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发现领兵的是池家人,知道池家人的野心,如果是废太子登基,便会直接除掉池家,如果是现在的皇帝,即使他再看中池家,也会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也是除掉池家的一个大罪,池家的一个把柄。”
“人心易变,更何况是皇帝,在那个位置待久了,很难不会产生猜忌之心,他在那个位置待得越久,猜忌之心越重,终有一日,会对池家下手。”
“而若是想将这个罪名彻底落实,便需要找池家主支的人,池家主支当时只剩下了,父亲,兄长,我还有你和你哥哥,与父亲不和的我最为合适,又恰逢我在战场上受了伤,他们便把我抓走,伪装出我身死的假象。”
“更可笑的来了,他们竟然派人荼毒我的思想,想让我变成提线木偶为他们所用,真的可笑,殊不知他们的所作所为都被我看穿。”
“甚至于他们的所思所想都被我所洞察,先我早已料到,先帝的计划不会顺利,他的几个儿子没有一个能成事的,果然如此,废太子逼宫拿了传国玉玺去找宋王,宋王为了平静的生活杀了废太子。”
“而沈南上位后又大肆清理先帝的人,私兵的消息并未顺利传到他的耳中,就放任着我找了下家,将兵养成,可笑的是他们都以为这私兵会听令于传国玉玺,殊不知,他们只听我的罢了。”
“我便将计就计,将这指向我们的私兵转成杀向他们的利剑。”
池冀讽刺地轻笑,眼里满是不屑。
本来闲在一旁看戏地风落尘闻言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池冀,刻意拉长声音问道:“冀大人……哦,不,池大人不是与我说,这些私兵都是听传国玉玺的吗?你果然是在骗我。”
“风公子,我说得是真是假,重要吗,我们两个无非是利用关系,而且如今箭在弦上,你若是想因此与我反目,我投身于东晋,你也是不愿意看到的吧。”池冀看都没看他一眼,依旧直直地看向池鱼,好像这话不仅仅是说给风落尘听得。
风落尘悻悻地闭上了嘴。
池鱼却不为所动。
池冀不死心地追问:“小鱼啊,二叔这么多年最看好你,如今东晋的情况你也知道,满目疮痍,皇帝不仁,你若是想与二叔合作,一同打下这东晋的天下,二叔立刻便站在你这边如何?”
“我们叔侄联手,定然所向披靡,拿下这东晋自然不在话下,若是你想要这天下,让给你也不是不行,毕竟我们同为池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如何?”
风落尘神色一变,猛地看向池冀,他沉声道:“池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说好了的,难道你要临时变卦?”
池冀嗤笑一声,挑衅道:“我就是变卦了,你奈我何?面前站着的,是我的亲侄女,而你,无关痛痒的人罢了。”
他抬起手,身后的士兵立时上前将风落尘团团围住,锋利的刀尖直指他的喉咙。
他运筹帷幄这么多年,从未想过跟他统一战线的人会临阵倒戈。
他目光狠厉地看向池鱼,似乎若是她答应了,他便会立刻上前划破他的喉咙。
池鱼看了看风落尘,勾唇一笑,那副模样与池冀一般无二,她在风落尘要杀人一般的目光之中,缓缓吐出几个字,“好啊,二叔,我对这皇帝之位还是很感兴趣的。”
她笑得纯良,直接蒙骗了池冀,可是池鱼却并不打算真正地与他合作。
池冀虽然是她的二叔,但是心狠手辣,野心极大,他的野心与她不同,他并不爱天下苍生,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登上高位,从她杀了四成私兵,他并无任何表示之中,便可见一斑。
为了当皇帝,他可以背叛父亲,背叛国家,若是她真的与他合作,真的随着他夺了皇位,到时候,为了争夺皇位,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而且,他不会是一个明君。
而且,风落尘孤身来到东晋,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不信这其中没有池冀的推波助澜。
如今她假意迎合,等将他带到京城囚禁起来,不得一兵一卒,结束了这场战争,百利而无一害。
池冀闻言‘哈哈’一笑,上前拍了拍池鱼的肩膀,“不愧是我的侄女,好魄力,今日我们重逢,二叔送你个礼物!这小子这段时间没少给你添乱吧。”
“把风落尘给我抓起来!”池冀大喝一声,顺手一挥,士兵立时上前将风落尘抓了起来。
甚至还有士兵拿来了绳子,将他捆绑起来,看样子池冀早有预谋。
