田中划回到明月河上。
  刚回到家,半只脚才踏进门槛,阿夏就遥遥地喊:“阿娘,我回来了!”
  方母还在干活呢,立即从里面出来,双手擦着围布,边走边道:“知道你回来了,这几日在你外祖家可没有作妖吧?”
  “我觉得是没有的。”
  阿夏含糊其辞。
  “成了,我还不知道你。饿了没,我去给你煮碗鸡蛋茶,喝不喝?”
  她嘴上这边说,人却已经往灶间走去了,都没有等阿夏应声,拿出几个鸡蛋,烧壶热水,等水沸了单手将鸡蛋磕在锅沿边,打了好几个黄澄澄的鸡蛋。
  煮熟的鸡蛋扁圆,边缘白中间是蛋黄,窝在糖水里,这样的蛋也好吃,阿夏吃饱了,回家后也松懈下来,上下眼皮耷拉着,一咂一咂地点头。
  方母让她上楼回自己屋里眯会儿,阿夏昨晚没睡好,此时也摸着墙回屋换身衣衫躺进被褥里就沉沉睡去。
  等她再醒时,窗户旁垂下缕缕绸缎般昏黄的光,阿夏伸了个懒腰,半拖着鞋去打开窗。
  陇水镇的天一如既往地灿烂,霞光满天,她睡醒后难得沉静,趴在那里不想起身,往下看时,一群鸳鸯在明月河上游荡。
  此时的风温柔,吹拂到脸上很舒服,阿夏打了个哈欠,合上窗出门去。
  走到一半,正碰到往上走的太婆,她老人家高兴地道:“你娘说你累了,回屋睡下了,我正想上去看看,叫你下来吃饭。这几日在外祖家玩得好不好?”
  阿夏三步并做两步从楼上走下来,挽住太婆的胳膊,“好呀,可好玩了,太婆我跟您说——”
  她捡了些趣事跟太婆说,把太婆逗得直乐,出了大门还在笑。
  今日因阿夏还说要烤羊肉,嫌屋里太挤,干脆把东西全给搬到外头来,虽说有点冷,却宽敞。
  一张黑漆圆桌上摆了只铜暖锅,中间跟烟囱似的,围着它的是用骨头煨成的“小河”,炭燃地热烈,汤汁一直汩汩冒泡,白气随之从烟囱里逃窜出来。
  桌上还摆了几碟子菜,一碟菘菜,几碟片好的羊肉,一碟鱼圆,还有鱼片和鸭血。方家吃涮羊肉,可不单单只吃羊肉,还得要旁的配菜打底才成。
  阿夏刚一露面,正蹲在那里烤的方觉眼尖,招招手,从铁架上拿起一串烤好的羊肉串,唤道:“阿夏快来,先给你尝一口。”
  “这么快就烤好啦,”阿夏赶紧走上前接过那串还滋滋冒油的羊肉串,很大块,用竹签穿起来烤,洒了些料,特别香。
  呼呼往上吹气,才咬下一大块肉来,羊肉处理得不好有膻味,哪怕加大料煮熟都能尝得出来。
  可方父是收拾这些的好手,膻味腥味反正是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菜里。所以这羊肉用炭火烤得外焦里嫩,除了香还是香,甚至烤到里头还有汁水流出。
  阿夏吃完直点头,大着舌头说:“大哥你有这手艺,可以在明桥上支个摊子去卖了。”
  “全是爹的手艺,可别抬举我。”
  方觉笑意盈盈地回她。
  等大家吃了几串羊肉后,铁架暂时搬到边上,当烤火的火盆子用,这时的暖锅早就热得只差东西煮。
  方母给卷了不少羊肉卷下去,鲜红的羊肉一沾到沸腾浓白的汤汁,就烫得往里收,连肉也变了色。
  阿夏夹到一小片,跟羊肉串的味是不同的,涮羊肉更鲜更嫩,片得极薄,上下牙齿轻轻一碰就能咬断它。
  她一人吃了小半盘,连汤也喝了不少,呼出的气都带有羊肉的香。方父还给她夹了鱼圆,用新鲜鱼肉手打捏成的鱼圆,滑溜溜的,弹牙,咬开里头还有汁水。阿夏一气吃了三个。
  那吃相跟底下的年糕趴在铁架旁吃鱼丸似的,连胡须都忍不住埋到碗里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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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海鲜面
  回到家后的清早,阿夏想赖在床上不起,一觉睡到大中午才好。谁知天才蒙蒙亮,外头年糕就开始挠门,小猫嘴也不肯停歇,一直咪呜咪呜地叫唤。
  阿夏拿被子蒙住头也没用,最后她一掀被子,顶着头乱糟糟的发坐起身来,从齿间发出一声,“年糕你最好有什么大事。”
  穿鞋去打开门,年糕抬起头舔舔自己的毛发,喵地叫了声,长尾巴扫地,而后转身往二楼的晒台那里走,踩两步又回头看还在原地的阿夏。
  她心里纳闷,也跟着它的步伐往晒台那走,等到上面,年糕七拐八拐到墙根处,埋头扒拉,叼出一只雪白毛茸茸连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小猫。
  然后趴在那里用乌黑的眼盯着阿夏。
  “啊呀,这不会是年糕你生的吧,”阿夏蹲下来,没过脑子地说出这句话,才想起来她家年糕是只公猫。
  所以她拍拍自己的脑袋,又说:“这不会是你的孩子吧?”
