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欢——雪落蒹葭
时间:2022-09-22 16:06:12

  李琬琰和萧愈在大慈恩寺正殿中先后敬了香,寺中主持带着一众小僧接待贵客,将二人引去了提前备好的禅房,接着就要传膳。
  萧愈见了,抬手制止:“不急,本王与长公主有要事相商。”接着便将禅房中的人撵了个干净。
  房中只剩她们两人,李琬琰抬眸觑了萧愈一眼,等着他的下文。
  “那舞学得如何了?距本王的生辰可没几日了。”
  李琬琰这几日倒是忘了这茬,闻言算了算日子,萧愈的生辰就在十日后。
  十日……
  李琬琰心里默念了一会,这十日里,京城还不知要如何天翻地覆。
  最早,李琬琰没料到萧愈会一口气派出二十万大军,现下留守京城的军队只剩十万,趁着留守幽州的驻军还未开始南下,这是她当前甚至未来,能够扳倒萧愈的最好时机。
  昨日她召见了几名御史夫人来宫中叙话。
  御史中丞的夫人刘氏,出身常州将门,她的兄长刘常怀现今任常州刺史,手上有五万常州守军。
  常州在京西北侧,原是京都抵御狄人来侵的门户。
  她手中还有六万禁军,若刘常怀肯借兵相助,她有实力与萧愈一较高下。
  “在想什么?”李琬琰忽觉身上一暖,萧愈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将出神的她一把揽入怀里,他低头棱角分明的下颚抵在她肩上,微微侧头,轻咬住她的耳朵:“可是在心疼,借出去的那一万兵?”
  李琬琰吃痛回神,她并未挣扎,同样微微侧头,她们之间的距离太近,她只能模糊的看清他半面模糊的轮廓。
  “我是在想,王爷生辰,定要送上隆重的贺礼才好。”
  萧愈听了却笑,五指轻握住她细颈,语气玩味兴致不减:“是么,本王当真期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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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想下章女鹅大招被发现的腥风血雨时刻
 
 
第14章 
  从大慈恩寺回宫后,李琬琰又召了几名命妇进宫叙话,其中包括御史中丞夫人刘氏。
  闲聊了半个时辰,李琬琰赏赐一些珍玩首饰,便派内侍送命妇们离宫,刘氏独留了下来,说昨日归家后,便将李琬琰亲笔所写的调兵诏书夹在家书信件里,派了可靠之人连夜送往常州,最迟明晚,家兄刘常怀必有回信。
  刘氏走后,李琬琰独自坐在未央宫中,她看着身畔紧闭的窗户,落日余晖顺着明纸照进来,透着一点微薄的暖意。
  李琬琰十分清楚,扳倒萧愈的机会,就在这短短几日中。
  她也清楚,此事若败,萧愈绝对会杀了她。
  横竖不过一条命,于她而言,早死晚死没什么分别,可一旦成功,她便不必终日提心吊胆,陛下和宗亲的性命也不会朝不保夕。
  李琬琰不知自己在寝宫中孤坐了多久,明琴扣响殿门,说御极殿中来人,请她尽快前去。
  赶到御极殿时,何筎风也在,正神情凝重的跪在御榻前诊脉,几个宫人在旁收拾地上狼藉。
  李琬琰快步上前,她看到床幔里,李承仁发红发烫的小脸:“怎么回事?”
  御前总管闻言小心解释,说陛下白日里服下药后就不太舒服,晚上喝了药不久又全部吐出来,转眼请太医的功夫,人竟晕了过去。
  李琬琰听罢,挥了挥手,让宫人全部退下,她坐在床榻旁,静等诊脉结果。
  半晌何筎风收回手,自责请罪:“微臣无能。”
  李琬琰正用帕子仔细擦李承仁额头的汗珠,闻言玉手一僵,她转头直直看向何筎风。
  何筎风在她的目光下垂头:“微臣原以为按着从前的方子,陛下不久就可以康复如常,但陛下现在脉象突变,微臣一时间也拿不准是何所致。”
  “可有性命之忧?”
