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娇——林中有雾
时间:2022-09-22 16:19:08

  那位姑娘戴着帷帽,声音却是极为悦耳,“管事,你们东家呢?烦请你通传一声,说是有人来赴约了。”
  董管事眉眼立即笑开了,极为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东家现在还在如意坊没有离开,小人现在就领着您过去。”
  虞念清最后还是选择过来了。
  反正她现在的处境的的极为不好,某些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死路一条。现在既然能换一种方式,说不定抓住一线生机,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过她还是对梁知舟极为忌惮,对他一种本能的畏惧感。当跟着管事一起走进屋内时,她才将那些杂念都压下,打起精神来应付接下来的拉扯。
  入了室内,她闻到一股熟悉的熏香,抬眼就看见男人坐在一边。他的面前放了一张已经摆满棋子的棋盘,白净的指尖夹着一枚黑子,迟迟没有落下。
  听见动静,他倒是抬起头,一双凤眼轻挑起,果断将黑子落在棋盘上,才说了一声:“你来了啊。”
  语气十分平静,没有一点儿惊讶,仿佛早就预料到她会过来。
  虞念清对此倒是心定一点,直接坐在他对面的位置。她稍微扫了一眼棋局,会想到他刚刚落子的位置,倒是将黑子的颓败之势挽回,反而呈现出龙腾虎跃之势,白子落败几乎成了定局。
  都说人的心性在棋局上能够体现出来,她对面前的男人更加警惕几分。
  她开口问:“昨日你说的话可还算数?”
  “自然算数。”梁知舟笑了声,伸手将棋子一颗颗捡起扔进棋笥中。
  棋子碰撞发出极为悦耳的声音,虞念清却逐渐紧张起来。
  她后背绷得紧紧的,嫩白的指尖按在膝上都泛着几分白色,看着男人轻声说:“我可以答应,但是婚事本就是父母之命。我父亲现在下落不明,就算是我想同意,还是要等他回来做主。”
  男人的手上一顿,猛然抬起头,目光锐利,“这是什么意思?”
  他身上的气势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仿佛一切的小心思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虞念清眉头一跳,迎着他的目光说:“等我父亲回来,我们再提成亲的事。”
  她说这句话声音有些小,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底气。她做好了回绝的打算,可心里忍不住还抱有一点希望。
  万一呢,万一梁知舟就同意下来呢。
  那样既能够退了和梁景明的消息,又保证了后续搜寻父亲的人力。
  若是父亲真的被找回来,就算是报答救命之恩她愿意嫁与梁景明。但是这种交易都是私下里,明面上两家还是要走正常的婚事流程,她也更有几分底气。假使梁知舟和他弟弟一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都已经退了一次婚,也不介意再退一次。若是……若是最后父亲没能回来,她也没有损失什么。
  不过这样对梁知舟来说几乎都是吃力不讨好的。
  果然男人笑了一声,眸光有点沉,敲了敲桌子提醒说:“你似乎忘记了,我也是个生意人。”
  小姑娘眸子湿润,嘴唇微微抿起,明明也在紧张,却极力稳住自己。
  “现在除了我,没有人会接手这件事情。”梁知舟闭上眼,手臂撑着桌面,不再说话,侧脸显得更为冷峻。
  气氛陡然冷了下来,在有些压抑的沉默当中,他觉得自己的衣袖被牵了牵。
  他斜眼看过去,只见伸出来的一只手。
  小姑娘的手心有些小,手指纤长泛着一种好看的粉色。而在她的手心,安静地躺着一块刻着生辰八字的玉佩。这种玉佩应当是常年贴身佩戴的,被养得水头极好,绿得像是要化成一滴水。
  她因为这个动作,袖口微微下垂,一小节莹润细腻的小臂露出来,和玉佩相互对应,倒是不知道哪个衬托了哪个。
  梁知舟的目光停留在那抹莹白上许久,才伸手将玉佩拿了过来。
  他像是要确定玉佩的真假,指腹沿着圆润的弧度摸过去。
  一寸寸,像是在进行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是很正常的举动,虞念清在心里告诫自己,可还是心头一悸。
  白净的脸上染上一些绯色,她抬起头认真说:“这样的诚意可还够?”