他上前搂住池鱼的肩膀,带着她向郎城走去,边走边说,真正地像是一位和蔼的长辈。
“十多年未见,小鱼长高了不少啊,倒是这面貌,真的没怎么变,和小时候一样一样的。”
池鱼抿唇轻笑,没有接他的话,而且道:“二叔,郎城地方小,容不下这些士兵,您让这些士兵在城外安营扎寨吧。”
“等回去,我给我爹爹飞鸽传书,让他赶快回来,见见您。”
“您不知道,这些年父亲总是念叨你,一得空,总是钻进祠堂里,对着您与祖父的排位说话,他这么多年,失去了您们,真的十分寂寞。”
“他要是知道您还活着,定然十分开心,等我父亲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池冀听到‘一家人’三个字,神色变得柔软,这么多年,他带着上万个十多岁的小孩,藏在深山之中,与世隔绝,也失去了家人的陪伴,虽然嘴上说着他父亲懦弱,但是却也十分想念。
他只是对其他人狠心,但是对家人,终究是割舍不下。
他低声轻笑,“好,我与兄长也多年未见了,想当年,我与父亲不和,总是兄长在中间周旋,有时候惹怒了父亲,父亲动了家法,不允许给我上药,不允许给我饭吃,也是兄长偷偷给我送来的。”
他怅然地长叹一声,“其实,这么多年我没想明白了,父亲当年可是掌管整个定国公府的,兄长给我送药送吃的,他未免不知道,只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刀子嘴豆腐心。”
“祖父向来这样,祖父他很爱每个孩子,他只不过是考虑得多些,权衡得多些。”池鱼轻声道。
池冀轻笑着摇了摇头,“是啊,兄长如今可安好?小谨如今什么样子了?最近听说娶了媳妇,天仙似的,让他带过来给我见一见。”
池鱼的神色沉了下来,神色哀痛,沮丧道:“嫂子她,前些日子去世了,被发疯的百姓逼到了河里,本来她是能逃走的,却被她救下的人打晕碰到了河里,便再也没有出来。”
“哥哥他这些时日心情一直不好,二叔以后还是不要与哥哥说此事。”
池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话安慰,可是他一想,引导百姓暴动也有他的手笔,他闭上了嘴,没有说些什么。
他怕,他们知道了,便不会再原谅他了。
第90章 决裂
他轻叹一声, 最后只说了句,“节哀。”
一切都与他有关,纵然他平日里假惺惺习惯了, 面对着自己的亲人,却说不出那虚情假意的话来。
池鱼抿了抿唇, 没有再说些什么。
两人回到郎城, 将私兵在城外安顿好, 又将风落尘囚禁在了郎城大狱, 这才分别给自己的人送去了信。
池鱼与池简与沈羽说了池冀的事, 让池简赶快带着池谨回来,却与沈羽说让他先暂且在梁川府待些时日,先不要过来见池冀,毕竟池冀对皇家人深恶痛绝,她怕他再做出什么事来。
池简收到信, 立时带着池谨赶回郎城, 派人将江阴侯府一家带到梁川府交给沈羽, 让他暂且带回京城,等候发落。
池简与池谨没有带人,一路疾驰,只消两日便到了郎城。
池冀得到消息的当日, 便派人找了一身新衣服, 又将他最为名贵的玉簪拿了出来, 这是多年前, 他成年时,池简送给他的。
他寻了许久, 才寻了一块上好无裂的血玉, 又找了名匠将其雕刻成一只绽放新芽的树枝样的玉簪, 寓意着希望,与他的名字呼应。
听到池简到达郎城时,池冀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早早地便等在门外,迎接池简的到来。
池冀耳朵灵,远远地便听到了马蹄声。
‘铮铮’的马蹄声很快走到眼前,池简与池谨一袭戎装,满身风尘,父子俩动作一般无二,翻身下马。
池冀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角,抿了抿唇,欢喜而又紧张地迎了上去,他双眸晶亮地唤道:“大哥。”
池简望着突然活过来的池冀,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他老了许多,鬓角也染上了点点霜雪,他的脸上不知何时留了疤,十几年前的他最为俊俏不过,他也比他逊色几分。
他那时生得俊俏白净,在满是风沙的边关里黝黑的男子里极为亮眼,到却又擅武,身材精装,最得边关的小娘子们欢心。
可是他却不钟情于其中任何一人,他喜欢的只有他的剑,他的兵书,还有他觊觎的皇位。
池简眼里含着泪,上前拍了拍池冀的肩膀,有些怅然又故作轻松地大笑两声道:“活着就好啊,活着就好啊,我们进去说,进去说。”
池冀连忙点头。
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进去。
