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爱昭昭——陈十年
时间:2022-09-22 16:17:34

  天气热着,常叔有些不高兴,“这位李姑娘,有些不守信用。”
  昭昭虚伪地替人辩解:“兴许是天气太热,路上遇上了什么事耽搁了吧,咱们再等等。”
  但她已经知道,这位李姑娘今日不会出现了。
  因为早上,她已经叫云芽去过李家,说她自己身子有些不舒服,今日恐怕学不了,同李姐姐说声抱歉。
  对那边,她说的是自己不舒服。对这边,她又假装什么都不知情。
  她有那么一瞬间唾弃了自己。
  可是二哥和李小姐没有感情基础,她也不算拆一桩亲吧。
  常叔从满怀热情等到颇有怨言,贺容予只听常叔说今日李姑娘要来,他刻意慢了半个时辰,结果回来时,只看见他们埋怨的表情。
  常叔抱怨了几句,但嘴上还是替那位李姑娘辩解了一句。
  贺容予心里却松了口气,淡淡开口:“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听见这句话的瞬间,昭昭甚至想从椅子上弹起来。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这种冲动,但掩不住眼神里流露出的欣喜。
  贺容予看向她,嘴角噙着笑:“昭昭似乎很高兴?”
  高兴啊,她当然高兴。但是……不能说……
  昭昭摇头:“哪有。”
  常叔唉声叹气,原本都做好的打算都化作泡影。贺容予没太多计较,径自去了书房。
  昭昭松了口气,也回自己的住处。
  她在心里再次向那位李姑娘道了声抱歉。
  -
  事情原本就这么过去,但偏偏出了点小岔子,被常叔知晓昭昭两头骗的事。常叔有些生气,他看着昭昭长大,对她有感情,明白昭昭是个好姑娘。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常叔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破坏贺容予的姻缘。
  常叔告状到贺容予那儿,语气气愤:“三小姐怎么能这么做呢?她是王爷一手带大,应当对王爷感激才是,王爷若是能早日成家,也能多一个人疼爱三小姐……唉,这种骗人的事,三小姐实在是不该做……”
  贺容予听完,却笑着说:“嗯,她是有些顽皮。”
  常叔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不打算计较。常叔知道贺容予对昭昭几多纵容,可有些事能纵容,有些事应当是不能的。
  “王爷,您……”常叔还欲再说,被贺容予打断。
  “常叔,事情已经过去,不要再提了。也不许声张,平白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下去吧。”
  常叔只得叹气,倚老卖老的腔调碎碎念叨:“唉,这样下去,三小姐倘若长歪了,有什么坏心眼儿,日后做出什么坏事儿来,那可不好吧。”
  贺容予听见了,回了一句:“她便是把天捅下来了,也有我顶着。”
  常叔再无话可说了。
  看着常叔叹气的背影,贺容予失笑。
  昭昭做小骗子一事,当天夜里他一问云芽便知。但这没什么,又不是大事。他本就对姻缘不执着,正好了断。
  至于昭昭的用意,他想,大抵是害怕自己成婚后,不再向着她。
  她胆子不大,害怕也是寻常事。
  常叔失望了一场,心里总有些不甘心,拉着朝北说话,说起三小姐的事。
  “王爷的语气竟还觉得三小姐这样做有趣……?朝北,你说……”
  朝北想了想,理所当然地说:“这很正常啊。”
  反正他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王爷待三小姐一直如此。要星星也给摘,要月亮也给摘。但三小姐既不会要星星,也不会要月亮。三小姐多乖巧啊。
  “常叔,你放心吧。三小姐听话得很,做不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常叔哑口无言,看着朝北摇头。
  那时所有人都这样以为,三小姐偶尔任性,但做不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
  贺容予暂时断了成家的念头,去了一趟老夫人那里。他成家是因为老夫人说,他该成家了。如今,他不想成家了,也该来交代一声。
  “儿子觉得如今还没有合适的姑娘。”
  老夫人似乎早有预料,又似乎只是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她睁开眼,眼神平静无波,掐着手上的佛珠。
  “都不合适……”她重复贺容予的话,声音很低,像沉沉的秋。
  “我娘家有一位年纪合适的姑娘,听说人长得挺周正的,你们可以接触接触。”她一顿,眼神仿佛越过贺容予,回到久远的记忆,“你大哥在时,原要定亲的……”
  贺容予眸色沉了沉,低下头。
  他和贺老夫人的那点微薄母子缘分,断在大哥离世的那天。
  这么多年了,其实大哥从来没死。他一直活在贺老夫人和贺容予之间,成为他们之间的一个洞窟。
  纵然他如何想修补,也修补不了。
  从他出生的那一天起,或者说,更早一些,从那一句:这孩子命数太凶。
  而贺老夫人从前不信。
  她坚持把这孩子生了下来,于是厄运便开始了。
  这个孩子,从一出生起,便不哭也不笑。他仿佛不像个孩子,而像个大人。他早慧,沉稳,才华横溢,可偏偏和父母亲人都不亲近。
  贺老夫人想起那句批语,后自后觉地惶恐。
  再后来,她的丈夫死了,她宠爱的大儿子也死了。
  这时候她开始后悔,她为什么不信命呢?
