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博成对林董事这对狼心狗肺的儿女略有耳闻,加上他们刚刚的行为,心中不满甚重。
他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拍了拍林董事儿子的背,说:“林叔是不是疲劳驾驶医生会诊断,公车上也有监控,我们会把实时录像交给警察。”
“所以请两位放心,若林叔出事真因为工作,博远一定加倍赔偿。”
对面的男人一听程序如此繁琐,立刻急了,“这还有什么好调查的,就是工伤......”
他话说一半,一旁的女人立刻拽了他一眼,仿佛生怕他说漏嘴些什么东西。
谢博成淡然观察了两人片刻,朝秘书招了招手。
秘书明白他意,快速递上一张缴费回执单。
谢博成垂眼看着单子,随口一提:“听说林叔出车祸,第一个打120的是林先生。我想问一下,林先生是怎么在第一时间知道林叔出事了呢?”
林董事的儿子女儿眼神飘忽,不愿与谢博成对视。
这使谢博成更加怀疑林董事出事的原因。
“不愿说也没关系,天亮结果自然会出来。”
林董事在晚上十一点时才脱离生命危险,警方那边也取得进展,监控录像与调取的通话记录显示,林董事出事时是因为接了儿子的要钱电话。
取得结果的谢博成质问林董事的儿子,后者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他事先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开车,只是打个电话而已,怎么可能会导致他出车祸呢。
他一副无赖样子,不承认父亲会因为电话分神导致踩错刹车,激动地在医院走廊着大喊着。
谢博成听得脑子疼,让秘书打了个电话,找医院保安把他们一家赶了出去。
这儿女根本靠不住,谢博成本就没指望他们能好好留在这儿守着林董事。
段语安晚上睡得沉,完全不知道谢博成是何时回来的。
第二天醒来时谢博成还在睡着,她叫了早餐外卖,吃过后把谢博成的那份放在保温袋里,留了张便签便去了公司。
上午十点才收到了他发来的一句“早上好”。
段语安回了个无奈摊手的表情包。
【谢博成:中午你回来吗?我和公司几个董事待会在中心路谈事情,中午估计不回来了】
【段语安:钱正昨晚发消息说今天再出来沟通一下,我也不回】
【谢博成:那好,加油】
正准备放下手机,他又发来一张自拍。
图片中的谢博成还睡意朦胧,头发乱糟糟的,正对着镜头比大拇指。
段语安轻笑一声,关掉屏幕。
临近中午时,钱正打电话告诉段语安,他上午正好在天宁这边谈生意,可以过来载她一起去餐厅。
段语安本想拒绝,可对方并不给机会,说已经在楼下等了。
考虑到让他白等有些不礼貌,段语安便拎包下了楼。
两人吃饭的地方在中心路的玉华公馆,中式料理,段语安和谢博成常来。
泊好车,段语安同钱正进了大厅,迎面就撞上了熟人。
以谢博成为首的博远几位董事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上次见还睡眼惺忪的人此刻清醒了不少,高视阔步,神情从容。
他也看到了段语安,靠近后止住了脚步,正经地打招呼,“真巧,和钱总来吃饭吗?”
两人第一次在这种场合碰上,段语安也不知应作何态度,只好轻轻点头,看起来有些疏离,“嗯,你谈完事情了?”
谢博成点了点头,侧身看向钱正,朝他出手,“钱总好,在下谢博成,久仰大名。”
钱正回握了他一下,笑答:“哪里,谢总的名气才叫大。”
谢博成此刻比私下成熟沉稳许多,不苟言笑,毫无散漫姿态。
他也并未过多耽误段语安和钱正的时间,打过招呼后便道别道:“今日钱总和段总谈正事,我就不耽搁两人了。但钱总也知道我和段总的关系,还是劳烦您帮我照顾她一下。”
钱正同意道:“那是自然,谢总放心。”
谢博成又看了段语安一眼,朝她微微一笑,下巴轻挑了下,“我先走了。”
段语安应了他一声,而后与钱正进了电梯。
人走后,谢博成才卸下了伪装,一步三回头,眼底满是留恋。
一旁的董事见状,笑着调侃,“瞧谢总一副心疼太太的样子,果然是媒体们口中的好男人啊。”
身边有人附和:“对啊,谢总既然不舍段小姐在外工作,直接让人在家闲着做个全职阔太太多好,也不用这么累了。”
谢博成抬首整了下领带,轻笑着说:“可我太太才华能力都很出众,留在家里不是大材小用了吗。我倒是宁愿我多打理家务,也不想她十指沾上所谓的阳春水。”
提出这茬的董事意识到自己说话不恰当,尴尬笑笑,“对对,还是谢总考虑的周到。”
另一边,段语安和钱正到了预订的包厢,后者将菜单递给她。
“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谢总,段总提前不知道他也在玉华吗?”