池鱼与池谨对这个二叔只有个微薄的印象,想起来,感情也算不得多深,两人对视一眼,跟在两人身后。
池鱼早早地便叮嘱了郡主府里的人准备了宴席,因着天灾还未过去,宴席算不上丰盛,但是已经是目前池鱼能拿得出来最好的了。
宴席上,池简与池冀都喝了不少酒,彼此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过往的事,只是你一杯我一杯地互相灌酒,回忆着两人小时候的趣事。
池简醉眼惺忪,搂着池冀的肩膀,笑道:“我还记得,你那时总与父亲吵架,但是又拗不过他,只能自己生闷气,有一次实在是气不过,偷偷剪了父亲的胡子,被他逮到,抓到大街上打板子,当时街上还有不少心悦你的小姑娘,可是伤了不少姑娘的心。”
池冀连忙拦住他,抬手一杯酒就灌进了池简的肚子里,语气里带了几分乞求,“大哥,别说了,孩子都在呢。”
池简恶劣地大笑两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指着池鱼与池谨,口齿不清地说道:“你们两个愣着做什么,快给你们二叔敬杯酒。”
池鱼与池谨无奈地对视一眼,为自己的就被斟满酒,端起酒杯,起身敬酒,“二叔,我敬你。”
“好好好。”池冀一连着说了三个好,他也不吝啬,倒了满满一杯酒,也站起身来。
酒杯相碰,池冀有些醉了,看不真切,池鱼的手腕一动,她酒杯里的酒便溅到了池冀的酒杯之中。
池鱼借着衣袖的掩护将杯里的酒倒在了地上,眼神紧紧地盯着池冀,见池冀却毫无防备地一饮而尽,她才松了一口气坐下。
果然,池家人还是最为重情,谁都逃不了的。
池冀迷迷瞪瞪地坐下,眼前本就不太真切的事物变得愈发模糊,他刚要说话,却眼前一黑,倒在了桌子上。
池简本来嘻嘻哈哈的神色立时沉了下来,目光沉甸甸地看向池鱼,轻叹一声,“你想如何做?”
池鱼的目光清冷,直直地看向池简,“爹你想如何做?总不能杀了他,带回京城暂且囚禁着吧,但是这些私兵,不能放回家去,如今百姓的逆反心理本来就很重,若是将真相告诉他们,怕是会很严重。”
“我们先将这一切都是北今旧部策划的事放出去,如今瘟疫也已经解决,再向皇上讨个恩典,免他们几年赋税,久了以后百姓自然也就忘了。”
“好好好,你长大了。”池简点点头,也没再说些什么,像池谨伸出手去,“扶我回去。”
池谨闻言上前,一言不发地将池简扶了起来,池简喝得有些多,虽然神色清明,但是身上却没什么劲了,再加上数日奔波,此刻他已经累得不行了。
池鱼叫住池简,目光沉重,“爹,你说,皇上他,真的不知道此事吗?”
池简闻言身形一顿,回眸看着池鱼,“知道又如何呢?”
“爹,二叔的想法有一些未尝不对,若是他知道,这般恩将仇报的皇帝怕是留不得了。”池鱼神色狠厉,竟与池冀如出一辙。
池简轻叹一声,他有些后悔,他就不该让池鱼幼时与池冀厮混在一起,如今他这般离经叛道的思想倒是学了个十成十,他握紧了衣袖,横眉怒目看向池鱼,沉声道:“怎么,你也想造反。”
池鱼挑挑眉,知道池简这是想岔了,看着池简已经要撸袖子了,她连忙道:“不,只是想要换个更听话地罢了。”
池简冷哼一声,“换谁?沈羽?他与皇上可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说说,这件事他知不知道。”
池鱼闻言脸色一白,咬了咬唇,垂眸掩去眼里挣扎的神色,没有说话。
池简轻叹一声,瘫在池谨身上,脚步虚浮地离开了。
“那便,找其他人,总有一个合适又听话的,大不了,去父留子,这江山,总有我们池家人一半。”
过了半晌儿,池鱼突然扬声说道。
如果他们池家的一再让步,换来的只有他们沈家的得寸进尺,那不如不落口舌地将事情做绝。
池冀说得没错,若是想要为百姓谋取福祉,不如登上那个位置,可是权利动人心,人心易变,那不如,她便做个旁观者,旁观者清,永远不会说话。
池简冷哼一声,没说话。
……
池鱼给池冀下得迷药剂量很重,几乎可以保持让他回到京城的一路上都不会醒。
私兵被池冀□□得很听话,知道这是池冀的家人,也信得过他们。
池鱼一路顺通无阻地回到了京城。
沈羽已经提前将风落尘送回京城,听闻池鱼回来,他记得池鱼在梁川府日夜操劳,瘦了许多,立时提着吃食便找上门去。
下人见沈羽来了,急忙将消息告诉池鱼。
池鱼没了听到沈羽时那般小女儿的神色,反而是冷着脸,眼神冷厉,对下人道:“冷他一会儿。”
下人从未见过池鱼露出这般神色,忙不迭地点头离开。
池府大门紧闭,好似府中无人一般,冷冷清清。
沈羽还未意识到自己吃了闭门羹,他上前敲了敲门,尝试着呼喊,“有人吗?我是沈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