  贺容予沉声打断贺老夫人的回忆:“母亲,儿子并不想成婚。不论是谁,都不想。”他着重强调了后一句。
  贺老夫人沉默着,闭上眼,许久,说:“好,去吧。”
  贺容予站起身来,快步离开。这座静谧而美好的小院,在这一刻仿佛向他露出满身的疮痍。
  -
  夜里昭昭来寻贺容予。
  院子里的灯沉默地亮着,下人们都被遣了出去,包括朝北。朝北在门口,记起不久前贺容予的吩咐:所有人,都出去。
  他思忖着,所有人的行列,在贺容予那儿应该不包括三小姐。
  三小姐就是王爷自身。既然如此,他没有拦昭昭。
  昭昭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穿过寂静的夜,慢慢地走近贺容予。
  贺容予的影子在灯下落寞而寂寥,酒壶里的酒早就空了。昭昭的影子停在他影子上,和他的影子交叠。她半蹲着,唤了声:“二哥。”
  贺容予睁开眼看她,嗯了声。
  昭昭拿住他手里的酒壶,轻声问:“酒好喝吗?”
  她知道二哥和母亲关系不好,所以猜测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贺容予摇头:“不好喝。”
  昭昭掰开他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手心里,替代酒壶。
  “那便不喝了。”
  “好。不喝。”贺容予应着。
  昭昭撑起贺容予的身子,他很重,压得她快站不起来,“回去睡觉。睡一觉就好了。”
  贺容予以前也这么哄她。
  贺容予笑了声,“你在哄我,昭昭。”
  “嗯。”她不否认,为他能认出自己而高兴。
  他赶走了所有人。
  昭昭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贺容予扶进房间里,她放贺容予在床上,已经累得不轻。她擦去额头的薄汗,蹲下来观察贺容予。
  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愈发好看,其实贺容予的五官、轮廓都生得很锋利,像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昭昭无声地漾开一道笑,又撑着下巴,叹出一声。
  灯光跳动了下,昭昭的心也跟着跳动了一下。
  贺容予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
  她再一次大胆起来。
  自从她有了那个最最大胆的念头,大胆的事一件接一件。
  昭昭半跪在地毯上,慢慢地凑近贺容予。
  贺容予的嘴唇很薄,大抵像利刃的刃。
  她想碰一碰这利刃的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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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昭昭心跳地快从嗓子眼蹦出来,呼吸也跟着停滞。她看着贺容予慢慢放大的脸,他的唇色比寻常人更红润一些,近在咫尺。
  她不自觉地吞咽。
  下一刻,贺容予忽然睁开眼。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昭昭吓得心脏骤停,跌坐在地毯上。
  “二哥……”
  她声音带着颤,心虚得很,甚至手心都发汗。
  大概是贺容予喝多了,没注意到她的心虚,他抬手遮住眼睛,似乎是嫌灯光太亮。
  “你不必伺候我,回去睡吧。”
  “……好。”昭昭应了声,赶紧站起身,将床头那盏灯吹灭,“那二哥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嗯。”贺容予的声音沾了些醉。
  昭昭迅速出了门,合上门,才敢捂着心口长舒一口气。
  就刚才那下,她快吓死了。
  倘若让二哥发现她的心思,她不知道后果会如何。至少目前是。
  好在二哥应该是醉得厉害,当她想替他解下外衫。昭昭又是一声叹息,才踩着幽幽的影子,慢慢走出他院子。