 
 
第9章 
  生辰八字本就是极为隐秘的,两人得要是定了亲事之后才能交换。这枚玉佩是虞念清自小佩戴的东西,意义自然就更是不一般。
  她也知道不付出一些好处便使唤不动人的道理,便提前准备好玉佩,“这就当是凭证,倘若我的父亲真的能回来,我们就成亲,我帮你应付你家那点事。”
  他们成亲其实挺难的,毕竟她和他的弟弟有过婚约,而时下的人又避讳这些,两家长辈未必肯同意。
  她也就是能拖一时是一时。
  梁知舟将玉佩握在掌心,上面似乎还残存着自别人身上带下来的温度。
  她见男人没说话,没忍住又看过去。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男人的侧脸。他的侧脸很是好看,棱角分明又不是那种过于粗犷,有些像是天上谪仙人,就是气质阴沉让人心生畏惧。
  这时候他没有笑,凤眼轻阖,让人窥见不得内心的想法。
  一口气就直接吊在嗓子眼,她捏紧拳头,连呼吸都放得缓慢起来。
  而后就看见男人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那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虞念清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
  后面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商讨,她又留下来一会便起身要离开。
  只是还没有走出屋子,后面的男人便跟了上来,“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身量很高,应当是练过武功,站在身边给她一种压迫感。
  细细的眉轻轻蹙起,虞念清倒是想说他们原本就是互利互惠用不着这么客气,但是偷偷扫了一眼男人的神色,她又极为聪明地将话给咽了回去。
  他们两个人原本就没有什么交集,能说到一起去的话题更是少。
  因此短短的一段车程,竟让她有一种煎熬的感觉。等一到乐平侯府,她便迫不及待地下车。
  就是在她身形的动了动的时候,男人突然朝着这边伸手,然后碰了碰她的。两个人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她异样的感觉还没有生出来,就感觉到手中多了一个物件。
  那个物件的触感有些像是玉石,她诧异地看过去。
  男人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只是对她点了点头,“这算是交换。”
  她心里猜出手中的东西是什么,顿时觉得无比烫手。她不愿意和梁知舟有过多的交集,自然不肯收这么私密的东西,想着怎么找借口还回去。
  是车下的小满见她迟迟没有下来,催促着叫了一声“姑娘?”
  这里是乐平侯府附近,自然又不少认识她们的人,若是被人发现外出同男子单独相处,又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话来。
  她有些着急,犹豫了一会便攥着手里的东西走了。
  这一天发生的事足够她消化很久,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可是已经上了这条贼船,便再也没有任何反悔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回头朝后面看了看,正好看见了先开车帘往她这边望过来的梁知舟。
  两个人的视线交汇,她一时说不上什么感觉,朝着男人点了点头之后就转过身从小门进去了。
  可能是因为解决心头的一桩大事,她晚上的时候倒是睡了一个安稳觉,也没有再梦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次日醒来的时候气色倒是好看很多。
  去向老夫人请安的时候,老夫人也难得对她露出一个笑脸,“是不是知道今天有喜事,瞧着气色好了不少。”
  老夫人今日是真的高兴,等合婚的结果一拿到就可以定下婚期,惦记许久的鸭子也终于能吃到嘴里去。因此她就算见到虞念清没有顺着她说话,也格外大方地没有去计较,而是和旁边的三房周氏聊聊最近有什么好日子。
  虞念清直接在空位置上坐了下来,身边的虞晴明就趁着没有人往这边看的时候,直接对她翻了一个白眼,将身子转过去。
  她乐得不用和别人交流,就看着后面事情会怎么发展。
  昨晚她和梁知舟也说到过这个事情,他们两个人要成亲,首先来说和梁景明的婚事就必须要解除。那时候他只是淡声提了一句由他来解决,就没有透露更多的。
  她虽然相信梁知舟的手段,但是也没想出来他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这桩婚事吹了。
  等到半上午的时候,去寺庙听合婚结果的王氏一脸黑色走了进来,走路的丫鬟全都吓得往旁边躲,根本就不敢上前招惹她。
  王氏是乐平侯夫人,也是虞家内院的当家人,平日自持身份喜怒都不放在脸上。用周氏在背后说的闲话,王氏是一个相当能忍的人,这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夫人有一点不好的预感,还是眼巴巴看着,“老大家的,怎么了?”
  “婚事吹了,等会侯爷回来之后,让他去退婚。”王氏胸口欺负,眼睛瞪得都比平日大很多。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对这句话的反应各不相同。
  老夫人则是快要昏厥过去,音调突然变高,“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婚事就又要吹了?”