段语安闻声抬眼,摇头说:“嗯,没问。”
钱正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两位平时会分享这些琐事,看样子是我想错了。”
“不过两人的相处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段语安放下菜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那钱总以为我们两个会怎么相处?”
钱正:“都说看起来冷漠的人在爱人面前会很热情,段总面对谢总,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啊。”
“若不是谢总停下来打了个招呼,我还以为两人会当作不认识擦肩而过。”
他一脸满含深意的笑,段语安感到不舒服。
紧接着,他继续说:“听说谢总和段总是谈了很久恋爱才结婚的,真的是这样吗?”
“我怎么觉得,两位不是真情侣呢?”
第25章
包厢里点了熏香, 空气中浮动着可令人放松的香味。
室内极静,仿佛能听到檀香燃烧与蔓延的声音。
暖色的光笼罩而下,段语安的表情晦涩不明, 仿佛若有所思。
她为自己和钱正倒上茶,脸色平静,嘴角微微勾着,“钱总似乎对我的私事很感兴趣,今日见面不应该是谈合约的事吗?”
钱正双手接过茶杯, 侃侃道:“若段总不方便回答就当我多嘴, 只是方才的事让我感到好奇,无意冒犯您。”
段语安抿了口茶水, 心中一笑。
而后放下杯子,看着钱正的眼睛轻声回答:“谢博成是我同床共枕的人, 他与我的关系根本不用弄虚作假。我们结婚是因为互相喜欢, 并不是钱总猜测得那样。”
“刚刚在那种场合遇见,钱总难道认为我应该像个热恋的小姑娘一样蹦蹦跳跳地跑过去, 让钱总看在我和谢博成恩爱的面上给我再让些利吗。”
她将“恩爱”两个字念的极重, 目光坚定, 丝毫没有在撒谎的迹象。
加上她话说得在理,钱正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猜测不仅多余,还十分可笑。
“抱歉段总。”钱正说, “我似乎有些越界, 自以为是了。”
他极少会如此不理智的在公事时询问对方的私事, 今天的言行更是奇怪尴尬。
或许是存在他一定能判断正确的侥幸心理,他企图靠看出并拆穿段语安的秘密而使她能在自己面前展现出落魄慌乱的一面, 以此来报复上次见面自己败在下风。
但事实证明, 他并未达到目的。
他曾在网络上看过谢博成采访或参加活动的事情, 现在向来,眼前的段语安几乎与视频中的他一模一样。
处事从容镇定自若,很有领导者的气魄与风骨。
钱正不得不承认,能与这种人合作,是他的幸运。
“上次我们不欢而散,我回去后想了很多。”钱正看着段语安,“段总,是我轻看了您。”
“果然网络不能全信,我本以为您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是媒体们口中不懂经商之道,只能被人辅佐的公司门面。所以在见面时,我自忖侥幸,希望在您手中多得些好处。”
“但事实证明,”钱正一脸笑容,双手摊开,“您可不是媒体口中那种人。实话实说,您应该是这商界我欣赏敬佩的那种。”
虽为女子,却丝毫不会输给男人们。
女辈能更冷静、更细心,是商界甚至社会永远不能缺少的领袖。
她们永远不能被低估。
段语安并未因为钱正的吹捧沾沾自喜,朝他礼貌点头致谢,道:“钱总高看我了,与您相比,我还是太嫩。”
钱正闻言放声笑着,“段总是觉得我太老?我们可是同岁呢。”
段语安连忙纠正:“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钱正摆摆手,“不必这样段总。看您的意思,应该是不再计较我刚刚的失礼了,那我们言归正传,说说合作的事吧。”
段语安:“好。”
气氛逐渐活络起来,两人的相处模式也从上次的针锋相对互不让步变成了此刻的融洽随意,如许久不见的老友重逢一般。
钱正早在上次就已经被段语安拿下了,他欣赏她,与她合作并长期合作的想法十分强烈。
他愿意在这批半导体的产量和价钱上做出更大的让步,但条件是,与天宁签订合约,往后研发产品所需的电子零件都从正峰购入。
当然正峰会按照市场价格的最低限卖给天宁。
段语安不知钱正态度为何会突然改变,可直觉与他此时的表现都告诉段语安,他是真心想求合作的。
他给出的不论是条件还是让步都利于天宁,但段语安一人做不了主,只能回他先与高层们商量后再给他答复。
“不急。”钱正说,“我们可以先签了这批半导体的生产合同,若天宁高层不愿与正峰合作,差价可后补。”
段语安同意,还是没忍住问他:“钱总突然改观这么大,究竟是为什么?”