  年糕甩甩尾巴,一点也没理她的话。不过当阿夏瞧到了旁边有只白猫缩在那里,几只还没满月的猫从它的肚皮底下探出爪子或头来。
  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走到晒台旁边往隔壁的院子喊了声,“文姨,你家的大白产崽啦!”
  “啊,”下面的院子里走出个细长条身影,文姨抬头往上瞅,又问道:“阿夏,你说什么?”
  “我说文姨啊,你家的大白在我家晒台上产崽了,好多只呢,你快点上来瞧瞧。”
  “我说这几日它怎么不对劲呢,”文姨一听赶紧把粉在围布上擦了擦,往外走还喊,“阿夏你等等,我就来了。”
  文姨来的很快,后头还跟着方母,两人一来就蹲在大白面前看。
  “看这毛色应当不是年糕干得。”
  方母说得很认真。
  “这也不管是哪家猫做的了,”文姨头疼,“不过这么多猫,我家里可养不下。小芹,你家还要养几只伐?”
  “你问阿夏,年糕也是她养的,我可伺候不了这猫祖宗。”
  阿夏有点心动,小白猫哎,跟她手掌这般大,眼圈一旁粉粉的,时不时软软地喵呜一声,真的很可爱。
  方母哪能不知道她,无奈地叹口气,“你想养就养。”
  “对呀,阿夏你先挑一只,我给你绑条绳,等它出了满月就送过来。”
  文姨边说边想把小猫移到篮子里,没想到大白护得很紧,死活不肯挪窝。
  “成啊,我就要这只。”
  阿夏指了指旁边被年糕叼出来的小猫,浑身一点杂色都没有,她回屋找了条红丝带给它绑上,还给取了个名字,叫汤圆。
  这窝猫文姨没带走,留在晒台上,给用木板搭了个窝,还拿了大白常吃的猫食。阿夏很热心,她把喂食的活全包在自己身上。
  只是偶尔能看见几只跳蚤,让她很想拎着这群小猫祖宗去洗澡。
  等过了几日,小猫爱动些后,山桃和晓椿就找上门来。
  “阿夏,你怎么回来都不吱一声,要不是碰到了方伯,我以为你还待在王家庄呢。”
  山桃上楼后嗔怪道。
  阿夏陪笑,“我这不是在照顾几只猫嘛,一时竟忘了。正巧你们来,跟我一道去看看小猫。”
  “小猫?”晓椿惊讶,刚坐下又立马站起身,“那我可要去看看。”
  她喜欢猫,家里却有人一挨着猫就浑身起疹子的,她便也歇了这个心思。
  “我与你们说,还是小猫最好,一旦大了跟年糕似的,就很烦人。起早非得挠门让你睡不着觉。”
  阿夏边带着她们往楼上走,边摇摇头,语气无奈。
  “当时你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山桃瞟了她一眼,等到晒台上见到几只在窝里伸出爪子往旁边爬的小白猫后,也不说话了。
  这时候的小猫连肉垫上的指甲都是软的,晓椿忍不住摸了摸,皮毛很软,顺着下巴挠了挠,那只头上白掺灰的小猫发出咪咪声。
  山桃也挑了只,还说:“这能聘吗?山南的生辰就到了,也想不出送什么生辰礼,送只小猫给他正好。”
  “成啊,文姨还愁没人养呢,你挑只好看的送,那我送啥呀。”
  “送他一筐菜,”晓椿说到这笑得直不起腰来,前年阿夏想不出什么生辰礼好送,还特意去挑了一筐菜来,让大家一阵好笑。
  “可别提了这档子事了,”阿夏捂脸,“这不是真的想不到吗。”
  几个人坐在屋檐脊背上,又讨论起送什么才好。
  说到后头,山桃就遥遥指着明桥的方向道:“晚上去明桥走一圈呗,许久都没在晚上去那边摊子上吃过东西了。我听山南说多了不少铺子。”
  “去,等会儿我跟阿娘说一声。”
  “那走?”