  王氏也是气得牙痒痒,最后从牙缝当中挤出一句话来,“我在松间观等了大半天,结果是镇国公府的一个下人过来回话,说是这桩亲事就这么算了。”
  她也是一个侯夫人,哪里受过这样的怠慢,杨氏居然只派一个管事来打发她。
  老夫人现在更是一头雾水,难以置信道:“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说到这里王氏就更加生气,“松间观有同样来上香的人,告诉我今儿楚家有人去了镇国公府,说是楚清清有了身孕。”
  所有人都惊呆了,虞念清怎么也不敢相信,楚家姑娘到底是吃了糊涂药为了一个男人闹出未婚先孕的丑闻。这样两个人就算日后成了亲,她这段过往还是会被人频频提起,甚至会被用来当做教育姑娘家的反面例子。
  老夫人可不管怀孕还是没有怀孕,第一反应就是问:“这有什么关系,一个自甘下贱的姑娘,让她做妾室都是抬举了,凭什么婚事要取消。”
  镇国公府现在是一等一的公爵之家,现在他们府上没有一个能站起来撑住门楣的人,不抓紧时间抱紧这个大腿还要被一个小蹄子捷足先登,这算是什么。
  王氏心里未必没有这样的想法,她赤急白脸,“镇国公回来了,刚好和楚家的人碰了面。”
  老夫人一口气直接憋住,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着:“怎么会这么巧,怎么就这么巧了!”
  王氏和老夫人同样一个想法,恼火的同时又觉得心痛难忍。
  川蜀那边有叛乱的流民,镇国公虽然统领东大营,可朝中能用之人当中就属他对川蜀之地的情况最为熟悉。因此皇上下令,让镇国公率领军队前去平息川蜀之乱。镇国公这个人眼中最容不得沙子,也正是之前镇国公不在京城,杨氏才能折腾出那些事情来。
  现在就算是虞家想要促成这门亲事,镇国公那边都不会同意。
  虞念清扫了一眼王氏和老夫人面上的表情,大概能猜出她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既觉得恶心又痛快。
  恶心的是的在她们眼中,她就如同一件可以随时变卖的物件,怎么让这个物件发挥最大的作用才是她们首先要考虑的事情。在乐平侯府,那怕是四叔没有正经活计,四伯娘性子最温吞,任何人对他们的子女都比较好。
  除了对她。
  她们现在恨不得就直接光明正大将她放在秤上看能卖出几钱几两。
  而现在所有的算计全都化为乌有,她才觉得痛快,甚至恨不得虞家在这里栽一个跟头。不过按照镇国公的性格,会主动会对虞家做出补偿。
  拿着卖她讨要来的好处,也要看她们能不能吃得下。
  虞念清陷入沉思,冷眼看着老夫人又晕倒一次,厅堂的人手忙脚乱地去请大夫。
  李嬷嬷嗓门最高,又是她先扑了上去,哭着得声嘶力竭,“老夫人被镇国公府的人气倒了!”
  乐平侯府的人去请大夫没有避讳别人,很快大家伙都知道乐平侯府的老夫人被气得病倒了。有些人不知前因后果,问了一声“乐平侯府的老夫人一年都不知道要被气倒多少次,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立即就有知情的人凑上来,立即就将梁二公子和楚清清私会被抓,梁虞两家为了压下丑闻决定提前婚事,结果梁家临时毁了婚约的事全说了一出来,说得还高低起伏极为抓人耳朵。
  末了他砸吧嘴点评了一句,“这镇国公府不厚道啊,乐平侯府这根软骨头,这次被当面打了巴掌,怎么也要硬气一会吧。”
  硬气不硬气倒是另说,老夫人和王氏已经琢磨起能从中间得到好处,总不能说她们虞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还没过门就给人这么作践的。
  王氏温婉笑着,接着想到什么,面上带了些忧心,“就是这么一闹,念清这丫头怕是也尴尬,日后还是要嫁人的呢。”
  老夫人不以为意,她有那么多孙儿,一个孙女算得了什么。
  不过她转念一想,立即坐了起来,招王氏到身边来,压低声音说,“左右这婚事不成了,平生不在,我这个做祖母的总是要替她考虑一二。”
  王氏不以为意。
  就听见老夫人又说话了,“你说外地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家底丰厚会过日子的就成。”
  最重要的是还能收一份丰厚的“聘礼”。
 
 
第10章 
  王氏眉心一跳,瞬间就明白了老夫人话里面的意思,瞬间生出一种恶寒来。
  她也不怎么喜欢二房,也觉得念清那丫头锋芒过重,日后若是一步登天对他们这些人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但她心里存着恶念还算正常,毕竟虞念清和自己又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可是老夫人是虞念清的亲奶奶啊,居然想着要将自己的亲孙女嫁出去换取一笔钱,这要是说出去谁敢相信。
  这事太缺德了,王氏自己不准备沾手。
  老夫人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情愿,还眼巴巴看着,“最好还是远一点的,要是在京城那孩子还不知道要折腾出什么来。她母亲身体一直不好,这样还连累她母亲一直操心。”
  听听这话,老夫人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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