钱正无所谓地耸耸肩,说:“只是觉得与段总这样的人合作一定会很舒服。”
接着又朝段语安伸出手,“合作愉快。”
段语安与他轻轻一握,“合作愉快。”
最大的困难解决后,段语安立刻投入了新的工作。
整个下午都在审核材料、查阅合同、四处开会,下班时满身疲惫。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谢博成还没回来。
她拖着即将垮掉的身体走到沙发前躺下,右手搭在眼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闲下来她才有时间去想自己的事,钱正上午的话不停地回荡在脑海中。
尽管她能在面对钱正时坦然地撒个谎,可如今独自待在家中,早已没有当时的坚定。
——你和谢博成是真情侣吗?
——不是。
真相不停地被她重复着,脑海成了杂乱的荒原,在空荡荡的家中蔓延开数不尽的枯草。
在钱正说出真相的那刻,段语安才意识到,或许爱是不能靠演绎出现的。
不论她与谢博成对旁人说多少次谎,也总有人能从细枝末节中看破他们。
段语安仿佛被人从缤纷的幻想中强行揪了出来,被扔在半空,迅速地坠落。
乏力席卷全身,她逐渐从假象中清醒过来。
抬头看去,尽管这个家中有许多她和谢博成温馨美好的画面,却依旧无法寄予她半点安慰。
她和谢博成正在努力相爱。
但他们还没有相爱。
偌大的房间变得格外冰冷,凄清之中,段语安只觉得孤独。
她希望有人能陪在身边,可她没有底气对谢博成说出,想让他早点回来陪自己的话。
毕竟她并不是他的心上人,即使是妻子,似乎也没有太多的资格向他提出要求。
段语安是一个有些情绪化的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将自己包裹在失落之中。
孤独与失落化作冰冷的雨水,她像下雨天幼儿园门口没人来接的小朋友,难过又惆怅。
如果谢博成也爱她就好了。
段语安想。
她真的很想肆无忌惮地向他索要爱。
谢博成下班后去了趟医院,林叔的子女对他已经完全撒手不管了,谢博成只好过去询问了医生他的状况,并为他找了个护工。
林叔虽然已经从ICU转入普通病房,但清醒的时间并不多,或许是因为知道了子女的所作所为,他潜意识中不想醒来面对。
谢博成与他关系很好,见他如残烛般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心情也格外沉闷。
所以趁着他苏醒,谢博成今晚在医院多待了会儿,陪伴一下这位可怜的老人。
回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七点半时告诉了段语安自己要去一趟医院,她没有回复。
八点多时又问她吃没吃晚饭,消息依旧石沉大海。
即使知道段语安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谢博成依旧感到不放心,与林叔打了声招呼就连忙赶了回来。
入室一片漆黑,谢博成以为段语安在公司加班。
刚松了口气开了灯,扭头就看到她蜷缩在沙发上。
段语安双腿屈起,双手抱着小腿,下巴靠在膝盖上。
这个姿势显得她格外瘦弱,背上的蝴蝶骨从衬衫中凸出,令人心疼。
“小漂亮?”谢博成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疾步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怎么了?”
他温柔地摸了摸段语安的头发,后者缓缓回过神,眼底一片麻木。
“回来啦。”
她声音格外嘶哑,面色憔悴黯淡。
谢博成不禁皱眉,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还是出什么事了?”
脑海里闪过所以可能发生的事情,最终他又问:“是今天和钱正谈的不顺利吗?没事,我......”
“没有。”他话没说完,就被段语安打断,“就是一个人在家太无聊了,我就发了会儿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