  “走!”
  阿夏跟方母知会后,让她早点回来也就放她出门了。
  这时天色还没晚,巷子里的人回来得多,看见她们三个走在一起也是笑呵呵的。
  “阿夏,你们三个去哪玩啊?”
  “嫂子,我们去明桥那边。”
  “哦哦,那里桥边有家卖炒年糕的不错。晚上回来要小心些。”
  “哎好。”
  巷里人家挨得近,又相熟,碰见几个都会打声招呼,等出了明月坊,阿夏几个原来空着的手都握着点吃食,不是糖块,就是干果。
  边说边吃,此时正逢散学,学子哪怕背着厚重的书箱,走起路还一蹦一跳的,还有趴在那拱桥上用声音逗鹭鸶飞过来的。
  更有小童拎着纸鸢在青砖大道上跑,迎面过来肩挑着担的小贩。落日的光照到角落,那里有好几只黄白相间的猫,爪子全缩在肚子底下,头挨头趴着。
  街边二楼开了窗,有人探头看天,铺子里的炉子升起,炭火燃锅里香。行人都不慌不忙往家里走,吃口热乎饭,要是碰上个熟人,指不定得站住脚聊上两句。
  阿夏她们走得慢,有热闹都要瞧上一眼,等到了明桥旁,铺子底下的灯全被点燃,宽街大道,四周全是摊子,摆得乱,又各自支了个牌子。
  这家叫食鲜,去瞧一眼,那上头卖的全是早春之物,香椿、菊花脑、榆钱等,另一家就能写尝春,哪管卖一样的,味道就得压过旁人一头。
  也不止这些,明桥晚市上卖的东西多而杂,桥头路上全是吃食,拐过弯过桥又是些小玩意、玩乐的,还有专门的书摊、布摊等。
  明桥的烟火气是陇水镇最浓的,大多懒得生火的人就会跑到这里买上点,所以人也多,小贩忙不过来。
  “要吃什么?”
  山桃看了几家,拿不定主意,转过头来问阿夏和晓椿。
  晓椿她也不太挑,“我吃什么都成。”
  只有阿夏沉思,转而看见个摊子,手一指,“海鲜面吃不吃?”
  “吃!”
  两个人齐齐点头。
  做海鲜面的摊子不大,摆了几张木桌,最旁边是一只暗红陶炉,一口特质的大锅,里头煨着是汤。还有口铁锅,有个小孩专门看火的,要烧得很旺才成。
  小贩是个长得不高,很和蔼的婶子,让她们去边上坐会儿先,才从旁边的缸子里各掏出几把处理好的海鲜。
  有虾、蛏子、牡蛎、小黄鱼、花蛤,都是她清早从海湾那里采买后,趁鲜活的时候收拾好,晚间就到明桥来支摊。
  烧海鲜是要烈火的,猪油都热得冒烟,葱和姜丝来增香,才把海鲜倒下,只听得很响的几声,黄酒扑下后就没渐渐没声。
  加汤加米面,米面陇水镇做的不好,大多都是买从陈家岙那里运来的,那里的面做的才好,用米浆打好晒干,煮开都不断。
  配上这样的米面,一碗海鲜面才算地道。
  汤汁油亮,蛏子、牡蛎、花蛤开了口,虾被烫得发红,黄鱼片无刺,还有几个白生生的鱼丸,洒了一把碧绿的小葱。
  原本几人说得正起劲,有得吃了谁也不说话,抽双筷子开吃,阿夏先吃的蛏子,蛏子的肉细长,也很容易入味。
  牡蛎和花蛤她也爱吃,吐沙后肉嫩的一口一口,也不会吃到满嘴沙子,黄鱼最鲜,妙的是那鱼丸,手打出来紧实,里头还包了一点肉,咬开爆汁水。
  卷起米面来,一根根白又滑,还带着点韧劲,吃口面再喝口汤,不满足再剥个虾,一碗吃完背后冒汗,浑身暖和。
  山桃放下碗,最后一点汤头都喝的精光,连连点头,“这面好。”
  再多的赞美她也说不出来。
  “吃完就不想动弹了,只想找个地方靠一靠。”
  晓椿吃得也满足,最要紧的是舒服,所以她说话的声音跟今晚的夜风一样轻柔。
  又在摊子上坐了会儿,三人才起身到别处去逛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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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卤豆干和鸭盹干
  明桥支摊总是随心所欲的,讲究体面,就摆个小铺子,风吹雨淋都不怕。不讲究的,拿块破木板往地上一搁,小方凳一摆,也是个摊。这样的摊子大多卖土里挖的东西,沾土的总要脏,也不要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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