  何筎风沉吟半晌:“臣…臣定竭力保陛下万全。”
  李琬琰听此回答,心骤然一紧,她直直看着何筎风,语气略有凝重:“陛下是先帝唯一血脉,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李承仁病情反复的消息被李琬琰瞒了下来,多事之秋,她担心会因此横生枝节。
  这些年,但凡李承仁生病,李琬琰都是衣不解带的在床前照顾,此番也不例外,她躺在床上,抱着李承仁入睡,她睡得不安稳,几番醒来,听怀中弟弟微沉的呼吸声,才又慢慢睡去。
  早朝上,基本围绕着前线战事与京都流民安置几件大事商讨,唯一特别的,是今日御史中丞因病告了假。
  若常日里,官员告病假是再正常不过,可是今日该是刘常怀回信的日子。
  李琬琰心底隐约有几分疑影,她特意观察了一下萧愈的脸色,没觉出什么不对。
  下朝后,李琬琰一边派人去吏部仔细询问御史中丞告假之事,一边在未央宫中等刘氏的消息。
  不想日暮西垂,未等来刘氏,却先一步等来了萧愈。
  明琴跑进来通传时,李琬琰指尖莫名瑟缩了一下,她未及反应,便见萧愈的身影出现在月亮拱门外,接着一步一步越走越近。
  萧愈走到李琬琰身前时,见她还一动不动的坐在贵妃榻上,仰头看着他,眼底神情复杂,像极了强装镇定。
  李琬琰仔细观察萧愈的神色,可他双眸中好似有一堵墙,将他真实的情绪全部掩藏起来,久别重逢,她根本看不透他。
  “不知王爷前来,有失远迎,明琴,替王爷上茶。”
  萧愈负手立于李琬琰身前,听她口中那句有失远迎,勾了勾唇,笑意不明:“你是想说本王来得不是时候吧,这个时辰,本该是那些命妇进宫才对。”
  李琬琰闻言,右眼皮一跳,她避重就轻的回应:“只是在宫中无聊,叫她们来叙话,打发时光。”
  “本王听说殿下每每还赏赐不少。”他盯着她,语中似有深意。
  李琬琰听罢只问:“王爷不会连这些小事也不许吧?”
  萧愈听着李琬琰的回答,见她不见棺材不落泪,他没耐心与她继续打哑谜,抬手用力掐住她的下颚:“若赏赐些珍玩倒也无妨,但若混进些旁的,比如……借兵的诏书。”
  他的语气陡然变冷,夹杂着轻蔑:“就刘常怀的那点兵,你觉得你能成事?”
  萧愈话落,终于见李琬琰故作平静的神情崩不住,他看她逐渐变幻的神色,不禁冷笑:“李琬琰,我当真是小瞧了你。”
  ‘嘭’一声响,明琴手中的茶盏碎在地上,她走进来看到殿中此幕,一时吓得哆嗦。
  萧愈冷眼看向闯进来的明琴:“滚出去。”
  明琴却被吓住,双腿一软,直接摔坐在地上。
  李琬琰明显看到萧愈眸底,怒气之下掩藏的滚滚杀意。
  茶盏摔碎,惊动了殿外的守军,霍刀带了两个侍卫进来,将摔在地上的明琴拖拽了下去。
  “没本王的吩咐,谁也不准放进来!”萧愈眼底皆是戾色,他揪住李琬琰的衣领,犹似提了个小鸡崽子般,将她从贵妃榻上拽了起来,他拖拽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她,往寝宫深处的床榻上去。
  李琬琰摔在床榻上,后脑勺无意磕在玉枕一角,撞得她眼前一黑,她忍着疼睁开眼,慢慢恢复的视线里,萧愈的身影逆光立于榻前。
  这个时辰,寝殿内还未来得及掌灯,惨淡的光线下,他眼底的神色分外阴鸷。
  李琬琰后背生疼一片,她想要起身,费力撑着手臂刚刚坐起,肩上便一重,她再次被萧愈推倒,摔回榻上。
  萧愈的身子跟着压下来,他扣住她的手腕,不允她半分挣扎,死死地将她压制在床榻上。
  “李琬琰,我真是小看你了。”他又重复一遍,比上一句更咬牙切齿。
  “我原以为你是被你父皇教坏了,今日才知,原来你骨子里就是个不择手段,心如蛇蝎的女人。”他见她偏躲着头,抬手用力掐住她的脸蛋,将她的小脸扳正,冷笑问她:“在你原本的计划里,我是个什么下场?”
  “若你借来兵,真能赢了我,是不是还打算像十年前一样,费尽心机,派无数人来取我性命,不见我的尸骨不罢休?”
  他话落见她不应,冷笑愈甚:“刘常怀借了你兵,礼尚往来,你打算如何报答他?是摄政王位,还是宽衣解带任他消遣?”
  拥挤的床榻上,李琬琰面对萧愈的连声质问,没有一句是她能答出来的。
  若她说,她此番不曾想要他的性命,只望他能折兵损将,大伤实力,退兵北去,他可会信?
  他应该更相信这是她穷途末路的求饶之词。
  “我若不借兵,难道坐以待毙,等着王爷将李氏宗亲在我眼前杀个一干二净吗?难道要我看着至亲一个个惨死眼前吗?”李琬琰红着眼盯视萧愈反问。
  萧愈听了低笑一声,他指尖轻抚她的脸颊,这般姿态像是在说着情人间最亲昵的密语。
  “你不就是这般对待我的吗?”