  房间里的灯灭了,贺容予睁着眼和夜色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垂下眼皮,翻了个身。
  -
  昨夜的事,将昭昭吓得不轻,夜里甚至做了个梦。梦见贺容予发现了她的心思,非常生气,连家法不用了,直接要将她赶出门去。
  她自噩梦中醒来,睁着眼混沌地望着眼前的幔帐,直到眼睛完全适应晨光,才抿出一个笑。
  好在这是梦。
  梦是反的,所以二哥不会知晓。即便真有日知晓了,他定然也不会如梦中那般无情地将她赶出去。
  昭昭慢悠悠撑起身,唤云芽进来伺候梳洗。昨日府里上下都心惊胆战,因贺容予的忽然心情不好。整个王府围着贺容予转,倘若贺容予心情不好,那所有府里的下人都可能跟着倒霉。
  在没有三小姐的时候,尤甚。
  后来三小姐来了,大家多了道保命符。不管王爷生什么样的气,都会听三小姐几句话。
  三小姐并非王爷亲妹妹,却胜似亲妹妹。
  云芽今日替昭昭梳了一个双螺髻,以红丝带缠绕点缀,瞧着天真可爱。昭昭看着铜镜中的人,很是满意。
  “二哥可醒了?醒酒汤备了?”昭昭问着话,跨出门,往贺容予院子去。
  贺容予刚醒,朝北正在伺候他梳头。
  这种事平日里都是婢女做,在贺容予这里,却是朝北负责做。贺容予不喜欢婢女近身伺候,他对男女之事的毫无想法在这里也有体现。
  朝北虽是个男子,手却还算巧,将贺容予的头梳得干净熨帖。
  “三小姐来了。”朝北说着话,从一旁拿过束发用的簪子,而后自觉退下。
  昭昭看了眼那簪子,还是贺容予上回从她这里拿走的那根。
  “醒酒汤呢?快拿上来吧。”昭昭吩咐外头的冷霜,眼睛不着痕迹从贺容予脸上扫过,不动声色打量。
  贺容予一切如常,捏了捏太阳穴,笑问她瞧什么。昭昭彻底放心,摇头嫣然笑说:“瞧二哥今日容光焕发,我二哥真是这天下五州最好看的男子,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
  贺容予听着她的嘴甜,轻笑了声:“昭昭亦是这天下五州最漂亮的女子,没有一人比得过。”
  昭昭嘻嘻笑了声:“天下美色共一石,二哥占八斗,我占一斗,余下一斗供天下人分。”*
  贺容予斜觑了她一眼,只是失笑。
  他视线落在昭昭头发的红飘带上,夸道:“昭昭今日如此装扮甚是可爱。”
  听他这么说,昭昭摇头晃脑地向他展示,“谢谢二哥。”
  冷霜端来醒酒汤,立在一侧,“王爷,三小姐,醒酒汤好了。”
  贺容予嗯了声,伸手拿过醒酒汤,一饮而尽。
  -
  贺容予今日照常上朝。回来的路上,镇南侯缓步追上来,开口寒暄:“今日不见中州王,中州王风姿更甚了。”
  镇南侯前几日出了趟门,并未上朝。
  贺容予斜睨他一眼,道:“镇南侯倒是添了几丝风霜。”
  虽说镇南侯赵承泽比贺容予大十岁,今年三十出头,但还正当盛年,意气风发远远说不上添几分风霜这种话。
  镇南侯脸色变了变,转而笑道:“中州王还是这么……”
  他一顿,才继续说:“再有几日便是三小姐的笄礼了吧?本侯也算看着三小姐长大,半大的孩子,如今已经亭亭玉立,不得不令人感慨一句岁月流逝。”
  听他说起昭昭,贺容予眸色微沉,等着镇南侯的下文。镇南侯还在笑着,望向前方的天,语气像是还在上一句的感慨里:“前段时间中州王亲自去处理谢氏一事,不在上京中,本侯可是听说,三小姐与城防司副统领有些缘分。”
  贺容予轻嗤一声:“侯爷说笑了,舍妹深受其扰,哪里算得上缘分。顶多称一句孽缘。”
  镇南侯转过头来,一脸惊讶的表情:“本侯倒是觉得,那位沈大人是个不错的。如今三小姐年纪到了,也该考虑考虑亲事。中州王虽说长兄如父,可婚姻大事也得问问小辈意见。”
  他话里话外都指昭昭和沈羽有些什么,是他贺容予想棒打鸳鸯。
  贺容予更为不悦,横眉冷笑道:“倒不知侯爷几时好做媒。这上京城里的媒婆只怕要惶恐不安了,谁敢和王爷抢生意呢?”
  “听闻那位沈大人与侯爷颇有渊源,想必侯爷能与他说几句话。便请侯爷代为转告,人贵有自知之明。”贺容予勾唇,“以及,吾妹昭昭与我相依为命,自然一切仰仗我这个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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