  可他话说出口,却让李琬琰忍不住周身冷战,她望着萧愈,眼睛里似有痛苦和绝望。
  “你如今又装成这副样子给谁看。”他像是看到了她眼睛里的悲伤,却丝毫不领情,他的大手向下,粗鲁的扯.断她腰间的束带:“拿出你的本事来,让本王瞧瞧,你在别的男人身.下曲意逢迎的放.浪姿态,够不够换回你这条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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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月影如水,凉薄的滑入寝殿,映在大片的针织地毯上。
  越混乱不堪,李琬琰的思绪越飘到很远,她想起十年前,送萧愈回北境的前夜。
  柏茗堂那间逼仄的屋子里,她靠在他怀里,双目有些空洞的望进黑暗里:“阿愈,我愿意的。”
  “可我不舍得。”他嗓音沙哑的厉害,大手抚着她的脑袋,抚顺她凌乱的发丝:“此去北境我未必能活着回来,琰琰,若有一日我死了,你便将我忘了,好好嫁人。”
  她空洞的眼睛里掉出泪,她背着他,任由眼泪麻木的淌下来。
  “阿愈,你会怨我吗?”她突然问他。
  “怨什么?”
  “若有一日我背叛了你,你会怨我吗?”
  他终于发现了她语调不对,抱着她的肩将她的身子向外推开,他看到她躲闪的小脸布满泪痕。
  “不会。”他语气笃定,温柔擦着她的眼泪:“若有那日,定是因我先负了你,你如何报复我,都不为过。”
  她听了他的话,却反而哭得更厉害,她骂他傻,他只乐呵呵的应。
  天近黎明的时候,他该启程了,她眼睛已哭肿的像个核桃,她嘱咐他。
  “阿愈,一定要好好活着。”
  他说只要他活着,就一定十里红妆回来娶她。
  他摸了摸她的头,笑着与她道别。
  曾经温柔的他,久远的好像只出现在她梦里。
  萧愈在未央宫中一直留到后半夜,他在她宫中沐了浴,又重新回到寝殿,坐在床榻旁,盯着沉睡的李琬琰。
  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照亮她沉睡的小脸,她冷白的肌肤浮上一层光。
  萧愈神色复杂的坐在床畔,不知多久,他站起身,提起滑落至她腰际的被子,他替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萧愈离开未央宫时天已朦朦亮,霍刀跟在他身后,带走了一队兵士。
  霍刀跟着萧愈乘车出宫,一路上见主子闭目不言,先前在长公主寝宫闹出那么大动静,霍刀守在外面就是再傻也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有些意外,他入幽州军有七个年头,有幸跟随在萧愈身边也有五年,这么多年,身边的人都知道主子不近女色,不管是清纯高雅的还是性感热情的,小家碧玉也好大家闺秀也好,就连塞外草原王的王女,他家主子没一个入眼的。
  若说这些年主子对哪个女人有过好颜色,那就只有贺兰家的小小姐,贺兰小姐能有此殊荣,也是得益于她的父亲,贺兰盟主曾经救过主子的命,主子对贺兰一家都格外和善。
  除此之外,再有殊荣的便是这位没落皇室的长公主,但主子待她是明显的极为不和善,说憎恶也不为过。
  对此,霍刀也有所耳闻,听说长公主的父皇,早死了的先帝,因为忌惮谢家势力,残杀功臣,主子一家都惨死在先帝的算计之下,主子也是屡遭刺杀,幸得贺兰盟主搭救,才留下一条命。
  如此血海深仇,霍刀心觉此时虽还不宜动小皇帝,但先将这个碍手碍脚的摄政长公主杀了解解恨也是好的。
  “王爷,那御史中丞一家,您打算如何处置?还有…长公主,您还打算留她的命吗?”
  萧愈耳里听到霍刀的询问,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在未央宫中的画面。
  萧愈睁开眼:“信呢?”
  霍刀闻言一愣,接着连忙从怀中掏出信封,双手奉给萧愈。
  萧愈接过,从信封里抽出那张明黄色的信纸,展开看上面熟悉的字迹。
  这是李琬琰写给刘常怀借兵的诏书,今早上被他的人在通往长州的官道上截下来。
  他拿到信,先派兵围了御史中丞的府邸,一面封锁消息,一面若无其事的上朝。
  他审问了御史中丞,刘氏和送信的人,他们都招了,是受长公主指使。其实即便他们不招,他只看字迹也知道是她,就算她找人代笔写诏书,他依旧知道是她,因为在这偌大的皇城里,除了她,没有人有能力,也没有人敢不怕死的与他叫板。
  萧愈垂眸看着信:“火折子。”
  霍刀闻言又是一愣,可还是掏出火折子奉上。
  萧愈接过火折子,吹燃火苗,点着诏书一角,他看着火焰熊熊而上,最后将整张诏书烧成灰烬。
  霍刀不解又意外:“王爷…这………”
  萧愈将火折子重新丢给霍刀,接着身子向后靠在车厢上,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御史中丞一家继续关押着。”
  “是。”霍刀还想再问问如何处置长公主,可想到萧愈刚刚不知为何将诏书烧了,又忍住决计先不多言。
  长公主调兵的诏书,虽被截下,没有真的调来兵马,可落在他们手里,却是不可多得的把柄,只要他们有心,便可以此大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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